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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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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夜亭没少见过死人,各种各样的死人他差不多都见过,却仍觉得眼前的一幕太过骇人。
心口被无尽的寒意侵袭,左夜亭从无头尸上收回目光,怒目瞪向萧择:“你什么意思。”
萧择回答得理直气壮:“属下说过,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说着,眼睛瞥向死尸,继续道:“这,就是属下给王爷的交代。”
“萧择!”左夜亭气血上涌,厉吼出声:“我是让你管教手下,不是让你杀人!”
萧择神色淡然:“属下不擅长管教人。在我看来,杀了他,就是对他最好的管教。”
左夜亭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行事如此极端……”
“王爷说极端,那便是极端吧。总归不管我做什么,您都看不顺眼。属下做事只求问心无愧。”萧择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又面向左夜亭道:“如果王爷仍不解气,属下可以当着您的面,将这些人一并处死。”
没等左夜亭回应,萧择身后的那几个人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左夜亭点头要他们的命。
紧张而压抑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便见左夜亭抬手指着萧择来时的方向,只回了一个字:“滚。”
房门“嘭”地合上,左夜亭的身影消失在萧择等人面前。
此时,萧择回身,双目再次看向那具死尸,同时冲那几个幸免于死的手下警告道:“你们记住,从今往后有谁胆敢以下犯上轻视王爷,下场如他。”
众人恐惧,齐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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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择等人离去后,左夜亭迟迟没有就寝,一个人坐在外间,静静地望着灯台上的烛光发呆,回忆起自己这段日子经历的种种……
他的母亲和兄长合起伙来诓他入京、设伏杀他,他的两个心腹侍卫也先后叛变,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将他逼到这个境地?
眼底不断有酸涩的泪液浸出,很快盈满眼眶,左夜亭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忍不住用手揩了揩眼睛。
还没等他把眼泪揩干净,就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你怎么了?”
左夜亭猛一抬头,就见小野人拧着眉站在他跟前。
迅速背过身去,又拿手狠狠揩了几下眼眶,左夜亭才回道:“没怎么。”
杳杳跟着转到他面前,正对着他,歪着脑袋去瞅他微红的眼,以及被泪水沾湿的两片眼睫。
“你哭了。”
以前他阿爷那样折磨左夜亭,左夜亭都没哭过,现在却哭了。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呢?
杳杳抿紧了唇,眉头也皱得更厉害。
左夜亭否认道:“我没哭。窗户没关,外面风太大,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又扯开话题道:“你睡着后不是打雷都不会醒的吗,干嘛起来了……”
杳杳不回答,只伸手摸他的头,就像平时摸小白球那样。摸着摸着,忽然就低下脑袋,翘起嘴想去亲他额头。——仿佛把亲吻当成了安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左夜亭:“……”
“你给我打住,不许亲!”左夜亭及时阻止,抬手捏住杳杳的下巴,凶道:“你亲上瘾了是不是?我们两个大男人,能乱来吗?”
“我说小野人,你是不是同情弱者啊?谁弱你帮谁?以前我打骂萧择的时候你就帮着他,现在我刚被他打了几拳,你就开始调转方向帮着我,夸我是好人了?还老想亲我?什么毛病啊你。”
杳杳不吭声,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左夜亭心又软了,松开杳杳的下巴,正准备跟他好好讲讲道理——
“你……”
小野人又亲了他的嘴,还强吻住不放,两只手臂死死勾住他的颈。
左夜亭心想,小野人一定是疯了。
他必须给他治治。
治他的最好方式就是以毒攻毒。
于是,任由小野人勾着自己的颈,左夜亭将他抱起来,径直走向卧榻,把人按在上面肆意地亲。
直到杳杳喘不过气来,主动想推开他,他也依旧不放过杳杳,硬是把人吻到哭。
左夜亭:“怎么样,还来不来?”
杳杳:“……”
他想点头,又觉得羞。
见小野人的小黑脸上居然透出了一点红晕,左夜亭愣住,怀疑自己眼花。小野人也会羞赧吗?
在左夜亭的呆呆注视下,杳杳钻进了被窝里,背对左夜亭躺下。
“……”
左夜亭立马反省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太出格了?!
一反省,左夜亭也禁不住烧红了脸,有点不知所措。
他隔着被子推了推杳杳的背,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被窝里传出欢快的笑声。
小野人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露出几颗小白牙冲他笑:“我喜欢你亲我,好舒服哦。”
左夜亭:“……”
这是什么糟糕的措辞,舒服?早知道亲死他算了。
左夜亭盯着杳杳,迷惑地眨眨眼:“你舒服就好,就怕你哭。”
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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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杳杳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完成左夜亭给他布置的功课后,便揣了一袋银子带着小白球出了门。
左夜亭也照常待在书房里看书。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事可供消遣。
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辰。
张毅敲门道:“王爷,午膳备好了。”
左夜亭放下书册,抬头问:“王妃回来了吗?”
张毅道:“回王爷,王妃回来好些时候了。”
左夜亭敛眉低语:“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张毅没听清:“……王爷?”
左夜亭没理张毅,起身就出了书房。
回到房间,只见桌上的饭菜摆得整整齐齐,盛好米饭的碗上架着两双筷子……饭与菜都纹丝未动。
左夜亭觉得奇怪了。
小野人吃饭时最积极,他也说过饭熟了小野人可以先吃,不用特意等着他。可今日是怎么了,小野人竟然还没上桌?
左夜亭站在珠帘外,朝内室唤道:“小野人,吃饭了。”
他很快就听到小野人的回音:“你先吃吧,我在忙。”
左夜亭:“……”
忙?!
一个大闲人也敢说自己忙,他倒要看看他在忙什么。
左夜亭一把掀起珠帘走进去,又如遭雷劈地刹住脚步愣在原地。
杳杳盘着腿坐在榻上,一听见脚步声,立即歪头看向左夜亭。
左夜亭抬手捂住眼睛,似是无法直视眼前之景,而嘴角却是疯狂上扬。
看左夜亭一进来就捂着眼睛,杳杳疑问道:“你怎么了?”
左夜亭回答:“你辣到我的眼睛了。”
杳杳抿了抿嘴皮:“我不辣呀。”
左夜亭拿开遮眼的手,指着杳杳身上穿的大红抱腹,憋笑憋得有点辛苦:“穿上这个,你就是辣眼睛。”
也不知道是没听懂左夜亭的意思,还是装作不懂,杳杳低着脑袋摸了摸抱腹上绣的娃娃:“这个衣服好看。还凉快。我以后都想穿这个。等天凉了我再穿以前的衣服。”说着,又从枕头上抓起一件相同颜色的抱腹,只是比他身上穿的那件要宽大得多。
然后笑眯眯地对左夜亭道:“这件是买给你的。”
左夜亭:“……”
那件抱腹还没穿在他身上,他就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左夜亭故意把脸一沉:“这个东西不是你能穿的,脱下来。”
杳杳弱声道:“最近天好热,穿这个凉快。舒服。”
舒服?小野人说这个词很顺口啊,动不动就舒服。
左夜亭重复道:“脱下来。”
杳杳装聋作哑,当左夜亭不存在,又从床角处拿出一张纸。纸的颜色也是红通通的,非常鲜艳。
左夜亭正要发火,却被杳杳接下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
杳杳从那张纸上扒下一朵小红花,在脑门上一按,一下就粘住了。左夜亭这才看出来,小野人是买了一张贴纸,贴纸上有很多形状各异的小图案,随便一抠就能扒下来。
左夜亭无语,差点连额头都扶不住。小野人为什么总喜欢倒腾一些女孩子的东西?
就在这时,杳杳指着脑门上的小红花问他:“好看不?”
左夜亭:“……”
“丑死了。别以为穿件兜衣贴朵小红花你就能变漂亮,赶紧把衣服给我换了。”
杳杳埋下头,不吭声,也不换衣服。
左夜亭没了耐心,恼道:“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你到底换不换!”
杳杳抬起头,嘴一瘪,眼泪跟着就往外冒:“我就想穿这个衣服,你讨人厌。”
左夜亭:“……”
“行行行,我让你穿,让你穿还不行吗。不许哭。”左夜亭真的特别怕小野人掉眼泪,每次小野人一哭,他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但是你只能在房间里穿,不准穿成这样走出去。”
“哦。”杳杳抹抹眼泪,又问道:“为什么不能穿出去?……我只能穿给你一个人看么?”
“——那你还想穿给谁看?”就这副打扮还想穿出去显摆?左夜亭气笑了:“对,没错,你就只能在我面前穿。我怕别人的眼睛被你弄瞎,所以你辣我一个人的眼睛就好了。”
杳杳:“……”
忽然就有点明白辣眼睛是什么意思了。但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不觉得。
左夜亭挨近杳杳坐在榻沿,无奈地道:“小野人,你不许再这样。”
杳杳的两只眼珠子全放在贴纸上,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哪样啊。”
左夜亭指了指他手中的贴纸,命令道:“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我要和你讲道理。”
“你讲,我在听。”杳杳态度很乖顺,却仍不放下贴纸,也不腾出眼睛去看左夜亭,只顾玩自己手上的东西。仅眨眼功夫,他便从贴纸上扒下了十只小蝴蝶,将他的手指甲全都贴满了。
左夜亭:“……”
“小野人!我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
没等左夜亭把话讲完,杳杳就又扒下一颗小星星,伸出手就往他脸上贴。
左夜亭捉住杳杳的手腕,制止他胆大包天的动作:“小野人,你活腻了?”
原本活泼而晶亮的眼睛,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充满了沮丧。
小野人不开心了。
知道杳杳起了玩心,左夜亭想着若是不配合他,只怕他又要哭。与其让他哭,还不如让他玩。
手一松,眼一闭,左夜亭轻抬下巴,主动把脸伸给杳杳玩,不情不愿的语气中夹杂了太多宠溺:“来吧,看在你丑的份上。”
杳杳一喜,赶紧就把小星星按在了左夜亭脸颊上,随后又不停地从贴纸上扒下图案朝他脸上贴。
“星星给你,月亮给你,漂亮的都给你……”
杳杳一边贴一边说,到最后,他果然在左夜亭面颊上贴满了星星和月亮。
而左夜亭竟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有种诡异的愉悦感在他心底铺开。
……
这天晚上,左夜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觉着他和小野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然而小野人却压根没有产生这样的困扰,在他旁边睡得很……香甜?
“香甜”这个词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左夜亭猛地坐起身,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只因他嗅到纱帐中确有一股蜜桃的清香,这香味甜丝丝的。闻着有点饿。
很快找到香味的源头,左夜亭崩溃地揉了揉脸,轻轻推了推杳杳的肩:“小野人,醒醒。”
左夜亭一连推了好几下,杳杳才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怎么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身上抹了香膏之类的东西?你花样百出,是要把我逼疯?”
“我没有抹。”
“没抹,你确定?喂——”
不等左夜亭把话问完,杳杳又睡了过去。
左夜亭本来还想再弄醒他,可转念一想,这深更半夜的,没必要因为小野人抹了点香膏就把人吵醒。
于是左夜亭又见怪不怪地躺了下去,准备入眠。
可那香味着实令他睡不着。
左夜亭投降似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出去透气。身上连件外衫也没披,只因他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