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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震中初见 ...

  •   那个人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距离,白绾卿闻着香味,好像没有变得浓烈。
      是因为那人没有上前靠近。
      白绾卿自己都没察觉面前的车窗镜倒映出她一晃而过的窃喜。
      那是白绾卿第一次对于一个男人感到不知所措。
      车镜趁白绾卿愣神时悄然向所有人暴露了她的心事。
      轰——窿窿——嘭——
      一阵刺耳的刻划摩擦声后,整个车厢像是撞上某个庞然巨物,骤然截停。
      强烈的波动让所有人前赴后继摔倒。
      人压人,一时间分不头和脚。
      车身晃动不止,头顶的白炽灯直接摇出残影。
      白绾卿意识到不对。
      地震了!
      人类求生的欲望在此刻爆发,人群开始激烈地推搡,完全无视手推开的是老人还是小孩,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要死在地下轨道的车厢里。
      第一阵波动,白绾卿坐着,躲开后方行李的攻击。
      但当第二次震感袭来时,包括白绾卿在内的所有人,毫无防备双脚离地,凡胎□□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翻滚碰撞。
      “小心。”
      白绾卿冷不丁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围弥散淡淡的清香,就像是冬至里青绿通透的松针,混杂新鲜的榛果的清苦味。
      仿佛独自悠然漫步在清晨的森林,飘荡在碾碎空气的养分充盈,不炽热也不疏离。
      是他。
      很像她的周哥。
      梦里,周哥就是这种味道的人。
      周子虚目光下寻,白绾卿窈窕身姿落下一方墨色檀木褐棕,细腰枝粗柳眉,杏眼好比桃花艳。
      身侧的竹车窗的横樑边装饰有一面镂空灯墙,赤火的红烛隔绝在玻璃层的另一边,挑灯彻夜不眠。
      周子虚说,“失礼了。”
      周子虚扶着白绾卿的肩带着她往侧边走。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白绾卿甚至忽视了对方掌心的温度。
      周子虚扫了一眼身后的路,无意瞥向车窗。
      虚虚实实中,周子虚看见白绾卿颊间的三点墨星,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白绾卿刚想说什么,还没等她开口。
      地铁遭受到第三次重创。
      这次不是地震产生的余震,而是上一次的震波震破地下水管。
      翻滚的污水涌进车厢,所有人都拼了命往前跑。
      撕扯不过就直接上嘴咬,实在扯不动就趴在车厢门上,试图贴近车厢穿过人群。
      有人从下面爬的,也有试图从上面踩着别人肩膀逃出生天的。
      白绾卿清晰听到前面女人股骨碎裂的声音,红艳的血色从女人的鞋底蔓延开。
      哭喊声,咒骂声,怨恨声………
      嘈杂繁重的声音充斥白绾卿的耳膜,眼前的人仿佛化身来自炼狱的恶鬼,发了疯地拉扯前面的人。
      十指的指甲犹如长出片片窄面镰刀,银光投射出每个人内心的疯狂。
      “别害怕。”
      白绾卿蓦然闻声抬首,这声音。
      周子虚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令白绾卿有些恍惚。
      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周子虚也没料想情况会那么棘手,只能死死护着怀里的白绾卿避开人群走。
      白绾卿怕死,反手紧紧握住横在身前强健的手臂,像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身后男人的怀里。
      她好不容易攒了好多好多钱和裙子,准备去旅行时喝酒看大海。
      她也存了很多很多纸笔颜料,准备一展宏图。
      白绾卿是真的不能死在这儿,她还没吃晚饭啊。
      饿死鬼,阎王也会想不收吧。
      饭桶吃饭可费钱了。
      早知道不为省钱而不吃晚饭,她不要当个饿死鬼上路啊——
      炫金的黑羽马面裙横跨白绾卿的小腿,隔着一段距离,周子虚空出一只胳膊拦在白绾卿与人群间。
      此刻,他们靠在蜡烛墙边,没有情侣般的暧昧求爱,没有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
      白绾卿想,现场所有人的眼里,只会有眼前的修罗炼狱。
      想活着,就得先挡住“恶鬼们”的误伤。
      白绾卿问周子虚,“你是好人吗?”
      哗——
      绽放红色洋桔梗犹如无烬无灭的红莲烈火,三生灼华,倾世沉醉。
      周子虚握住伞柄,单手撑开红伞挡住白绾卿的视线。
      没有触碰,膝上红艳的玫瑰没有温度,栩栩如生的折纸散发栀子静谧的幽香,花束尚未褪去显眼的绿节。
      周围声势浩大,他们紧紧相拥。
      棕色的木质长柄握在男人的手里,像一根会施法的魔法棒,惹人心烦意乱的恐慌消失不见。
      抬头,白绾卿看到伞柄上的檀木刻字,手欠,指腹忍不住去探伞柄内弯道的刻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满白头。
      白绾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绾卿嘴角本能地浮起一丝苦涩,喉咙发干,像是吞下一筐罗的钢针,胸口堵着一块干冰。
      阖眼,白绾卿压抑眼皮的酸胀,整个人克制又孤独。
      “你有心上人?”
      刚有点心动,现在没了,还是她周哥最好。
      末日灾难面前,白绾卿认为自己还是对死亡的恐惧更多些。
      周子虚微微贴近,声音如蛊惑般抚过心尖。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唐僧念咒吗?
      像段三儿那扒皮给她洗脑,好骗她银行卡的密码?
      氧气稀薄,白绾卿有些恍惚。
      水越来越深,为了降低重心,他们只能挤在变形车厢的三角空间里。
      水已经淹没白绾卿的脚踝。
      周子虚注意到,一把把白绾卿抱起,耳边轻声低语。
      “怕死吗?”
      这感觉说不上来,白绾卿也不知道自己这会是兴奋还是紧张。
      感觉心跳地有点超速。
      没得到白绾卿的回应,周子虚拉开距离,挥伞化刃。
      “别怕,龙王不保,我保你。”
      耳边鸣响不断,人声越来越小。
      白绾卿看着从远处来势汹汹的地下水翻涌滚滚,车厢仿佛化成深海漩涡将自己吞噬。
      应激障碍发作。
      白绾卿晕死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酥耳低哑将白绾卿唤醒。
      还好不是闹钟,要是每天早上闹铃也是这个声音,白绾卿就不睡觉天天晚上守着手机等天亮。
      白绾卿抬眼望去,微弱的可视区域空无一人,背后是回荡空谷的幽鸣。
      胸前暖暖的,还是那股好闻的香味。
      还是他,虽然不是夫妻,但周子虚也没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子虚背着白绾卿淌向一眼无边的铁轨艰难往前,脖颈感受到羽翼般的睫毛轻轻扫过的酥痒。
      是白绾卿故意的。
      她想告诉他,她醒了。
      “好点了吗?”
      周子回头,无意间靠近白绾卿红唇,四目相对,一呼一吸,鼻尖温暖的香甜令人着迷。
      白绾卿脖子一软,脑袋乖乖趴着,地底下的隧道气味不好闻。
      白绾卿实在打不起精神,淡淡嗯了一声。
      周子虚提议,“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你点歌。”
      白绾卿做过KTV收银,点歌房半小时四十五。
      白绾卿想起刚被冲走的五英镑零钱,艰难直起脖子摇摇头,“不要,我没钱了。”
      “那我给你免费讲个笑话?”
      白绾卿懒得搭话,眼皮上下打架,氧气稀薄到她已经开始犯困了。
      “别睡,乖乖。”
      拿她当小孩哄?
      还是想占她便宜?
      小心她周哥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这话撩拨的,可比抢她钱还让她难受。
      痒。
      但一想到对方疑似有心上人,白绾卿打心底的不高兴。
      不过眼下没法计较,现在白绾卿像是上一秒从高空跌落云端,撞得头晕眼花。
      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等等,让她想想,她在哪,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好晕,想睡觉。
      周子虚怕白绾卿昏过去,一直找话题聊。
      “小同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没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空手套白狼。
      这招白绾卿可见多了,没好气回答道:“妖精。”
      周子虚明显眼角一抽,顿了顿,“那小妖精,你的盘丝洞在哪?”
      白绾卿:我讨厌蜘蛛。
      见白绾卿没回答,周子虚解释,“要是你睡着了,我总得叫个车送你回家吧。”
      切,有那么好心的人,反正白绾卿不信。
      “故乡,中国。”
      白绾卿现在感觉脑袋就像是被橡皮筋一根根套在头上,麻麻的刺痛。
      白绾卿真的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真没力气。
      晕。
      “小妖精是不是在想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真想白占姑娘便宜,长得帅的老色胚一个。
      白绾卿婉拒,“不,来世报答。”
      噗嗤——
      周子虚没憋住,调侃道:“小妖精说谎也会长长鼻子。”
      白绾卿想,长鼻子而已,她还想垫高鼻梁呢。
      不知走了多久,地下的污水愈发恶臭,周子虚动了动肩膀把白绾卿晃醒。
      现在不能睡。
      “小妖精,高中化学你学的怎么样,知道猪拱嘴防毒面具吗?”
      周子虚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喘,白绾卿晕晕乎乎转过脑袋,闭着眼睛把鼻子扎进男人肩窝。
      哪怕神志不清,白绾卿也要以实际行动证明中国教育全世界顶呱呱。
      肩窝传来一句闷声。
      “知道。”
      好晕啊。
      前方有个豁口,是救援队开凿的。
      周子虚眼前一亮,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
      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周子虚选择的路与大部队相反,虽然救援队能首先赶到这,但他身后的地下污水也比其地势更湍急。
      “小妖精,你要长命百岁。”
      嗯?
      白绾卿眯了眯眼,听到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井口被揭开,洞口过于狭窄只能一个人一个人上去。
      地底汇聚的水流川腾不息,多待一秒都是致命的危险。
      白绾卿推了推周子虚的肩膀,指了指头顶,“你先上去吧,我腿软,站不起来,待会你叫……”
      刚被稳稳放下的白绾卿眼睛还没适应外面投射进入的光线,搭在男人后背的手下突然一空。
      整个人,腾空而起。
      白绾卿坐上周子虚肩膀的一侧,她闻到地上清澈雨水的气息。
      有点闷,有点涩,又有点萧条。
      周子虚轻笑:“小妖精,别紧张。”
      我低头问他,“你是不是我的周哥?”
      周子虚看着白绾卿,嘴角含笑,“小妖精,我不是什么好人,别惦记。”
      说完,周子虚拼尽全力将白绾卿推向救援人手中。
      再见了,我的小妖精。
      白绾卿想自己没事惦记他干嘛,就凭他那张脸?
      额——
      实话实说,确实是可以让白绾卿惦记一下。
      “下面还有人,救……”

      白绾卿刚被拉上去。
      地底再次发生坍塌。
      井盖刹那间窜出一团黑蒙蒙的烟雾。
      回首望去,那朵原本别在周子虚腰前的洋桔梗,在无尽的黑暗里骤然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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