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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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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溪然紧随萧择之后,赶到了左夜亭的房间里。
左夜亭此时已被人扶到床上躺着,可仍旧蜷着身子,浑身冒着冷汗,意识已经模糊。
“王爷,您……您这是怎么了?”萧择惊恐地向前倾身,颤着声凑近了问。因得不到左夜亭的回应,他便扭头瞪向医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者被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不敢答话。
萧择又看向杳杳,眼神凶狠:“你说。”
杳杳抿紧了唇,看着左夜亭道:“他都已经睡着了,是被疼醒的。好像是骨头疼。他还流了好多息。”
医者赶紧接过话来,解释道:“回萧大人,王爷确是骨骼疼痛,或因剧痛难忍,翻动身子时牵动了伤口,导致伤口撕裂。小人已为王爷重新包扎过了。”
萧择敛眉,他之前才给王爷喝了效用极强的助眠之药,居然还能疼得醒过来……这是有多疼?
想起最先是这个野人跑出去跟人说王爷骨头疼,萧择难免有些生疑,指着杳杳逼问:“你怎知王爷骨头疼?说!”
“之前他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差不多满身骨头都摔断了。”杳杳眼眶里浸出泪来,他伸手揉了揉眼,忽然很内疚,只因他心底有种直觉:“我阿爷可能没有完全医好他。”
萧择闻言大怒,直起身,逼近杳杳:“没有完全医好是什么意思……你们爷孙二人实在太过卑鄙,救人还要留一手?是想以此拿捏王爷吗!”
见萧择抬手就要打杳杳,齐溪然连忙挡在杳杳身前,淡漠地将目光投向萧择:“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主次不分么?”
萧择一愣,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齐溪然上前,点了左夜亭的昏穴,又转头问医者:“可有给王爷服下止痛之药?”
医者向齐溪然拱手作揖:“小人已让王爷服下两粒宁神镇痛丸,只是暂未起效,需等上几刻钟。王爷如今已昏睡过去,待药效一起,定能大大减缓王爷的痛楚,不会再令王爷疼得醒过来。”
齐溪然点头,又对萧择道:“今晚若不是王妃及时出去叫人,你恐怕到此刻都不会知道王爷的情况。萧择,做人还是要讲点道理。”
萧择哑口无言,垂头沉思了良久,躬身向杳杳道:“属下失礼,请王妃上榻歇息。属下今夜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房外,若王爷有任何异样,请王妃立即通知属下。”又侧头对医者道:“大夫,借一步说话。”
医者和萧择一前一后跨出房门,齐溪然向杳杳一低首:“王爷就有劳王妃照看了。”
杳杳听得懂齐溪然的话,点了点头。
……
屋外,萧择仔细向医者询问了左夜亭的病情,医者连连摇头,可见问题之严峻。
大夫走后,萧择失落地负手站在檐下,齐溪然缓步走近,轻声问:“大夫怎么说?”
萧择用拇指揩去眼角刚刚溢出的泪液,极力掩饰心中的悲痛:“周身骨骼似腐朽之木,治不好了。倘若疗养不当,随时都可能瘫痪,只能长期服用镇痛之药,以减轻病发时的痛苦。”
“王爷彻底废了,连普通人都不如……我回去怎么跟徐老交待啊。”
萧择崩溃抱头。
齐溪然亦是震惊得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
两人各自悲伤,互不言语,就这样相对着呆站了半个时辰。
随后,萧择继续守在左夜亭房外,齐溪然则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拿上那柄许久不用的剑,前往关押刺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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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被活捉的那名刺客,已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向萧择供出半个字,算是左夜明的死忠了。
刺客耳朵极其敏锐,听到外面看守的几个人接连倒地,他内心又惊又喜,一时猜不准来的是什么人……是左夜明派人来救他,还是来杀他?不管是哪种结果,于他而言都是解脱。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他见到白衣若雪的齐溪然提剑而来。
“……齐公子?”
刺客被固定在刑架上,丝毫也动弹不得,只是眼中难掩喜悦。
齐溪然走向刺客,一眼扫过他的遍体鳞伤,垂眸道:“纵使我放了你,只怕你也无力逃走。我能做的,唯有给你一个痛快。”
刺客目露欣喜,淡然地道:“我自知没有机会再逃离此地,今日齐公子能主动来见我,是我之幸。”
“但在我死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齐公子转达主子,请齐公子成全。”
齐溪然道:“你讲。”
因遍身是伤,刺客痛吟了一声才开口:“此前我带人去崖底搜寻遂王下落时,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同遂王一起的那两个野人,极有可能就是主子苦寻多年的前朝余孽。”
齐溪然急问:“你有何证据?”
刺客笑言:“我当时一见那老东西就觉特别眼熟,他在我手中毙命后,我曾拿出前朝太监孙贵的画像与其比对,发现他们的相貌极为相似,只是那老东西比画像中的人苍老了太多。为了验证事实,我察看了那老东西的尸身,他的确是个阉人。那么剩下的那个小野人,多半就是前朝皇帝的孽种。”
“别说主子容不下那个孽种,就算是天底下的平民百姓,都巴不得弄死他!没有人不痛恨前朝皇室!……我相信,窝藏前朝余孽这么大的罪名,足以压倒遂王。到时候,不论主子如何处置遂王,都是理所当然,没人敢有二话。齐公子,你说对不对?”
齐溪然听得心惊胆战:“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刺客诚恳道:“唯你我而已。”
齐溪然拿剑指着他:“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带话。杀了你,是我的两全之策。就让这个秘密随你而去吧。”
“你——”
刺客双目瞪出,还未来得及说话,喉咙就已被剑刃割破,迸出鲜血。
齐溪然闭眼,羽睫微颤,却听身后突然响起鼓掌之声。
来人一身影卫装扮,似是萧择手底下的人。可认真一看,又不太像。
“齐公子,看来你对主子的忠诚远远不够啊,随随便便就倒向了遂王。”
“你不是萧择的人。”
“不瞒齐公子,我昨日换了张脸皮,刚混进来的。可未想到,还没等我出手,齐公子你就来了。幸好,我来得不算晚,否则又怎么能够亲耳听到这个关乎大局的秘密呢。”
齐溪然冷笑:“你觉得我会让你留着命离开?”
这人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口,笑了笑,语态张狂:“齐公子武功高强,我想必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一时半会儿也拿不走我的命。我有办法脱身,也有办法让齐公子乖乖回到主子身边。”
齐溪然隐怒道:“那就试试。”
见齐溪然挥剑而来,那人嘴角噙着一抹奸猾的笑,疯了似的朝外跑去,边跑边嚷。
“快来人啊,齐大人杀了刺客,还杀了我们自己人——”
齐溪然追出刑室,看见门外被他打晕的四个人全都被抹了脖子。
盛怒之下,齐溪然持剑疾追,怎料那人径直将他引向左夜亭的院子,一边拼命奔跑,一边高声叫嚷,很快惊动了王府中隐藏的暗卫……
明知是个圈套,齐溪然还是追了上去。
眨眼就追到了左夜亭的院中。
只见那人奔向萧择,大喊:“萧大人,齐大人疯了,他杀了您抓的刺客,还把门口的几个兄弟都杀了!”
萧择闻言色变,不可置信地望着齐溪然。
齐溪然无言以对,只道:“不要信他。”
那人躲在萧择身后,又添油加醋地道:“萧大人,是属下亲眼所见,齐大人他还想杀我灭口。”
正在这时,大批影卫循着动静一路追了过来,黑压压一片聚集在左夜亭的院子里。
为首的影卫道:“禀报萧大人,那名刺客已被利器封喉,刑室门外的看守也无一幸免。”
看向齐溪然手中沾了血的剑刃,萧择痛心又挣扎:“你还有什么话说?王爷现在病得这么严重,在这个节骨眼,你……你杀刺客也就罢了,竟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你我自小相识,我万万没想到你是如此地心狠手辣。齐溪然,你藏得太深了!”
站在萧择身后的那个人冲齐溪然露出个得意的笑,随即拔腿想溜。
齐溪然顾不得许多,纵身越过萧择和一众影卫,对那人穷追不舍。
萧择怒极,飞身追赶而去,势要阻止齐溪然再次“行凶”。
“你已经败露了,无须再以杀人的方式掩盖你的所作所为!”
“我只杀了刺客,其他人不是我杀的。我必须追上去杀了那个人,容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闭嘴!”
萧择截住齐溪然,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出手也是不留情面,招招直取齐溪然的要害。
担心萧择不敌齐溪然,十几名影卫飞上屋顶,从四面踏着瓦片步步紧逼,将齐溪然包围在中央。
萧择愤恨地盯着齐溪然:“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眼见那个人就快跑得无影无踪,齐溪然心一狠,陡一翻身,点了萧择的大穴,并将剑横在萧择颈上,向四周的影卫命令道:“退下!”
萧择被齐溪然挟持,影卫不敢妄动,只好暂时解除对齐溪然的围困,一步步退后。
待影卫退得足够远,齐溪然从后发出一掌,直直将萧择推出几丈远。
影卫急忙接住萧择,眼睁睁瞧着齐溪然逃之夭夭。
萧择一经解穴,便怒红了眼:“拿弓箭来!”
他绝不能让齐溪然逃走。
其中一个影卫登即从腰上取下一副由精铁制作而成的小型弓箭,递给了萧择。
萧择疾步流星地踏着屋瓦,紧追齐溪然。见齐溪然已将那人逼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仅差一步就要取人性命,萧择借着月光,拉开弓、搭上一支箭,瞄准了齐溪然持剑的那只手——
“嗖”的一声,利箭穿透夜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齐溪然的手臂。
齐溪然手里握着的剑瞬间掉落在地。那个携带秘密的人得以绝处逢生,趁机逃了。
仰头望了屋顶上的萧择一眼,齐溪然又迅速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剑,想要再追。可他还未追出几步路,萧择又放出第二支箭,直接刺穿了他的小腿。
齐溪然中箭,单膝跪地。
萧择从屋顶上飞了下来,正正落足在齐溪然面前,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齐溪然,话音又冷又淡:“还跑吗。”
齐溪然忍痛抽出手臂上和腿上的箭支,正要站起来,却被萧择从上方死死按住肩膀,只能被迫跪着。
“好,我不追,你带人去追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那个人不能放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择嗤笑着打断道:“你闭嘴吧。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人原本是一伙的。我猜你们是为了争功劳,狗咬狗吧?他先出卖你,你又让我去追他,为了争夺利益,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做得出来。”
齐溪然气噎。
萧择俯身,贴到他耳边道:“怪不得你说你很快就要离开,是急着回左夜明那儿邀功吗?你真行,临走前还杀了我抓的刺客,替左夜明解决了一个麻烦。”
“但我并不觉得可惜。至少经此一事,我揪出了你这个叛徒,同时也看清许多事。”萧择冷嘲热讽,口不择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我受你蒙蔽太深了,齐溪然。”
话落,萧择对匆忙赶来的影卫招了招手,并吩咐道:“抓起来。”
于是,齐溪然被擒住双手摁在地上,从颈部至手脚均被铁索捆缚,最后还上了几道锁。萧择甚至站在旁边特意提醒,上锁的位置不要离齐溪然的手太近,只要手指接触不到锁孔,就不怕齐溪然耍花样逃脱。
谁知齐溪然犹不死心,坚持道:“萧择,那个人——”
萧择一个字也不想听,即刻冷语打断:“堵住他的嘴,拖回去。”
“萧……唔……”
齐溪然被封了口。由于双手双脚都被捆作一束,只能由两个影卫架住他的臂弯,拖着他走。
而拖行之处,留有明显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