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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高手 ...

  •   被谢元念抢得先机,刘成聪心里陡然一惊,气息俨然已经紊乱,急急用双腿一夹,连忙赶了上去。

      只见谢元念微微弓身靠在马鬃右侧上,干脆利落地抽出箭支,左手持弓右手勾弦,在晃动的马背上稳稳瞄准着靶心。

      锋利的箭尖泛着森然寒光,随后“咻”地一声,离弦的箭刃携着万钧之力刺破长空,直直朝着靶上红心射去。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在场的人皆是习武之人,谢元念一番动作随意无比又极其精准,他们一看便知她并不是逞能或者争强好胜才答应比试的,而是个货真价实的骑射高手。

      “谢姑娘好身手!”
      “那是,人家毕竟是将门出身,巾帼不让须眉!”

      方才支持刘成聪的人纷纷倒戈向了谢元念,尤其是柳絮,从一开始就十分亢奋地在场外高呼着谢元念的名字给她加油打气,众人只当她是又开始沾花惹草了,只得连忙捂了捂她的嘴,

      柳絮瞳孔震颤,万分委屈地说她不给女孩子加油难道还要给这群臭男人加油吗。

      霍少骞听罢也嫌弃地看她一眼,默默往外挪了挪脚步。

      马背上的谢元念并不停顿,细长手指拉着缰绳控制着方向策马奔驰,又是迅速地搭箭上弓拉弦,一气呵成。

      她漆黑的瞳孔在周遭急速的世界中显得静止而沉稳,冷冽的目光犀利得如同雄鹰的利爪,裹挟着破空疾风飞速而来,精准迅捷地落在猎物身上。

      不出一会儿时间,谢元念手上的三支箭便全数射了出去,她闲闲瞥了一眼落后半步的刘成聪,对方一脸的恼羞成怒,咆哮道:“方才是你耍了阴招!我不服!再来!”

      她又看了看两人的靶子,自己的靶上三根木箭齐齐整整插在红心上,而刘成聪那侧则是因为一开始的慌神脱靶了一支。
      这一轮,毫无疑问是她胜。

      有人鄙夷说道:“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刘兄怎么还凭空污人清白。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倒是说说谢姑娘耍了什么花招?我们一定帮你做主。”

      “对啊,要脸面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啊。”
      “就这点气度,难成大器啊。”

      听到周围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刘成聪心里一阵气短,气鼓鼓地瞪着谢元念。

      此时此刻犹如彼时彼刻,这万般熟悉的剧情又来了,一样的利用人心,一样的百口莫辩,谢元念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柔柔弱弱假装无辜,这个黑心莲!

      宋昭心如明镜,悲催地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刘成聪,根本就不是谢元念的对手。

      谢元念三两句便能煽动人心,甚至不说话,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天然成为受害者,无理变有理,何其可怕!

      谢元念并不理会周遭嘈嘈杂杂的人群,依旧全神贯注凝神倾听着。

      锣声再度响起,这次刘成聪改变了策略,他竟是驾着马匹直直朝她的方向飞驰而来,马身眼见着就要相撞,谢元念满脸淡定地拉开弓箭,稳住了身形,并不闪躲。

      见她又中一箭,刘成聪面色阴沉地骑马挡在了她的视线前方,朝谢元念挑衅一笑。

      下一秒,他就看到谢元念的箭头对准了自己。

      不是吧?这个女人来真的?
      刘成聪惊悚地看着那支箭朝自己飞速射来,而后堪堪擦过他的侧脸,削掉了他几根头发。

      “你!”他出离愤怒了,谢元念这是明目张胆地在谋害他人性命。

      要知道那支箭如果再偏个几厘,射中的可就是他的脑袋了!

      “看好你自己的靶子吧,盯着我做甚?”偏偏谢元念淡然无比,瞧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刘成聪更来气了。

      谢元念悠悠道:“这位公子还是小心些,我一个女子,射艺不佳,万一一个不注意误伤了,让你破了相流了血,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管这个叫射艺不佳?
      刘成聪万分后悔先前的出言不逊挑衅了谢元念,她像条毒蛇一样紧紧缠着不放。

      接下来的几支箭,几乎每一支谢元念都故意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他骑在马上心惊胆战,生怕她哪次动了真格,当真朝他脑袋来了一箭。

      毕竟,谢元念可是一上场就叫他去死的毒妇。刘成聪现在毫不怀疑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杀了他。

      宋昭看得心里干着急,大喊一声:“刘公子,你看靶啊,不要被她迷惑了!”

      刘成聪回头一看,谢元念那边的靶子上,九只箭全都插在正中红心上。

      虽然他手里还剩下两支,但这次比试无论怎么比,都是他输了。

      “不比了!和女子有什么好比的!”
      刘成聪故意朝着谢元念的方向将弓往地上一摔,翻身下马阴沉沉地瞪着谢元念,那模样怨毒至极,简直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一堆人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向谢元念讨教经验。

      赵然宣告了这次比赛的胜者是谢元念,敛起神色威严道:“这便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不可轻敌,亦不可自乱阵脚。”

      不远处的长廊上,顾闽之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元念竟这般厉害……”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偏过头朝她身旁的男子投去一眼,疑问道:“既然元念骑艺这么好,那为何两年前围猎时,她遇到惊马会被你救下?我看她分明不需要人救啊。”

      顾清晖干咳一声,道:“其实,有没有可能,当初被救的那个人是我。”

      当时他正追着一只野兔,不知为何他骑着的那匹马忽然发了疯似的向前冲进森林,眼见前方就是山崖,顾清晖竭力勒紧缰绳想让马儿停下,却始终不得章法。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那人骑着马弓身向侧边一倾,将他一把从马背上拉下,随后带着他出了林子。

      当时谢元念将他带出森林后就独自离开了,待顾清晖后知后觉想要问清楚救命恩人的姓名时,只看见一道远去的背影。

      单薄纤细但并不瘦弱,甚至异常高大。

      顾闽之惊讶道:“所以是元念她……为了顾全你的脸面才故意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
      顾清晖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道:“你当谢元念是这般好心肠的人?她当然是为了要挟我。”

      云京城的贵女们口中的那些英雄救美和一见钟情可谓是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和以讹传讹,真实情况比这个要复杂许多。

      因为当初谢朗有意让顾清晖娶了谢元念,世人都以为是顾清晖不情愿,才白白错过了相遇的时机。
      然而事实却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房间的窗户忽然被人敲响,一道冷冽女声隔着窗户恶狠狠地和他说,若是敢答应这门婚事就杀了他。

      顾清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心道这谢元念想嫁,他还不想娶呢。

      他自是不服,愤然一推窗想和那女子争论几句,两人扭打在一起。
      谢元念将他死死压在身下,而手忙脚乱之中顾清晖扯下了谢元念的面纱,谢元念也在月光下看清了顾清晖的脸,俱是一惊,都认出了彼此。

      顾清晖到现在都还记得,谢元念那张逆着月光的脸看起来柔柔美美的,一开口,却是忽然扯动嘴角戏谑地笑了他一句:“是你啊,弱鸡。”

      然后谢元念又拿围猎那天的事情来威胁,她听闻顾清晖死要面子,说他若是胆敢出现,就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她不仅要说,还要添油加醋地到处说。

      这反倒勾起了顾清晖的兴致,此后虽信守了承诺推脱掉了谢朗的邀约,却一有空就来找谢元念比试。

      那之后的故事就寻常了起来,从一见面就打、剑拔弩张的冤家到互相看对眼,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顾清晖甚至觉得,他俩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对眼了,毕竟他和谢元念本就是同一类人。

      后来谢元念对谢朗烦不胜烦,就干脆拿顾清晖当了挡箭牌,还和他拟了个什么契约书,一来二去就这样定了亲。

      见赵然那边已经散课,顾清晖扔下了愣在原地的顾闽之,转身向院外走去。

      顾闽之消化了片刻后就跟了上来,奇道:“哥,你不去找元念吗?”

      “人太多了,她不喜欢这样。”顾清晖扔下一句,踏上了马车。

      ***

      是夜,谢元念褪了衣衫泡进了浴桶,热水激得她伤口一疼,顿时呲牙咧嘴地抽了口气。

      窗户被敲了几下,不一会儿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脚步直朝着屏风后而来。

      “我给你带了伤药。”顾清晖晃晃手中的白瓷瓶,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你倒是不避嫌。”谢元念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避嫌了还怎么给你擦药?你爹娘又不会照顾你。”
      顾清晖抹了一点药膏涂在她手臂外侧的淤青上,那是刘成聪朝她身上摔弓时留下的伤痕。

      他皱着眉头道:“我见那刘成聪人模狗样的,还真是狗急跳墙,这你也能忍?”

      “不能忍,但是不得不忍。”
      谢元念佯装伤心,幽幽怨怨叹口气:“那赵然明明看见了刘成聪的小动作,却并不制止,摆明了是想偏袒他。当时人多,我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当然只能忍了。”

      “我才不信。”
      见她这副模样,顾清晖便放下了心,心知她这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谢元念被拆穿后也不恼,趴在浴桶边由着他替自己抹药膏。

      “你是不知道,后来赵然教我们射箭的时候,我故意擦着刘成聪的脑袋射,把他吓得够呛。”
      她笑着说:“他胳膊上和肩上都被刮开了口子,我对他说他方才放弓时砸到了我的手臂,现在使不上力气,让他多担待。”

      “说起来我也有些奇怪。”
      顾清晖笑道:“你的骑艺和射箭究竟是谁教的,谢将军和白老将军应当不会答应你去学这些才对。”

      “唔……”
      谢元念思考一下,问他:“你还记得我姑姑吗?”

      “齐夫人?她不是和齐将军去了边关吗?”顾清晖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谢元念神神秘秘一笑,娓娓道来。

      她姑姑名为谢秋,是谢朗的长姐。其实谢秋的武艺和才能皆在谢朗之上,却因女子的身份处处受到限制,一气之下便离了家。

      其中几年的纠葛谢元念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再回云京城时便是和宋将军成了亲,也亲自领兵打仗,实现了抱负。

      只是夫妻两人并没有孩子,当时谢元念和谢令舒年纪尚小,谢秋便时常邀她们去家里做客,偷偷教习她骑马和射箭。

      而谢令舒身体不好,所以一般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谢秋也总是和姐妹两人说些在旁人听起来荒诞可笑、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谢朗和白月荣的漠不关心反倒让姐妹两人钻了空子,他们并不知道两人每次去宋府都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身上受了伤。
      因为谢秋和谢朗关系不好,两家的长辈更不会互相登门拜访。

      顾清晖道:“听起来,你和令舒的性格倒是受了宋夫人很大的影响。”

      “是啊,”谢元念转头和他对视,目光灼灼,“你不知道,我今日去浮玉书院里看了一遭,头一次羡慕起了男子。他们可以去书院读书,可以与同窗一起玩乐,可以过得恣意张扬实现抱负,而女子就只能每天眼巴巴地坐在屋里,等着嫁人生子,等着洗手作羹汤。”

      她板着脸有些气愤地对顾清晖说:“我不服。”

      顾清晖顺势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正色道:“事在人为,听闻以前也有人上过折子,恳请陛下允许女子入学入仕,只是朝中的老顽固多,推行一直不太顺利。”

      “我爹就是其中之一吧。”
      谢元念鄙夷地撇撇嘴,道:“关系到自身利益,他们当然不会松口。”

      顾清晖叹了口气:“这条法令一旦颁布,便是能颠覆整个现行制度的重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况且……”

      “况且沉疴积弊,积重难返。但不管能不能成,只要有人想到便是好事,万事开头难嘛。”
      谢元念接过了话头,挥了挥手,坚定道:“反正,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她们都能走出家门,公平地参与劳作,便会发现世界如此广阔,宅院里的小小一隅困不住任何人。”

      顾清晖一边替她擦着头发,一边说:“不过若是如此,你要是想参军,大可以叫你姑姑带你去关外,何必在赵然那里受气?”

      谢元念道:“我终究没有正经学过行军打仗,不过是懂点皮毛罢了,若是就这样去姑姑那里,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顾清晖张了张嘴,又被谢元念堵了回去:“我知道你要说叫我别管那些闲话,但我做不到和谢朗一样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凭借关系被提携。既然立下了志向,我还是想靠自己试一试。”

      她仰头看着顾清晖的脸,扬扬唇角,道:“而且赵然这人虽然和谢朗不对付,但是我和刘成聪比试的时候,分明从他眼里看出来几分欣赏。”

      “所以他虽心有偏见,但也是爱才之人。”顾清晖下了结论。

      “我们打个赌吧,”谢元念竖起三根手指,“不出三天,赵然就会让我去禁军营里和那些新兵一起操练的。”

      而令谢元念没想到的是,翌日她就被赵然单独留了下来,说是有人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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