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诡忆》青衣染墨ly

2、楔子

　　想到这里，阿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暗暗说着不能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说到底那些事儿都是老一辈讲的，他们最擅长添油加醋，一件事剔剔砍砍最多只能信三层，多半是编出来吹牛的。于是她立刻管住自己的心情，加快了步子。
　　离太阳下山快一个小时了，天开始打黑影。以本地的时令，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下来。好在这时阿凤已经快走出老家地界了，她紧绷的心情得以渐渐放开。背篓里的儿子一路都在跟她讲话，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让她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好歹这一天有惊无险的，再有一会儿到家了就万无一失了。
　　阿凤这么想着，连带着呼吸都轻快了不少。然而，她轻松还不到片刻，却突然感觉儿子从背篓里站了起来，疑惑的跟她说：
　　“妈妈，有个老头儿在跟着我们。”
　　阿凤眼皮一跳，反射性的回头看去，却只见背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老头儿。
　　“儿子，你说什么呢？哪儿有人？”
　　小昊见妈妈不相信他的话，顿时不服气了。
　　“就是有啊，就在那里。”
　　说着，小手指向了空无一物的田埂边。阿凤侧过头瞥着小昊指的方向，头皮开始发麻，白毛汗一下就出来了。
　　那里根本没有东西，但田埂不到二十米的土坡上，有一座孤坟。
　　阿凤脑中白了白，扶着背篓的手控制不住的出现了轻颤。
　　小昊从来不会对她说谎，他说有，就说明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尤其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她不再怀疑孩子这句话的真实性。
　　怎么办？是马上跑还是……
　　阿凤心里有点慌神，但有孩子在，她又知道自己不能慌。两厢矛盾之下，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得想办法！
　　她强迫自己冷静，搜索脑中的对策。转眼看到只剩一个剪影的老家，想到二伯曾说他年轻时遇到过，是靠骂给骂走的。此时的她也没法计较这话的真实性，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拉开嗓子骂了起来。
　　农村的妇女别的不说，泼妇骂街的本事都是无师自通。哪怕阿凤平时为人和善，极少与人发生冲突，但当她火力全开时，那战斗力也相当惊人。她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专挑难听的骂，一路走一路骂。虽然气势十足，但步子迈得很大，不难看出她恨不得立刻飞出这个地方。
　　很快，在阿凤的怒骂声中，母子俩离开了老家地界。她也骂累了，才停下来问小昊。
　　“那个老头还在吗？”
　　小昊摇摇头说不在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敢多耽搁，继续大步往家里走，想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家里。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喘匀，小昊魔咒般的疑问再次响起。
　　“妈妈，又有一个老头跟着我们。”
　　阿凤差点没跳起来，这下连想都不想，更大声的叫骂脱口而出，脚下则快得几乎可以称为慢跑。一路上，哪怕口干舌燥她也不敢停，直到回家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和发软的手脚。
　　阿凤失魂落魄的坐在自家的竹椅上，缓了好一阵，才在小昊的呼唤下想起把他抱出来。却没想，她尚未收好东西，小昊就毫无征兆的开始号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问他为什么哭又不说话，急得她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阿凤再傻也明白这回估计是碰上了脏东西，看着惊惧啼哭的孩子，她心里又急又怕，竟一时感到束手无策。直到对门的六伯听到动静过来询问，才一五一十的讲了路上的事。
　　“得赶紧把你家二爷找回来，他有办法。”
　　是了，公公是有点手段的。
　　阿凤听了六伯的话之后，像找回了主心骨，抱着孩子就想去地里找家里人。
　　“别介，这会儿天都黑了，别把小昊抱出去，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人。”
　　六伯说完，转身就去了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昊哭得撕心裂肺，一点停止的意思都没有，阿凤更是度秒如年的难受。终于，二十来分钟后，屋外传来动静，家里人扛着农具急匆匆的回来了。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阿凤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赶紧抱起孩子迎了上去。
　　“小昊怎么哭成这样？”
　　走在最前头的是公公，别看他平时腿脚不利索，当听说孙子有事，那叫一个健步如飞。人还没进门，就将锄头扔到了一边。在他心里，孙子可远不是农具能比的。
　　阿凤又将路上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说完就把焦急的目光放到了公公身上，希望他能赶紧拿个主意。她知道公公在村里有点名头，对这种情况有点道。据说就是因为这样，年轻时才会断腿跛足，人称跛二爷。
　　听完儿媳的话，跛二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老伴儿找出来的针就扎破了自己的中指。他让儿媳抱好人，将孩子的衣服掀开在肚子上开始写写画画，一边还在低声的念着什么。
　　阿凤不懂这些，不敢多问也不敢打扰，只是时不时的看看孩子，又看看自己老公。但她老公也是门外汉，对她的眼色表示无能为力，她只得干看着。
　　不多时，跛二爷画完最后一笔，脸色一肃，大喝一声：退！
　　家人跟着他的声音，都希冀的看着。只是等了一会儿，小昊仍然继续哭，并没有停下来。
　　跛二爷见此，脸色更难看了，斥了一句。
　　“好啊，还有点觉（在渝家土话里表示厉害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拿碗打了一碗水，用筷子一边凌空画一边低声诵念着，末了将碗放在灶台上，筷子则靠墙立放在了水里。做完这些后，他退了一步，喘出了一口又深又长的粗气。阿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她好像看到水碗里有影子晃了一下。
　　这次，小昊果然慢慢收了声不再啼哭，不多时就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家里人才松了一口气。
　　“阿凤，小昊六岁之前别再带去你老家那片儿，记住了吗？”
　　心有余悸的阿凤听公公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实际上经历了这么一遭，不消说她也不会再带孩子去了。
　　“明天他姑姑会把小昊姐姐送回来，老婆子，你去摘点柚子叶泡水把家里打一打。”
　　说完，跛二爷疲惫的坐在自己常坐的竹凳上，一言不发的抽起了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