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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绝境逢生 ...

  •   他腿脚一软,竟似要朝子牧跪下:“请卫士令再……”

      “郡王,”子牧眼疾手快拦住他,“郡王莫慌。若当真想求莫求我,不如求另一个人。”

      “谁?”玉思缘站稳疑道。

      静乐帝自小我行我素,二十多年来这性子从未变化,能左右她决定的臣子恐怕还没出生……等等,他脑海兀地浮现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策芙?”

      “正是。”

      玉思缘沉默半晌,道:“我与策廷尉不和卫士令你知道,脸不脸面另当别论,她又怎肯替我求情?”

      子牧道:“郡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死马当活马医吧,策芙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真能成不就皆大欢喜了么?玉思缘这么想着,拱手道:“请卫士令为思缘引见策廷尉。”

      子牧微微一笑:“别说这几天廷尉大人忙得脚不沾地,就是搁以前我也没那么大面子请动她呀。”

      玉思缘一噎,霎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说了。

      “玩笑而已,郡王莫怪。”子牧浅笑着摆手道,“郡王不若写道折子请见廷尉大人,我代您呈给圣上。至于怎么写能让圣上允许策大人来见您,就要看您自个儿了。”

      也只能如此,玉思缘暗自叹息,取了纸笔伏案构思折子内容。方才子牧说策芙近日连轴转,想必在忙伊氏那个案子,这样来也就找到理由一见策芙了。

      一个时辰后,景明殿。

      雪纷纷扬扬落了大半天,殿外森寒逼人,才绽放不久的梅花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得抬不起头,尽显娇艳柔弱。

      景明殿四周设火墙,中间又新置了铜火盆,在其中的兽金炭间或燃出清脆的噼啪响,这种炭火独有的松枝清气弥漫在殿内。

      重长案旁侧新加了张稍小的长案,也是通体漆黑。伏着新案处理公务的那人穿着极厚实的冬衣,像被白绒堆出来似的。

      静乐帝拿过子牧呈上来的奏折扫了几眼,将折子不轻不重地往案上一拍,冷哼一声却不再继续说什么。

      策芙被一堆白绒簇拥着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首,柔声问:“怎么了?”

      静乐帝把折子递给她:“玉思缘要见你。”

      策芙边说边打开奏折看:“他找我做什么?”

      “找你求情。”静乐帝不屑,“伊氏余孽尚未清扫干净,我忙得焦头烂额,他倒好,净找事。”

      策芙听罢轻轻笑了笑,奏折搁在案上,起身唤人:“横舟,取我那件斗篷过来,我去趟玉台。”

      横舟答了声“是”,转身往外间去办策芙的吩咐。

      静乐帝也站起身来,望着她蹙眉道:“你真要去?”

      横舟拿了斗篷进来娴熟地为策芙披上。

      她挥手示意横舟退下,自己系好斗篷前领的丝绸带,柔柔地笑道:“去看看,兴许康乐王真有要事呢。”

      “这几日西凉和北朝都不安分,”静乐帝思索片刻道,“你此去便把挽陈的身份告知于玉思缘,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议。”

      策芙颔首:“我自有道理。”

      “快去快回。”

      “好。”

      未时,在兰室惴惴不安的玉思缘收到策芙要来的消息勉强放了心,简略地收拾了自己就又往玉台主殿去了。

      好在策芙并未让他等多久,几乎是他前脚刚到,策芙后脚就派人进来通报他。

      玉思缘凝视着那个跨步入殿的高挑纤细的女子,忽然觉得异常陌生,好像和她相识的这些年都不曾存在过一般。他骤然迷惘,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他和她为何同处一室?

      “郡王。”策芙这么喊他。

      一声“郡王”似根棍子把玉思缘猛地打回现实,终于意识到现如今是怎样一种境况。昔日自己为嫡亲王,策芙为臣,她须向自己行礼。

      静乐帝甫一登基便以其体弱为由免除了策芙所有的大礼,特准她面圣不拜。皇帝尚且不受,谁又敢逾制承她的大礼?更别说如今他已贬为郡王。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玉思缘低眉抱手道:“策大人,小王有礼了。”

      策芙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他。剑眉低垂双眼无光,下眼睑青紫一片,分明是倦怠憔悴的模样。她幽幽叹口气:“郡王找我所为何事?”

      玉思缘沉默不语,忽左腿后撤做了个半跪之礼。

      策芙的眉毛向上微微一挑,若非仔细观察难以发现的小动作,垂首的玉思缘自然看不见。她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温柔:“郡王何意?”

      “请大人救我女儿一命。”玉思缘近乎完全跪拜下去。
      策芙也没打算伸手去扶,宛若清泉的声音含了些许讶异:“圣上难不成苛待平恩郡主?”

      玉思缘含泪道:“入冬以来玉台全无炭火份例,武康冬日寒冷难耐,盈枝还不满半岁,如何撑得住?圣上她逼我至极,欺人太甚。”

      他越说越激动,右腿一撑站直身子,内心压抑已久的怨怼和愤怒兀然翻涌而上:“去年父皇病逝,今年伊氏又转眼间从青云之上跌落尘埃,舅舅死于非命,母妃自尽,世上最疼我的人都走了……”

      “她把我关在玉台,好,我认就是了!她尤不满足,利用我的妻女换走父皇留给我保命的兵权。换?那分明是抢!新换的仆婢处处忤逆,我知道那些是她的人,不追究。可她实不该克扣盈枝,那是她的亲侄女,还那么小,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一再退让,她步步紧逼。”玉思缘哽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和妻女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活着,有错吗?”

      什么都没有了?策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神色定定的。

      忽然很想笑。

      她忆起昔日北疆的大雪、冻死的将士,忆起皲裂的皮肤、匮乏的物资,忆起……笙儿生辰之夜明安帝突如其来的暗杀,以及锋利匕首刺在心口的冰冷入骨和生命随着汩汩热血流逝的无力感。

      记忆如附骨之疽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她抬起手按了按左胸口,那道丑陋得发亮的伤疤犹在。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终究是不安稳的,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纵有千言万语,策芙最后还是不曾开口。说什么呢?明安帝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玉思缘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所以她只是微微盍目,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温雅淡然的样子:“我答应郡王所求,圣上本无心伤害平恩郡主,你且放心。只是方才郡王大不敬之言我亦将如实汇报。还有什么话需我带给圣上?”

      “没了,没了。”玉思缘低头喃喃。他知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瞒不过静乐帝,也明白等待他的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只要挽陈和盈枝好好活着,他死了又有什么要紧?一条命换两条命,值了。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凄苦地笑出声来。

      策芙淡淡地看他半晌,忽而似笑非笑,神色比玉思缘更加诡异,配合她苍白的面容活像个女鬼,全无世族贵女典范的样子。

      策风和她的廷尉府同僚万分熟悉她这个表情。她命令管家对策风施家法的时候、审问罪犯的时候、坐在重伤的伊延岭伊延春兄妹跟前的时候,都是这般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我倒有话要带给郡王。”策芙的笑容转瞬即逝,淡淡道,“听说郡王妃身世至今未解,王爷可有兴趣听听?”

      许是一时疏忽,她竟唤了对玉思缘以前的称谓。

      “什么?”玉思缘方从她那副鲜少示人的笑里回过神来,以为那一瞬是自己看错了,声线不觉微微颤抖。

      “西凉云和郡主至大越半月之时,曾往策府递帖子,我和她见过一面。她求我助她一臂之力,让停在大越边境的西凉死士得入武康,以便刺杀康乐王侧妃挽陈。”

      玉思缘惊疑道:“为何?”

      “我也是这么问的。你猜云和郡主说什么?”策芙不待他回答紧接着道,“她说,因为挽侧妃疑似她的表姐。”

      玉思缘一愣,骤然意识到什么,瞳孔放大。云和郡主的表姐不就是……

      “西、凉、公、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西凉宁夷公主,秋云漪。”策芙微微顿首,神情如常,只是暗自饶有兴味地观察玉思缘的反应。

      玉思缘惊得向后倒退几步,不停嗫嚅着“怎么会”,而后猛然抬首看向策芙:“我查了很久始终不得线索,策大人莫非骗我?”

      策芙反问:“有何必要?”

      她近前两步温声好言:“现下你与圣上交恶连累妻女,纵然她不屑出手平恩郡主,也难保不迁怒郡王妃。与其让挽陈跟你受苦,不如放她回西凉认祖归宗,恢复她本该享有的公主之尊。”

      玉思缘垂首沉吟,觉得奇怪:“策大人,你实话告诉我,圣上可知阿陈的真实身份?”

      “知道。”策芙也不隐瞒,光明磊落的模样更让玉思缘迷惑。静乐知道阿陈的身份,便代表放挽陈回西凉是她亲自授意的。

      “那你又为何教唆我放挽陈回西凉?”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云和郡主之前宁夷公主是西凉皇位备选人之首,如今秋若翡和秋云漪都在大越,静乐只要封锁不就能掌控西凉?何必给自己的对手送个继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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