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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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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老者对待左夜亭的态度越来越好,就连左夜亭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得到。
可是,他绝不可能因此放弃离开此地。
他开始跟踪老者。
并且时刻做好被老者发现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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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老前辈蹲着撒尿呢?”
戏谑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老者惊得猛提裤腰,致使裤子上溅了几滴扎眼的尿渍。
老者转过身,脸色发绿,双眼却怒得赤红,一语不发,只死死地瞪视着左夜亭。
在左夜亭的认知里,没有哪个男人会半蹲着撒尿,只有阉人才会这般。而阉人大多出自皇宫。莫非这个老野人曾是宫中的太监?可是不太对啊……一股来历不明的熟悉感包围了左夜亭。同时他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杀气,有点后悔撞破这桩事了。
左夜亭退后几步,推手道:“老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老者一步一步逼近,话声阴森:“老子待你好,你非但不懂得珍惜,还处心积虑想要挖我的老底?小子,你这是在逼我杀你灭口啊。”
左夜亭忙道:“老前辈息怒,请您相信我,我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我暗中窥您行踪并无他意,只是想借助您找到通向外界的出路。”
“其实晚辈一直有一件事想同前辈商量,但总找不到机会开口。我希望带着您和小野人一起离开这儿,日后即便仇家找到你们,我也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并替你们除去仇家,让你们从此过上太平无忧的日子。”
老者听完,心情竟毫无波动:“你想带我和杳杳一起走?还要保证我们的安全,让我们过上太平无忧的日子?好大的口气啊。”
“小子,你是皇帝吗?”
“……不是。”
“那你说个屁!”
“……”
左夜亭哑口无言。
本以为老野人听了他的话,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结果他却被喷得狗血淋头。心下也不由得纳闷,这是多大的仇家啊,需要皇帝才能解决?太夸张了吧。
“老前辈,您可能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这又不是天大的难题,又何须皇帝出面?晚辈家中算有些势力,解除您的忧患,应当不在话下。”
老者鄙视左夜亭,咬死了说:“除非皇帝下令,否则我与杳杳绝无生路可言。”
左夜亭:“……”
为何就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呢?左夜亭又瞧了老者几眼,实在是越看越眼熟,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他记不起来了。
嚓——
左夜亭一个走神,老者已将锋利的匕首抽出鞘来,抵在他的咽喉处。
老者眯了眯眼:“老子听你说了这么多屁话,现在该干点正事儿了。小子,你方才嘲笑老子蹲着撒尿……老子是没种,你有种,所以你骄傲得很呐。”
左夜亭:“……没,晚辈没骄傲。”
只是他之前在老野人手里吃了太多苦头,心中不平,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就想报复一下。
“你要为你的骄傲付出代价,老子要断了你的种!”
“……”
左夜亭想跑,可脚步还未迈出,就已被老者点了穴,无法动弹。
“您杀了我吧。”左夜亭闭眼,在要命和要种之间选择了后者。
老者却笑:“老子偏不杀你,就想让你断子绝孙。”
左夜亭:“……”
怪他嘴欠,戳到了这个老阉人的痛点。这下可怎么办?
见左夜亭额角沁出密密的冷汗,老者知道他此刻害怕极了,于是退一步道:“小子,咱们来谈个条件吧。”
左夜亭松了口气,顺从道:“前辈请讲。”
“只要你答应娶了我家杳杳,并发誓永远善待他,我今日就放过你。”
“……老前辈在说笑?我若娶了小野人,不一样断子绝孙?!”
“呸!瞎说什么,我家杳杳能生养!”
“……”
能生养……小野人明明是个男的,怎么能生?左夜亭眉心蹙紧:“能生我也不娶。我又不喜欢男人。”
老者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幽幽地望着他:“老子数到三,你想清楚了再说。一,二——”
“三!”
“娶!我娶!”
眼见裤面被划出一道口子,左夜亭高声投降。然后,老者又威逼他发了毒誓,这才解开他的穴。
不远处传来杳杳的声音。
“阿爷——阿爷——阿爷你在哪里啊——”
老者伸长脖子大声回应:“杳杳,爷爷在这儿呢!”
眨眼功夫,杳杳就循声来到老者和左夜亭面前。
见左夜亭满头是汗,瘫软地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甚是可怜,杳杳扭头冲老者道:“阿爷,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
老者赶忙将匕首收起来,无辜地朝杳杳摊手:“爷爷没有啊。是这小子身上长了一块儿坏死的肉,爷爷好心好意想帮他割掉,没想到他竟吓成那样。”
左夜亭:“……”
杳杳看向左夜亭,手掌覆在他头上摸了摸:“那你要乖啊。把死肉割了,才能长出新的肉。”
左夜亭咬牙低吼:“割掉就长不出来了!”
杳杳愣愣道:“哦。那还是不割了吧。”
“阿爷,回家吃饭了。”
唤了爷爷一声,杳杳便把左夜亭从地上拉扯起来,牵着左夜亭的手,走在了前面。老者佝偻着背,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边……此事告一段落,左夜亭又成功逃过一死。
但他仍乐此不疲地继续作死,非逼得老者对他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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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已经黑了。
左夜亭消失了好久,现在都还没回山洞,杳杳有点焦心。
“阿爷,你是不是把我养的人藏起来了?”
因为老者总爱背着杳杳收拾左夜亭,以至于杳杳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头上。
“爷爷没藏他。”
“你就是藏了。”
杳杳气鼓鼓地越过老者下了床,穿上鞋子就要出去找人。
老者捉住杳杳的手,厉声阻止道:“不许去找他。他这几日作死作得忒厉害,爷爷得让他彻底学乖。”
杳杳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他已经很乖了。”
老者冷冷一哼:“那是假象。他若是真的乖了,就不会一再跟踪爷爷。爷爷已多次手下留情,换作从前,他早被爷爷给宰了。”
“阿爷……”杳杳目光里透着乞求。
老者安慰道:“放心吧,他死不了。爷爷只不过是让他在外面待一宿,吹吹冷风反省一下。”
“不能让他回洞里反省么?”
“不能。”
“可外面好冷呀。”
“冻不死他。”
“哼。”
杳杳赌气了,但又不敢当着爷爷的面跑出山洞,只能钻回被窝里,蒙头假睡。
等听到老者打呼噜的声音,杳杳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悄悄掀了一角被子,轻手轻脚地跨过老者,穿好鞋,径直拿着一个火把去找左夜亭了。
他不知道爷爷将左夜亭困在什么地方,只能举着火把一处一处地找。
几乎把地面上能找的地方全找了个遍,就连草丛都扒开来看了,杳杳始终没寻到人影。
……
天就快亮了。
杳杳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把左夜亭找出来,心里十分泄气。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洞里问爷爷。
杳杳加大脚步往山洞疾奔,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他刚刚路过的地方有点奇怪,像是有人在他头顶上飘荡。
他倒退几步回去,一仰起头,就看见一个吊在树上的……鬼?
“——啊!”
杳杳吓得赶紧跑。
刺耳的叫声惊醒了左夜亭。
他被吊在杳杳刚经过的那棵树上。
昨夜,呼啦啦的大风吹个不停,将左夜亭的一头墨发吹得凌乱至极,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此时,左夜亭晃了晃脑袋,抖开头发,露出脸来,只觉视线一片模糊,半晌才变得清晰。
瞅见小野人奔跑的背影,左夜亭很想叫住他,可惜嘴被堵住,喊也喊不出声来。
幸好,小野人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又匆匆折返。
杳杳站在树下,仰起头看了左夜亭一会儿,吐气道:“我就说,天都蒙蒙亮了,鬼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左夜亭:“……”
杳杳怜悯地道:“是我阿爷把你吊在这里的么?”
左夜亭无语,这还用问?
杳杳抿了抿唇,毅然决然地说:“别怕,我来救你。”
左夜亭是被吊在一根树桠上的,这根树桠是横着的,很细。正因为这样,左夜亭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树桠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突然断掉,而他又被吊得这么高,摔下去一定会很惨。
杳杳抱着树干便往上爬,还没爬到多高的位置呢,就已抖成一个小刺猬。
左夜亭眼皮跳了跳。
小野人这么笨,待会儿会不会将树桠坠断?这根树桠承受他一个人的重量已是极限,要是再加上一个小野人,那绝必要断的……
“唔唔——”
左夜亭拼命发出声响,冲小野人猛摇头,不想让小野人爬上树来救他。
杳杳抖缩成一团,却依然坚持往上爬,还将左夜亭的意思理解错了:“你别着急,再吊一小会儿,我马上来救你。”
左夜亭:“……”
下一刻,小野人一脚踩到了树桠上,努力伸长手臂去解绳索。可他手太短了,够不着。加之他全身抖得太厉害,腿一软就差点掉下去。幸亏他机灵,双手抓住了树桠。
这下,一根纤细的树桠上就吊了两个人。
小野人貌似恐高,紧张得不行,两条小细腿在半空中乱蹬,就快要哭出来——
“阿爷救命啊!”
咔嚓——
树桠开裂了。
杳杳动得更加厉害,整根树桠都随之抖了起来。
左夜亭:“……”
此时此刻,垂吊在树桠上的左夜亭和杳杳像极了两条鱼。——一条垂死挣扎的活鱼和一条悲伤绝望的咸鱼。
左夜亭心拔凉拔凉的。
咔——
树桠断了。
左夜亭生无可恋地闭眼,早知道最终是以这种方式落地,他又何必小心翼翼地在树桠上吊一整夜?
“杳杳,让爷爷看看,没伤着吧?”
左夜亭孤单地摔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一抬眼就看见小野人被老野人稳稳接住,横抱在怀里……他苦笑,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阿爷,我没事。”杳杳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左夜亭,皱眉道:“可他好像有事。”
老者将杳杳放下来,瞟了眼地上的人,冷血地说:“他没事。这小子耐摔,再多摔几次也不打紧的。”
左夜亭:“……”
原以为老家伙吊了他一整晚就算是解气了,可未曾想,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想来他是彻底将老家伙惹毛了。
一回到山洞里,老者就把杳杳打晕放回床上补觉,左夜亭则又被吊了起来。只是这次双脚能够着地,比吊在树桠上好受些。但他的两条手臂都快失去知觉了。更糟糕的是,他都这副模样了,老家伙还想拿鞭子抽他。
老者揪着头发逼他抬起头:“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跟踪老子?”
左夜亭笑:“不找到出路,我誓不罢休。”
老者怒道:“你真当老子不忍心杀你?”
左夜亭还是笑:“要杀早杀了。”
“……”
老者怒极,甩出鞭子就是一顿狠抽,左夜亭险些破相。
倏然想起杳杳最稀罕左夜亭的脸,老者便避开他的脸往别处打。
等杳杳醒过来,左夜亭已被老者打得遍体鳞伤。
杳杳刚要走过去看看左夜亭,老者就坐在饭桌前叫他:“过来吃饭了,杳杳。”
“阿爷,你坏!”
见到爷爷把他的人打成那样,杳杳心疼得不得了,气愤地责备了老者,将那个“坏”字咬得特别重。
若是以往看到杳杳这个样子,老者定会好好哄他,可现下,老者却是一反常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碗筷都晃动起来。他还吼杳杳:“爷爷叫你过来吃饭!”
杳杳吓得一哆嗦,走到饭桌前坐下,端着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
“杳杳,你再哭、再不好好吃饭,爷爷还得抽他。”
见老者又要拿起桌上的鞭子,杳杳哭都不敢哭了,只闷着头吃碗里的饭。
到了半夜时分,确认老者已进入熟睡状态,杳杳便偷偷摸下了床,拿了个凳子垫脚,将吊着左夜亭的绳子松开。
扶着左夜亭到石榻上坐下,杳杳又接着帮他解开手腕上的绳索,看着那一圈圈深可见骨的勒痕,杳杳打了个冷颤,忙找来药粉和纱布给他包扎,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道:“你不要再作死了。”
左夜亭:“……”
作死?
一定是老家伙经常说这个词,所以小野人也学会了。
左夜亭忍着疼,无奈道:“我这叫顽强,不是作死。”
“你是作死的顽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