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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四病栋（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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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帮助吗？”
女声空灵，在走廊中回荡。护士歪着头又问一遍，两只反差巨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下方的少年。
似乎可以交流，樊雨与她对视着轻轻吐出一口气，稳住手中的光源，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说道：“需要。”
护士听到后眯眼一笑，轻巧的从天花板落下。灯光随着她下移，等她站定樊雨这才能看清她的全貌，不只是半张脸毁容，护士的左边身体都呈焦黑状态，仔细看才她身上的护士服也是半白半黑，她像是整个从中间劈开，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跟我来。”
声音听上去依然阴恻恻的，樊雨却放下心跟上她的脚步，对方确实没有敌意。
护士站的灯光闪烁，护士走进后才重新稳定。樊雨跟着她进入护士站，工作台呈U型半包围，两个出口各自通往不同的走廊，以便护士前往病房。工作台上放着两台电脑，墙壁上挂着呼叫主机。主机两旁各有一扇门，通往办公室和配药室。
护士留下他径自走进办公室内。
樊雨环顾一周，刚刚一直神经紧张没怎么靠近这个地方，现在进来才发现这里竟是这栋楼里最不让他难受的地方。
自从经过那场火焰之后，樊雨一直觉得身体不太舒服，鼻尖总有中腐朽的味道弥漫，弄得他头晕脑胀，来到这里后有种被净化的感觉。先前环境危险没顾得上，现在樊雨才察觉到那里不对，来到医院后一直沉静的鬼雾好似活跃起来。
旧校舍回来后，樊雨时不时就会感受到鬼雾的存在，在夜间尤为明显，这也让他确定自己的梦游症状就是鬼雾导致，尝试过控制，结果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鬼雾好像一只野猫，需要你时它会在脚边打滚露肚皮，温顺可爱，不需要你时它离得远远的，冷漠桀骜。
这也让樊雨认识到当时在旧校舍里是因为自己与鬼雾目的有所重合它才会现身帮助，否则这东西应该不会管自己的死活。从那以来樊雨努力至今，也只能驱使极小一部分的鬼雾，然而这根本没什么用，梦游症状还在，他依然无法做个好梦。
护士从办公室里出来，手上端着水。樊雨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杯壁温度适中，很好入口。樊雨刚好也渴了，抬起杯子喝下，水顺着口腔流下去，滋润了被高温灼烧后干疼的喉咙。
护士见他将水喝掉，面容柔和，坐下来温声说道：“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后不会攻击我的人。”
放下水杯，樊雨抬眼看向对面，护士即使坐着也挺直背部，仪态优雅大方，伤痕可怖的半边身体也丝毫没有掩盖她过人的气质。
“你没有恶意。”樊雨直视她，发现对方有些不自在后移开目光。
护士勾起嘴角，微笑问：“你怎么进来的？”
“被骗进来的。”
“骗？”护士惊讶地重复一遍，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又很快收敛，声音如同叹息一般说道：“是他啊……”
樊雨捕捉到她的话语，追问：“他是谁？”
“一个死了多年，依然对医院纠缠不清的亡魂。”护士似乎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表情不适地捂着嘴。
“……”
说了又好像没说，樊雨嘴巴微张又重新闭上，耐心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护士缓过劲儿来，再次说道：“你看上去不像是他的目标，以前他总会找些年轻力壮且情绪不稳定的人，你……”眼前的少年瘦削苍白而且眼神清澈冷静，确实不像那家伙的目标。
“医院的失踪案……”樊雨记得这间医院近些年常有人失踪，应该与此有关。
护士苦笑一声，“是啊，赵武德这个人心眼极小，二十年前因为与人拌嘴后上吊自杀，怨恨不散一直持续至今。”
二十年前、上吊，这情节好像有些耳熟……这不是白天柳玉说的那个鬼故事吗，原来鬼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无德，确实很符合其定位。樊雨在心中替鬼改名后，抬眼看向护士问道：“十年前的火灾也是因为他？”
“……嗯。”护士低下头，完好的手掌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神情痛苦，“那晚，是我值班。”
糟糕，好像戳到别人的伤心事，樊雨不用问只看对方的样子也知道那晚的事情对护士的伤害有多大。
没等他说话，护士恢复精神继续说：“当时他控制了一个年轻人在病房里放火，正好我负责那个病人，开门的时候看见他在放火，那场景简直吓人。后面火势有些不受控制，我到厕所接水扑火，那病人一直阻挡攻击我，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护士回忆着回忆着，陷入迷茫之中，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最后只有救火的画面和病人狰狞的面孔。
“后来火灾熄灭，人们都逃出去了。”樊雨接上一句。
他的话听得护士一愣，随即展颜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之后我便留在了这里，赵武德引人进来这里后不会马上动手，他喜欢先戏耍对方，然后让别人在恐慌之中被杀死，这样他会获得最大收益。这十年来放火成了他最常用的方式，死在这里的人们魂魄会被他吞噬，即使残留下来也会被他控制起来。”
“要不是我这幅模样，应该还可以救下一些人。”护士抚摸着自己粗糙的另一半脸喃喃自语，看向樊雨突然问道：“你感觉好点了吗？”
她看出自己身体不适，樊雨有些惊讶，他身上除了一些灰黑并没有外伤，自觉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护士：“你坐在水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怕你太紧张我才想留你一个放松点，后面怕你跑到赵武德的地盘才追你。”
“……”
这就很尴尬，樊雨想到对方是为了配合自己而演戏就忍不住脚趾扣地。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水房，也不会有后面消耗精力的追逐战。
见他头越埋越深，护士捂嘴笑着，“你这样很好，他们喜欢骗人，不要上当。”
尴尬感褪去，樊雨低头思索着关于护士的事，他刚刚想到这个医院是异助会的地盘，那姓赵的无德鬼至今还盘旋在医院之中不被异助会抓住，一定有其特殊之处。
这个护士呢？从话语中樊雨听不出她对控制整栋楼的厉鬼的恐惧，虽然提起相关的事情会遗憾会沮丧，可是话里话外给樊雨的感觉是她和那只厉鬼在这里的地位是平等的。
越想的深，樊雨就越发觉察出这护士透出的种种异样。
“你休息好了，我就送你离开这里。”护士收起放在台面上的杯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还想深究护士身份的樊雨听到这话，才知道那厉鬼为何十年来再也没有大规模出手害人，一方面是提防异助会，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眼前的护士。
护士站斜对面是这层楼的大门，穿过玻璃门就是电梯间。护士起身带着樊雨过去，一边走一边向他解释。
“今天赵武德应该不会再出现，他被其他人缠住受了重伤，不过可惜的是他躲起来了。不然你大概不用我的帮助也能离开这里。”
难怪当时那么气势汹汹的火焰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应该是白天的异助会调查员做的。樊雨没忘记上午遇到的那两人，想不到对方连小木都打不过却能重伤一只二十年的厉鬼，这实力忽上忽下的。
“叮！”
电梯门缓缓张开，里面的灯光照射到昏黑的电梯间，护士走进电梯，樊雨也跟上。沉重的门重新合上，滑动的声音略有些刺耳，护士面对着门没有回头，提醒他：“闭上眼，无论听到、碰到什么都不要睁开。”
樊雨闭上双眼。
电梯缓慢下行，窄小封闭的空间显得十分憋闷，带着轻微的失重感，耳边是机械运转的声音。可没多久回转的声音开始加速，渐渐变成尖锐的轰鸣，樊雨皱着眉捂住耳朵。
电梯飞速坠落，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带飞起来，不过很快又落在实地。樊雨竟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心头一空，剧烈的失重感让他无所适从，踉跄几步扶住侧边的扶手，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
电梯发出尖锐叫声，急速下落，时不时撞击到异物发出沉闷的响声和剧烈的抖动，所幸樊雨一直紧紧抓着扶手，才没被撞击的反作用力给带飞出去。
这样的坠落持续了将近三分钟，速度终于减缓，疯狂电梯总算冷静下来，樊雨也松了口气。
护士的声音幽幽响起，“好了，睁开吧。”
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的樊雨突然顿住，电梯似乎还没有停稳，这时候睁眼？心有疑惑樊雨装作没有听见，护士的声音突然逼近，耳畔陡然传入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粘稠语调。
“睁开吧，想离开就睁眼。”
“睁眼。”
“你不想离开？”
“那就留下吧！”
随着最后的话语男人尖锐的笑声刺入耳膜，樊雨也猜到是那只无德骗子鬼，竟然还使出噪音污染，简直无耻，他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握拳朝着声音源头挥过去。
拳头打在某块皮肉上，那笑声戛然而止，耳朵恢复安宁。
片刻后，樊雨再次听见护士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往前走，不要回头。”
这次樊雨顺从地往前迈步，走出第三步时，身后的电梯缓缓闭合。再往前走，方才笼罩在周身空间的压抑之气一扫而空，鼻尖嗅到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空气，樊雨这才睁开眼睛。
他坐电梯从住院楼六楼直接到达四号楼门前的小花园，还挺便利。樊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夜深，身后的住院楼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沉睡着。
周围只有路灯在敬业的站岗，信号在出来后就已经恢复，手机震动不止，上面延迟收到数条消息，全是柳玉发来的。
从时间来看，他们分开后两人也很快逃脱那里，出去后对方似乎想找到能联系上自己的方法，进行了各种尝试。
正打算回复消息的时候突然一道光从远处射来，樊雨连忙矮身躲开。
脚步声快速靠近，值班保安拿着手电经过，他刚刚分明看见这里有个人影。跟在他身后的同事见他往花丛中探去时，连忙拉住。
“你不要命了！”
年轻的保安迷茫地看着大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栋楼不干净，以后少往这里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远离四号楼。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不好说，医院嘛总有那么几个诡异的地方，听叔的话注意点不靠近就行。”
年轻保安还在追问，两人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着快步离开。
樊雨从灌木丛后面站起来，看着保安远去的身影，轻轻吐气。以他现在的状态，被抓住了不好解释，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先前在火灾现场沾到的黑灰，出来时还体验了一把碰碰车版蹦极，衣服半湿不干有些凌乱，灌木丛的枯叶和地面的泥土都一并留在上面，总之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假期刚开头就毁了一半，樊雨心中着实郁闷，回头看了眼笼罩在黑暗中的四号楼，突然生出一种不甘与愤怒，他不会放过那只无德无耻的骗子鬼。
这种感情只是短暂停留，樊雨却一下子抓住不对劲，这不是自己会产生的想法，他只会远离这些麻烦。右手的鬼雾缠绕，一改在四号楼里的萎靡之态，十分活跃地在指尖跳舞。
哦，是它的感情。
樊雨一下子确定，那样活泼且激进的情感是鬼雾溢出来的。
能够压制住鬼雾的东西，这是无德鬼的底牌？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花招？樊雨心中有些好奇，也提起一些警惕，有些事需要调查过后才好得出结果。
微风吹过，樊雨打了个寒颤，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是大晚上穿着湿衣服还是有些冷，搓了搓胳膊，他绕开其他巡逻保安，总算成功溜出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