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患者他只想安眠》青隹呀

25、第四病栋（4）

　　一片寂静，仿佛刚刚恶鬼嘶吼只是他们的幻觉，门上的安全出口标志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照亮整个楼道，湿漉漉的被子被火焰燎黑，堆在门前。

　　三人面面相觑，一切发生的太快，又消失的太快，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犹豫片刻，樊雨打开门，另外两人缩在门后，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头。

　　走廊上干净整洁，刺眼的火焰毫无踪迹，也没看见方才行尸走肉一样的游魂，远处有一抹微弱灯光，那是护士站的位置。

　　樊雨退回来关上门，眼下情况不明，贸然进入可能又遇到新的危险，三人蹲在门口商量着接下来要找哪个地方藏身。

　　柳玉：“我们去楼上吧，天台那么宽阔很好发现危险。”

　　孙正修摇摇头，“这几年总有病人企图跳楼，天台一般都锁死了上不去的。”

　　“那就再找个空病房。”柳玉再度提议，刚刚的火焰虽然消失，他们的体力却也已经耗尽，她现在呼吸都还有些疼。

　　孙正修瘪嘴驳回，“先前跟着我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在病房里找到的。”

　　柳玉道：“那你说去哪？”

　　“这个楼道也蛮安全的，就这里吧。”说着，孙正修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倒是会找。”柳玉沉默片刻也跟着坐下，在这里他们也好随时逃跑。

　　樊雨想念着刚刚的病床，到楼梯台阶处靠着墙坐下昏昏欲睡，柳玉和孙正修聊着医院里的事情，他们认为刚刚的火有可能是十年前医院的火灾，不过当年的火灾因为控制及时，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灾害，和刚才那阵仗显然对不上。

　　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显示跳至八点，樊雨收起手机，他在这里待了至少三个小时。算一算自己这两天正经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三个小时，轻叹一口气，樊雨只想就地躺下。

　　这时余光瞥到刚刚关闭的安全门似乎打开了一点，一只焦黑枯瘦的手从门内伸出，朝着背对门坐着的柳玉抓去。樊雨昏沉的脑袋顿时犹如冷水浇头，完全清醒过来，撑起身子伸长手臂推开毫无所觉的柳玉和与她相邻而坐的孙正修。

　　两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推懵了，倒在地上看向樊雨。只见背后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就在他们不远处。

　　那只手停顿片刻，蓦地抓向半趴在地上的樊雨。手爪袭向面部，樊雨下意识抬手格挡，被枯手抓住手臂。看着近在咫尺的枯黑手爪，正是柳玉照片里出现的那只手。

　　抓到实物，安全门一下子打开，原本的走廊变成一片漆黑，樊雨手中鬼雾还未冒出，就被枯手一把拽进门里，另外两人伸手抓向樊雨，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入那片黑暗。

　　门哐得关上，两人顾不上心里的惧怕，爬起来拉开门。

　　干净明亮的走廊出现在眼前，一个病人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看见二人突兀地站在安全通道前，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随即侧过身捂着嘴继续与电话那头的人聊天。

　　柳玉与孙正修嘴巴微张，踏进走廊。

　　天花板上是明亮的白炽灯，墙壁洁白，地面整洁的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整个环境与楼道的昏暗截然相反，两人不禁眯起眼睛。正茫然着，不远处一个护士气冲冲走来，柳玉下意识躲到孙正修背后。

　　“柳玉，你跑哪去了？”看到她衣服湿润，脸上还带着黑灰，顿时惊呼：“你这是从哪个烟囱里钻出来的？”

　　柳玉认出这是负责她那床的护士姐姐小梅，两人身处此情此景自然反应过来他们回到真正的住院楼里。要不是身上的衣物还留有痕迹，他们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见她不回答，小梅护士怀疑地看着被柳玉拽住的男人，这人也是同样的狼狈，“你是谁？”

　　气势之足就像下一秒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报警一样，柳玉下午突然从病房消失，他们四处寻找了几个小时都没看见踪影，结果刚一现身边还多了个人，任谁不会多想？

　　孙正修连忙递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最近来这里实习的，不是可疑人士。”

　　小梅不相信，看也没看他递过来的工作证，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孙正修随口扯道：“我在小花园发现她在往水池里跳，赶紧拉着她出来。”边说边将躲在身后的柳玉拽出来推到护士面前。

　　柳玉显得魂不守舍，此时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边，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樊雨那边怎么样？会不会出事？都怪她警惕心太弱，自责担忧挤满胸膛，眼泪唰得从眼眶涌出。

　　这下子更加解释不清了，看着小梅护着柳玉远离，周围的一些病人家属也围过来挡在他们之间，孙正修张张嘴，无奈放下手。

　　面对人群的质问，年轻的孙医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刚刚的经历太过魔幻，说出来别人会以为他疯了。可越是这样，众人越觉得他可疑。

　　幸好柳玉哭了一阵发现周围人群越来越多，脑子终于转起来，绕开小梅挣扎着钻过人群抓住他的衣服，眼泪不停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异、找异、异助会。”

　　孙正修勉强听清她的话，人群朝他们追来，他连忙扯着柳玉后退，大声喊道：“去找异助会来，我有事要说！”

　　众人不知实情只好按他说的来，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神经病，生怕他被逼迫太过伤害女孩，同时也在心里疑惑这女生怎么跑过去的？

　　*

　　话说这边，樊雨被枯手抓住拖入黑暗。

　　像是穿过一层胶质物一样，眼睛感到微小的阻力被迫闭上，异物感消失后樊雨睁开眼，眼前仍然是六楼走廊，远处的护士站亮着灯，他回头背后安全出口的位置变成了一堵墙。

　　那只枯手已经消失无踪，它似乎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将樊雨带到这里。

　　不，樊雨站在原地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它最初的目标似乎是柳玉或者孙正修，只是被他干扰才调转目标。

　　现在退路被堵上，只能看看这鬼将他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樊雨拿出手机照明，周围的病房门紧闭，往前走几步有个横向走廊，走廊中间是水房的位置，里面设置了一排座位供人休息，水房旁边是医护人员专用电梯。

　　水房里支着一个落地晾衣架，上面挂着几件衣服，因为受不到阳光照射，衣服散出一股阴干的味道。樊雨鼻翼动了动，有些纠结，里面的气味不太好问，不过确实一个很好躲藏的位置。

　　暗处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椅子靠着墙，不会再有黑手突然冒出来抓住他，水房一眼就可以看完，在这里他也好随时做出反应。

　　先前听柳玉好孙正修的意思，刚刚的火焰可能与十年前的火灾有关，而那群走廊上行走的游魂却不像是死于火灾的样子，它们根本不惧怕火焰。还有那根绳子，鬼雾都没能一下子截断，那是属于谁的东西？还有，将自己骗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至今还没出现，对方传过来的照片里除了柳玉就是那只枯手。

　　那只枯手的主人应该知道些什么，整理好思绪，樊雨决定先把枯手找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

　　樊雨抬头，一个护士站在转角处，半边身子被墙壁挡住，她一只手扶着墙，头微微歪着露出来的半张脸，十分疑惑的样子。

　　这个护士什么时候来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樊雨心里一紧，浑身都绷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护士身子挪动了两下，又说道：“你是病人家属？这么晚了不要在走廊四处走动，会影响到病人休息。”

　　樊雨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有些别扭，像是在隐藏自己那半边身体，镇定地点头回答：“嗯，好的。”

　　护士又问：“你是哪一位病人的家属？”

　　樊雨随口胡扯：“33床。”

　　“啊，你是那位先生的孩子吗？”护士顿了一下，小声说：“今天他的状态怎么样？”

　　樊雨低着头没有回答护士的问题，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

　　护士又走近了一点说道：“我带你回去吧。”

　　“我想再待一会儿。”樊雨还是低着头。

　　“这样啊，”护士露出怜悯的神色，轻声说：“你想开一点，注意不要打扰到别人啊。”

　　“好的。”

　　“我去看看那位先生的情况，你记得早点回病房。”

　　“嗯。”

　　得到回答后，护士侧着身子后退。听着脚步声一顿一顿地远离，樊雨在水房门口观察片刻，外面没有其他存在，立刻转入与护士离去相反方向的另一侧走廊。

　　在他离开没多久，一步一顿的脚步声迅速重新靠近，刚刚离开的护士又匆匆走回来，她依然只露出一半的身子，站在转角的位置阴沉地盯着刚刚樊雨坐着的位置，完好的墙面被她捏出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樊雨在黑暗的走廊里寻找可藏身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听见那护士奇特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不确定对方是否友好，虽然她的身上没有厉鬼煞气，那诡异的举止和紧追不舍的行为让樊雨有些紧张，而且对方的魂魄状态不太稳定，万一不小心刺激到她让护士厉鬼化，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能对付。

　　可能是因为先前体力消耗有些大，他现在连可供自己驱使的那几缕细小鬼雾都无法放出来。

　　也不指望其他鬼雾能够在危机关头拯救自己，樊雨左右看看，病房紧闭，用手机照射玻璃窗却依然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显然有鬼。

　　这附近唯一能够进入的地方，就只有前方不远处的光源——护士站，追着自己的就是一名护士，他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自然不会选择躲到这里，只能绕着走廊躲避护士的追逐。

　　多亏住院部走廊设计了两条，中间有横向走廊连通，樊雨耳力不错，能够在她靠近时躲到另外一边去。

　　这个模式感觉有些熟悉，樊雨蹲在墙边休息，忽的想起来这好像是某款游戏的玩法，他现在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在遛鬼。

　　脚步声消失了。

　　樊雨稍微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这静悄悄的状态显然不正常。

　　离开自己休息的位置，樊雨现在前进的每一步都十足的谨慎。转角处更是慎之又慎，好似下一秒就会与对方迎面撞上。

　　这样的状态保持了没多久，樊雨就泄了气就地坐下，护士也可能是放弃找到他，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樊雨拿出手机，照了照左右两边，微弱的光没法照射太远，不过也能看出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低头正想关上灯光，脑袋突然一激灵，樊雨想到还有一个位置自己没有检查。

　　手机慢慢抬起，猛地照向天花板。

　　一个身穿护士服，体态柔美的护士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在上方盯着下面的少年，光芒照亮她。樊雨的眼睛微微瞪大，他如今才看清护士的脸，先前露出的那一半脸光洁秀丽，而另一半却焦黑可怖。

　　护士的头微微一歪，伤痕恐怖的脸避开灯光，她昂着头嘴角勾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说道：“你需要帮助吗？”

　　*

　　医院八号楼天台

　　华云蹲在天台的围栏上，从这里看到的四号楼显得格外矮小，屋顶上也能所有陈设一目了然。

　　“这样啊……”华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哪样？”旁边的人条件反射地问道。

　　在华云身后，有两个人狼狈地靠坐在一起。如果樊雨在这里就能认出来，正是白天住院部前那两个异助会的调查员。

　　他们全然没有白天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口。郑钧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不见，衬衫也变得破破烂烂，右手臂上有大面积的烧伤。和他背靠背的赵则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发被烫的卷曲起来，身体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割裂伤，衣服被血液浸染得通红。

　　两人喘着粗气，显然是精疲力竭。郑钧听见华云的话后，下意识地想要搞清楚刚刚他们的遭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得到回答。

　　赵则文抬头看着华云，冲他喊道：“喂！”

　　这一声吓得郑钧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华云这才将眼神放在了他们身上。

　　“就算你不来我们也能搞定，话说你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赵则文挣开伙伴的手，抱怨般说着。

　　华云指了指四号楼的位置，微笑着说：“可是你们好像也没有搞定这件事。”

　　听到这话，两人艰难地扶着栏杆站起来，正好看见楼顶的异样。

　　赵则文抓住围栏，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这件事必须主任报告。”郑钧要冷静许多，早有准备似的拿出手机拍下了图片。

　　他收好手机后抬头对华云说道：“华云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你不能随意干涉我们的任务，这是规定，希望你能理解。”

　　“好哦。”华云无所谓地回答道。

　　大概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配合，郑钧的下一句劝告被噎回了肚子里，对话终止。

　　“你们不走？”

　　华云发现那两个受重伤的人类还在一旁站着，询问一句后随即恍然大悟地说道：“需要救援啊，我来帮你们。”

　　对方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华云的袖子一挥，他们就不知被送到哪里去。

　　“嗯，清净了。”

　　耳旁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华云捏捏耳朵，想到刚刚看见的场景，心里越发期待起来，真想看看他在面对那个东西时会做些什么。

　　震动声在寂静的天台上显得格外明显，持续不断的震动惹得华云没办法继续思考。皱了皱眉，华云拿出手机，装作不小心脱手一样将其抛出去。

　　然而在离手的瞬间，手机上闪出一道光，同时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后浮在华云面前，通话自动接通。手机那头还有点卡壳，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讯号在几秒内恢复正常，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话筒中爆发出来。

　　“华云！”

　　哇，烦人的家伙来了，华云撑着下颌懒洋洋地回道：“干什么？”

　　“你是不是又准备把手机扔掉？”

　　“这都被你发现啦！”华云毫不心虚地承认。

　　“你在搞什么，竟然用那么粗暴的方法把我的下属扔到基地里，你想杀了他们吗？”

　　“死了也可以再就业啊，格局放大一点。”

　　“胡说八道！死了我还要找那边要人。你知道这些人有多难培养吗？找到有天赋又愿意干这一行的有多难吗？”对方被他的话刺激到，喋喋不休起来。

　　“别说了，不想聊。”华云对他接下来的话兴趣缺缺，伸手抓住面前的手机。

　　“喂，你TM……”

　　手机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嗯，世界清静。”华云看着飞走的粉末感叹道。

　　高楼寒气逼人，下方的异常渐渐平缓。没多久，华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围栏上跳下去。

　　从高楼上极速坠落，半空中蓦地裂开一道口子，裂口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形，华云直接落入其中。

　　裂口闭合，一切恢复原状，仿佛这里谁也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