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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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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夜亭在轻微的颠簸中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
徐老正闭目养神,忽然察觉到左夜亭气息有变,他掀开眼皮看了看,见左夜亭刚醒过来就慌得不行,企图挣脱束缚。这在他看来是十分愚蠢的做法,他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我们已经出了城,马车都走了几十里地,你还慌个什么劲。”
左夜亭一听,更慌了,挣扎得也愈发厉害。
徐老知道他在慌什么,无非是慌那个野人。
“就这么想回去找他?”
左夜亭无法讲话,却也不想理睬徐老,只顾着挣扎。
谁知,徐老接下来的举动很是反常,居然拿出一把匕首放在他身侧。
左夜亭盯向那把匕首。
徐老道:“不用怀疑,这匕首就是给你用的。你若能拿到这把匕首割开绳索,老夫就如你所愿,立刻调转马头,回去帮你找人。我不仅不杀他,还准你娶他做王妃,你看如何?”
左夜亭自然心动,迫不及待想要伸手去抓那把匕首,可连续尝试了几十上百次,他始终连侧身都做不到,根本没有一根手指头能够碰触到那把匕首。
看左夜亭累得直喘,徐老叹息一声,拿起匕首,退下外鞘,将露出刃部的匕首递到了左夜亭手中。
左夜亭猛吃一惊,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徐老是在成全他,但这种想法也仅仅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因为即使拿到匕首,他也割不到绳索。两臂被折缚成标准的方形,两个大臂被完全固定,两只小臂和两个手腕也被平行错开,并且方形之内还有多股绳子交叉,起着互相制约的作用。总归一句话,左夜亭没有翻转手腕的可能。
徐老在耍他。
见左夜亭终于消停下来,徐老从他手里收回匕首,推回鞘中,对他道:“你可以死心了。”
左夜亭怒视对方,满眼都是不甘。
徐老道:“你别瞪老夫,瞪我也没用。我来跟你说说回到遂州之后的安排。”
“你不是想提前养老吗?等娶了妻,尽快生个儿子,你就可以安心养老了。老夫就不信,你没出息,将来你的儿子也没出息。”
徐老转入正题:“晋春侯膝下有一女,此女也是他唯一的骨血,名唤玲珑。玲珑早年便对你有意,正因如此,晋春侯才会一再向你示好。老夫替你看过了,那丫头心地柔善,温婉端庄,很适合你。老夫已经与晋春侯商量好,待你回到遂州,就马上择吉日完婚。只要你和玲珑成了亲,晋春侯就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他日遂州起兵,你大可不必担心粮草和战马的问题,晋州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马匹,你要多少有多少。”
“遂晋联姻,不仅可以让你娶到一个好妻子,更重要的是,它能帮你解决举兵过程中最为关键的问题。”
徐老说得处处在理,言语间的态度也是极好,可左夜亭却只给了一个凉凉的眼神。若不是口被封住,他大概会气得笑出来。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起兵了,徐老就开始操心粮草和战马的事?
看着左夜亭毫不在意的模样,徐老随即就恍然道:“是老夫忽略了,这一切的关键还在王爷身上,要是王爷不肯配合,后边的事都失去了探讨的意义。但我会让王爷配合的。首先,迎娶玲珑一事,由不得你反对,你躲不掉。其次,若你坚持不交出兵权,老夫不介意用上一些非常手段,直到你妥协为止。”
左夜亭侧目而视,厌极了徐老的卑鄙。他不想再听徐老叨叨,又无法伸手捂耳朵,干脆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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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昼夜兼程,中途亦不知换了多少匹快马,徐老终以最短的时间将左夜亭顺利带回了遂州。
左夜亭刚回到自己的王府,就被隔离软禁了起来,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他每日能够接触到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还都是徐老的亲信。他虽有兵权在手,却无法得见军中将领。徐老已斩断他所有的后路。再一次认清自身的处境,左夜亭不得不承认,他完了。
而徐老那边却没有急着对他用刑。
大抵是顾及到左夜亭舌伤未愈,拷问起来多有不便,加之左夜亭在马车上颠的时间太长,路途很是劳顿,徐老就容他休养了几天。
这日,估摸着左夜亭恢复得差不多了,徐老就急不可待地踏进了他的房间。
解下左夜亭口中的棉布,徐老在榻前坐下道:“这几日老夫没过来给王爷添堵,但不知王爷是否考虑明白了?若是已经想好了,就请给老夫一个答复。”
左夜亭抬眸瞥他一眼,不语。
“医师说你的舌头已无大碍,你别再给老夫装哑!”徐老暴脾气发作,厉声道:“看样子是老夫对你过于心软,让你这几日过得太舒坦了。”
“舒坦?”左夜亭讽笑,扯了扯两个手腕:“要不你来试试。”
徐老太过狡猾,将他的床换成了铁架子,只为锁死他的两只手,不给他半点逃脱的机会。纵是偶尔放他去如厕,也会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唯恐他长出插翅飞了。就连之前他刚回到王府时,一身汗臭味,他自己受不了,提出要求想要洗洗,徐老虽未拒绝,却让人围在浴桶旁瞄着他,直到他洗完。
徐老的种种行径过于恶劣,左夜亭内心极度愤怒。
“老夫再说一遍,若你不想遭罪,就把东西交出来。”
“我将东西给了你,你可会放了我?显然不会。既是对我有弊无利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依你?”
徐老默了半晌,缓缓道:“你该知道,老夫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达成先帝的遗愿。你作为他的血亲骨肉,难道不该配合?”
本以为提及先帝,左夜亭会有一丝动容,却没想到——
“他活着的时候,我尚且没有配合。如今他已不在了,我就更加不会配合。我连亲爹的话都不听,凭什么要听你的?”
左夜亭的话在徐老听来过分刺耳,简直是大逆不道。徐老再也压不住火气,骤然扬起手,重重扇了左夜亭一耳光。
盯着左夜亭嘴角的血迹,徐老愤愤道:“既然先帝生前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老夫便再替他补上一道。反正你已堕落成这番模样,早就不稀罕脸面这东西了!”
没给左夜亭回嘴的机会,徐老快速取了棉布勒入他的口中,并对外喊道:“来人!”
左夜亭看这架势,猜到徐老要对他用刑了。
平静地闭上眼睛,左夜亭心中在想,徐老这回若是能将他折磨至死,那最好不过。一想到自己剩下的大半辈子都要在牢笼中度过,他宁死弗生。
……
徐老用刑虽狠,却远不致命。
他的目的只在于令左夜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左夜亭不堪折磨昏死过去,他才命人住了手。
从第二天起,徐老便加大了逼问的力度,每日施刑三五次,把能用在左夜亭身上的刑罚都用遍了。一连磨了左夜亭数日,徐老仍未从他口中挖出半句话来。
徐老弄不清,究竟是他审人的手段退步了还是怎样,不过……左夜亭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可说是形销骨立,整个人看起来已没有多少生气。
更令人恼火的是,他之前至少还会跟徐老斗嘴,受刑之后竟连话都不张口说一句了。
而徐老看着他气虚体衰的样子,也不敢再动刑。无计可施之下,徐老又静下心琢磨了两日,后来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擅长催眠术的江湖人,想要换种方法对付左夜亭。
徐老还专门拿人试验过这催眠术管不管用,确认有用后,他才把那江湖人带到左夜亭房中,施以催眠。
结果是,左夜亭被成功催眠。
施术的江湖人试探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左夜亭皆如实作答,没有半分抵抗的情绪。
徐老大喜。
立即将闲杂人等逐出了房间,并让心腹守在房外,不准任何人靠近,由他独自向左夜亭问话。
可徐老憋来憋去,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跟老夫说句实话,你到底还是童子吗?”
左夜亭答:“不是了。”
听见左夜亭亲口承认,徐老竖起眉毛:“和一个粗鄙的野人乱来,你丢不丢人!”
左夜亭答:“不丢人。杳杳喜欢,我也喜欢。”
徐老啐了一口,抬手就想打人,又怕一掌拍下去会把左夜亭打醒,这才收手。
想那晋春侯之女眼巴巴地瞅了左夜亭那么多年,从老早就揣着一份少女心事,迟迟不肯招入赘的夫婿,只想嫁左夜亭。两人如今已定下婚约,左夜亭却在成亲之前做了这种丑事,他终究是对不住玲珑的。哪怕左夜亭在婚前宠幸了几个女子都无伤大雅,可他偏偏和那个野人乱来……
徐老痛心疾首:“老夫倒要看看,你将来如何面对你的儿女!”
左夜亭答:“杳杳不会生孩子。”
徐老:“……”
他是指玲珑将来生下的孩子。
徐老懒得再跟左夜亭扯那些次要的,总之玲珑那样喜欢他,必不会因此嫌他,注定要嫁给他的。
眼下徐老急于拿到那件最紧要的东西,遂不加掩饰地问道:“王爷将兵符藏在何处?”
左夜亭答:“我这里。”
徐老:“……”
“废话!老夫知道东西在你手里,但它具体放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这里。”
“……”
徐老愣了几愣,左夜亭该不会是被催眠术催傻了吧?!
他早就对左夜亭搜身搜了多次,左夜亭身上压根藏不了东西。
徐老道:“王爷是在愚弄老夫吗?”
左夜亭答:“不是。”
徐老耐心道:“那王爷就告诉老夫,你把兵符搁哪儿了?”
左夜亭答:“我这里。”
徐老:“……”
“‘这里’是哪里?!请王爷给一个确切的说法。”
左夜亭答:“我身上。”
徐老:“……”
感觉问了也是白问,尽是些不靠谱的话。徐老一掌劈晕左夜亭,将他放平躺下。
待徐老黑着一张脸走出房门,他便对那江湖人呸了一声:“狗屁的催眠术!重要的东西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你以后别再出来招摇撞骗了!”
江湖人:“……”
随便赏了江湖人几两银子,徐老便将人打发走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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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夜亭醒转后,就见徐老绷着脸站在榻前,死盯着他。
良久过后,徐老拿手指着他,凶得瞪眼:“老夫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朽木!既然你死活不肯说出兵符所在,那老夫就先把此事放一放。只是此事一放,别的事就得加紧了。老夫会与晋春侯协商,将婚期提前,让你尽早娶了玲珑,也好早点儿诞下子嗣。”
“想你年纪轻轻便已不中用了,好在老夫身子骨还算硬朗,轻易也能再活个十年八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你儿子一出生,老夫就代替你培养他,保证他长大后不像你这个爹!”
左夜亭隐隐听出徐老话中之意。想必徐老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用他的儿子取代他。或者说,一旦他有了子嗣,徐老就会立马废了他,甚至是杀了他,然后让他的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
徐老忽又道:“此法耗时虽长了些,却不失为良策。毕竟,王爷早就和老夫离心离德了,老夫已不奢望王爷能够醒悟。王爷不想做的事,便让你的儿子去做吧。老夫相信,在我的引导下,他绝对会比你做得好。”
对于徐老说的话,左夜亭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
徐老只当他无可救药,便没再浪费口水。
……
眨眼又过了数日。
这天,徐老莫名其妙地让人将左夜亭押去沐浴更衣,还让侍女给他束发。
要知道,左夜亭这些日子以来,身上都只穿了一套贴身的里衣,就没穿过什么外袍。徐老一下子把他收拾得这么体面,他很是疑惑。
觉察到左夜亭寻味的目光,徐老笑道:“为何这样看着老夫,王爷不是一向很讲究吗?”
左夜亭的口被棉布勒着,徐老知他无法回话,也不多说,只命人将他的双腕锁回了原位。
踏出左夜亭的房间后,徐老小声对手下吩咐道:“晋春侯父女就快到达王府了,老夫得出去迎迎。待会儿我与晋春侯议事,玲珑小姐必定会过来看王爷,到时你在旁边盯着些。”
手下迟疑,多嘴问了一句:“王爷这样……让玲珑小姐看见,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徐老却是丝毫不担忧:“能有什么问题?玲珑对王爷很是爱慕,想必不会因为见到他不堪的一面,就放弃他这个丈夫。况且王爷更糟糕的模样还在后头,老夫得让玲珑心里有个底。也好看看,她对王爷的情意有多深,是否能令她父亲倾力相助。”
手下点了点头:“您放心,属下会看紧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