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 48 章 ...
-
之前晋春侯父女听说左夜亭回到了遂州,本就有意来见见他。正好徐老书信一封送往晋州,邀晋春侯来王府作客,商议要事。
收到徐老的信函后,晋春侯父女二人自是欣然前往,今日晌午便到达了遂王府。
徐老及时相迎,把晋春侯父女俩请到王府大厅就座,并当着玲珑的面,提议将婚期提前。晋春侯和玲珑一致同意,并未深究其中缘由。
重新定下玲珑与左夜亭的婚期后,徐老又请晋春侯到书房中继续议事,另外命人给玲珑引路,带她去见左夜亭。
玲珑眼眸亮了亮,怀着紧张而喜悦的心情,来到左夜亭房外。
府仆轻轻推开一扇房门,恭敬道:“玲珑小姐,请。”
玲珑忐忑地提着裙摆跨进门去。
她第一次见到左夜亭的时候,左夜亭十四岁;第二次相见时,左夜亭十八岁。
今日是她与左夜亭第三次见面。
她已十八,而左夜亭也过了弱冠之年。
自从她认识左夜亭的第一天起,左夜亭就成为她心目中无可比肩的少年英雄,是她深深倾慕的少年郎。
可眼下,玲珑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隔着三五米的距离,震惊地看着被锁在榻中的左夜亭。玲珑整个人似被霹雳击中一般,惊愣得说不出话。
——这是她爱慕的人啊。
原本她很敬重徐老,也很感激徐老促成她与左夜亭的婚事,但此时此刻,她对徐老的敬意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腔愤恨。徐老竟敢如此对待左夜亭,而且毫不避讳地引她过来,让她看见这样的左夜亭……
玲珑不知道,徐老究竟用了多么卑鄙的手段对付左夜亭,才将其控制成这般。
“徐老可知,王爷是他的主子?”玲珑回头看向为她领路的府仆,抬手指着左夜亭的方向,怒声道:“立刻放开王爷!”
府仆没想到玲珑会骤然发怒,又不敢得罪对方,只如实道:“玲珑小姐,小人没有这个权力。开锁的钥匙在徐老手中,每次为王爷解锁,我等都得事先请示徐老,由徐老亲自开锁。”
玲珑听懂了,府仆的意思是,想要解开左夜亭,只能让徐老过来。
“我知道了。”玲珑道,“你出去,我想和王爷单独聊聊。”
府仆一动不动。
玲珑冷目一瞋:“我让你出去。”
府仆无可奈何,只得退出房门,守在外头。
玲珑则走近左夜亭。来到榻前,在一个铺了锦垫的凳子上坐下。
见玲珑向自己伸出手来,左夜亭下意识偏头躲开。
玲珑便改了碰触的目标,转而将手探到左夜亭脑后,给他松开束口的棉布。
“王爷还记得我吗?”玲珑柔声问。
左夜亭微抬眼皮,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脑海里着实对眼前的女子没什么印象。
于是他回道:“不记得了。”
玲珑也不介意他这样回答,声音依旧轻柔:“我是晋春侯之女,玲珑。”
左夜亭默然,无所回应。
“王爷曾经救过我一命。”玲珑试图唤起左夜亭对她的记忆,话语之间很是耐心:“当年诸侯联合对抗历皇室,你曾随先帝到过晋州,参观了晋州的大小马场。那时家父还在猎场主持了一次秋狩,你我皆参与其中。”
“那年你十四岁,我十岁。因家父素来以骑射功夫闻名于诸侯,我也自小学习御马与箭术,老想着给父亲脸上争光。以至于那天甫一开狩,我就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回,为了把那些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都比下去,我拼了命地去追捕山中猎物,更是为了一只逃跑的小鹿纵马狂奔,径直冲向了悬崖。”
“当时是你冒着危险,救了坠崖的我。我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的话,你说……女孩子大可不必如此争强,比不过男孩子也没什么。你还把你打到的猎物全给了我。”
玲珑说得极认真,可左夜亭却没有多大的感触,仿佛这只是一件事很平常的事。
他做的好事成千上万,根本记不了这么多。
见左夜亭眉眼冷淡,玲珑放弃与他谈论往事,直道:“王爷可知,下月初五,就是你我大婚之日?”
左夜亭神色有了变化,看着玲珑道:“可我已经有妻子了。”
玲珑讶然。
“……王爷已娶了妻?”
“还未娶,但已有夫妻之实。”
玲珑松了口气,宽容道:“王爷既未真正娶妻,那便无碍。”
左夜亭噎了下,气闷不语。
玲珑静静观察着左夜亭的神情,忽地蹙眉道:“如果我与王爷成了亲,做了夫妻,王爷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她很怕成亲之后左夜亭不喜欢她。
玲珑一直以为左夜亭喜欢安静温婉的女子,自从起了心思要嫁左夜亭,她就始终朝着“安静温婉”的方向努力。因此她想,左夜亭即使现在会抵触她,成婚后也会渐渐接受她、喜欢她吧?
怎料,左夜亭直接抛出这么一句:“我不会喜欢你。”
又道:“我也不会娶你。我认定的妻子只有一个,不是你。若非处境艰难,我早就带他回遂州娶他做王妃了,又岂会容忍徐老撺掇我的婚事。娶谁为妻,原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玲珑红了眼眶,强笑道:“那王爷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只能娶我。我就要让你娶我。”
左夜亭眸子微眯,目光有些凶戾,若不是手被锁着,他肯定会把玲珑扔出去。
不能动手,便只能动嘴:“你这是恩将仇报,我救过你,你却这样害我。我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还嫁给我做什么?你信不信,你跟我成亲后要不了多久,徐老就会杀了我,即便他不杀我,也会断了我的手脚,让我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反正你嫁给我会很惨,轻则守寡……”
没听左夜亭说完,玲珑便伸手捂住他的嘴,忍泪心酸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王爷了。”
没想到玲珑这么爽快,左夜亭有点懵。
直到听见房门的响声,左夜亭才回过神来,发现玲珑已离开了他的房间。
看样子,玲珑已经打消了跟他成亲的念头。不过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联姻之事,不是玲珑可以改变的。
左夜亭正觉火烧眉毛,忽闻一声:“小人冒犯了。”
还没看清“小人”是谁,左夜亭就被棉布勒住了口。
他心知,徐老是对他上次咬舌的事有了阴影,怕他故技重施,才作此防范。
如今死不了,也逃不掉,他很心烦。
……
大约一个时辰后。
徐老凶神恶煞地踢开门,冲到了左夜亭面前。开口就问:“你和玲珑说了什么,她为何突然仇视老夫,还想取消婚约?”
左夜亭闭上眼睛,充耳不闻。徐老没有给他松开嘴,显然是不想听他讲话的意思,他自然也懒得理会。
徐老敢让玲珑来见他,就该料到他不会说什么悦耳的话。这会儿来找他问罪,却是有些好笑。
“真当老夫没有法子治你?”
徐老气狠了,只因他完全没想到玲珑见了左夜亭之后居然要悔婚,这让他措手不及。晋春侯见玲珑哭得那样伤心,更是逼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是老夫失算啊。”徐老扼住左夜亭的喉咙,冷冷道:“你武功没了,嘴上功夫却是尤为厉害。玲珑对你这么痴心,竟都被你的一张嘴给说退了。老夫真恨不得将你的嘴缝上,好让你永远都别说话了!”
左夜亭被掐得窒息,徐老很快松了手。
“别以为玲珑这么一闹,你与她的婚事就作罢了,没那么简单!晋春侯爱面子,玲珑是他的独女,如今玲珑在你这儿受了委屈,晋春侯难免会生气,但也仅仅是生气而已,他不会舍弃这桩婚事。大不了老夫拉下老脸找他致歉,说上几句软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左夜亭闷咳了一阵,抬头斜瞟了徐老一眼,好似在说:既然问题不大,你掐我做什么?
他一个眼神,就把徐老惹毛了。
徐老怒指着他:“你太气人了!”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禀:“徐老,不好了,晋春侯很是气愤,这就要带着玲珑小姐离开王府了。他说您和王爷没有诚意,等你们什么时候有诚意了,再找他谈。”
徐老:“……”
扭头瞪了瞪左夜亭,徐老慌忙跑去挽留晋春侯父女。
.
“徐老,你先前口口声声跟本侯说遂王洁身自好,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值得小女托付终身。没想到你却是在坑骗本侯,遂王非但四处留情,还和外面的女人有了不少孩子,他甚至还跟玲珑说,他只喜欢外头的女人,他宁愿从中随便娶一个做王妃,也不会娶玲珑为妻。这是在羞辱我们父女二人吗?你这老匹夫分毫也不实诚,竟把如此滥情的人夸成童子,本侯真是开了眼界。你若照实跟我说清楚,我也不至于恼怒成这般,毕竟谁还没当过男人呢!可你偏要跟本侯弄虚作假,知道本侯喜欢给女儿招童子作夫婿,你便一口咬定说他左夜亭是童子,简直厚颜无耻!”
徐老好不容易将晋春侯留住,却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有点头晕目眩。
徐老受到的刺激好似比晋春侯父女还大,双眼都愣直了。他细细回味着晋春侯所说的每一句话……拈花惹草?四处留情?在外面和女人生了不少孩子?这些都是什么鬼话啊!
整颗心处在崩溃的边缘,徐老慈祥地看向玲珑,确认道:“玲珑,这些话都是王爷亲口说给你听的?”
玲珑点头。
晋春侯接过话来:“怎么样,徐老还有何话说?”
徐老痛心道:“侯爷是知道的,王爷与老夫早有分歧,他如今更是铁了心不肯听从老夫的话。老夫不得已,只好将他软禁。我想王爷之所以会对玲珑说那些子虚乌有的浑话,纯粹就是为了拆老夫的台,他想毁了这门婚事。王爷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绝不可能做出那些混账事,这一点老夫敢以性命担保。”
见徐老言辞诚恳,晋春侯静下心想了想,觉着徐老说得在理,他方才是气糊涂了,才会领着玲珑急于离开遂王府。
晋春侯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下来:“是本侯欠考虑,把事儿想得简单了。没想到王爷为了躲过这桩婚事,竟不惜胡言乱语自毁清白……不过照徐老的解释,他应该还是妥妥的童子吧?”
徐老:“……”
童子童子,童子个屁!这晋春侯对童子未免太过执着!选个女婿如此刁钻,真把他女儿当天上神女了!
徐老眼一闭,叹息道:“侯爷想开些吧,去哪儿找这么大的童子啊。老夫跟你说实话,王爷此前不经事,被一个丑人给哄骗了,这才失的身。老夫也很郁闷,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竟栽到那样一个丑人手里。”
“老夫知道侯爷万分疼爱玲珑,想给她找一个极佳的夫婿,这无可厚非。可令爱年纪也不小了,你再这样挑剔下去,她恐怕也耗不起。”
“况且,这桩婚事你怎么都不会吃亏,只赚不赔。想当初,是侯爷你多次向老夫提及联姻之事,老夫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应下,而今却闹得如此不愉快,却是在老夫意料之外。侯爷若觉为难,那王爷与玲珑的婚事便暂且搁下吧,他日有机会再议。”
见徐老来了气性,晋春侯忙道:“徐老误会了,本侯不是那个意思。”又侧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说:“玲珑,为父想同徐老好好聊聊,你先去歇歇。”
玲珑抿唇,扯着晋春侯的衣袖,轻声道:“父亲,我不想嫁。”
晋春侯按住玲珑的手,敷衍地点点头:“好好好,等我跟徐老把事儿弄明白,再作决定也不迟。”
玲珑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晋春侯板起了脸,她只好走开。
……
最终的结果是,徐老与晋春侯相谈甚欢。
婚事仍将如期举行。
这天晚上,晋春侯敲响了玲珑的房门。
玲珑正在赌气,面对着父亲,脸色也不太好看。
晋春侯却是一反常态,没去哄她,反而严肃道:“那些糟糕的话不是左夜亭说的吧?是你诽谤人家。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诋毁你未来的夫君?你不是喜欢左夜亭喜欢得不得了,总想嫁给他吗?爹爹就快让你如愿了,你却跟爹爹整这出。玲珑,我这个当爹的竟有些看不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