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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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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左夜明的提议,左夜亭沉思了良久。
他道:“这本该是臣弟自己的事。何况皇兄政务繁忙,此事就不有劳皇兄了。至于追查刺客一事,也请皇兄到此为止,臣弟会自行解决。”
左夜亭的回答令左夜明十分意外,果然连左夜亭这个谦恭的弟弟也要明着欺他了吗?
左夜明神色难辨,笑面回道:“如此,也好。”
话音落,室内莫名安静了一瞬。
太后看看左夜亭,又看看左夜明,她夹在两个儿子中间,竟不知该怎样活跃氛围。两兄弟小的时候感情那么好,如今说话怎会变得如此生分,还怪里怪气的?
这时,又听左夜明道:“朕还有事,得先回宫了。皇弟好好休养。”又转向太后道:“母后可要随儿臣一道回宫?还是要在王府再待些时辰?”
太后从皇帝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悦,便蹙了眉头,看向左夜亭:“夜亭,你且静心养伤,母后过几日再来看你。”
左夜亭笑了笑:“不必了。”
太后脸色一变,儿子竟然不想看见她吗?
左夜亭补充道:“等儿臣的伤势好一些,会亲自入宫向母后请安。”
闻言,太后心口一松,笑着点了点头:“好,母后在永寿宫等着你。我与你皇兄先回宫了。”
左夜亭欣然颔首,皇帝上前扶太后起身。
左夜明和太后才跨出一步,左夜亭就对萧择道:“替我送母后和皇兄出府。”
萧择答是。
一路跟在太后和皇帝后头,直到看着太后和左夜明上了龙辇,萧择才返回左夜亭身边。
缓缓前行的龙辇上,皇帝垂着眸子,紧紧绷着一张脸,脸色冷如冰。
太后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直言:“夜明,你摆出这个模样,是给谁看?”
左夜明漠然一笑:“母后觉得呢?您明明答应过我,会劝说夜亭将兵权交给我,可是……我满心期待,跟着您来了遂王府两趟,您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顾关心您的宝贝儿子。您何曾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母后可知,儿臣夜里时常担惊受怕睡不着觉,内心未曾有过片刻的踏实。”
太后细眉微竖,恼道:“你弟弟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母后如何开这个口?怎么忍心?我便是再偏心于你,也不可能对夜亭做出如此过分的事。他也是我的亲骨肉啊。”
左夜明就此沉默。回宫的一路上,再没有同太后有过任何交流。
……
“把那个刺客杀了。”
遂王府内,左夜亭骤然对萧择发出这样一声命令。
本来见左夜亭方才拒绝将刺客交到皇帝手里,萧择还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可眼下,萧择却是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睁大眼睛问左夜亭:“为什么?我打算现在就去审个明白呢!”
左夜亭眼睫低垂,淡淡道:“不用了。审出结果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对所有人都不好。”
萧择气愤得攥紧了拳头:“昨日是您让我务必留一个活口,为的不就是审出幕后真凶吗?难道您忘了?”
左夜亭嗓音低沉道:“没忘,可我后悔了。”
萧择狂躁得拿拳捶桌子,颤声道:“王爷,您这是自欺欺人!我实话告诉您,昨日那些刺客就是左夜明派去杀您的!我当时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就是怕您不愿相信。我抓一个刺客回来审给您看,就是想要您对左夜明死心!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左夜明了,您对他再好也感动不了他……”
“别再说了!”左夜亭低吼。
“萧择,照我说的做。等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就动身回遂州,再也不来京城了。”
萧择气红了眼:“您就咽得下这口气?想想这整个过程,太后装病,帮着左夜明把您从遂州骗到京城来,早早安排了刺客对您下杀手……您如今大难不死活着回来,他们母子俩假惺惺地来看您,您就不觉得恶心吗?”
左夜亭终于不耐:“够了!这些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第二次,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择失望透顶地望着左夜亭,气得浑身发抖。
左夜亭心中也恼火,不去看萧择,一把掀了被子坐到榻沿,弯腰穿鞋,动作急得,像是要下地暴走。
萧择:“您这是做什么?”
左夜亭:“既然使唤不动你,我自然只能亲自动手。”
萧择:“……”
真是又气又无奈。
“行,我去,我去!我这就去把那个刺客杀了行吗?”
左夜亭刚站起来就被按回床上坐着,他瞧着萧择满口答应的模样,有些不放心,眼神警告道:“你最好别跟我耍心眼,待会儿就把那刺客的尸体抬过来给我看。”
萧择:“……”
“我们主仆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了吗?!王爷都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了,我审刺客还有什么意义?审给瞎子看啊?我才不会做这种自讨无趣的事。”
“好,我信任你。你去吧,不用抬尸体过来给我看了,你处理干净就好。”
“……”
萧择嘴角抽了抽,在左夜亭信任的目光下退出房门。
没过一会儿,那名刺客就被扔进一间刑具齐全的牢房,是萧择命人布置的。
萧择没有杀刺客,而是用尽手段地审了起来。
左夜亭对真相心知肚明,萧择审刺客不是为了把审出的结果呈给左夜亭看,而是想拿住皇帝的罪证,日后以此为把柄,或许还可以对皇帝有所牵制。
毕竟,身为一国之君,做出残害手足的行径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更何况,左夜明在百姓眼中可是一位仁君,他应该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很害怕丑事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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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他真不害臊啊,怎么能在花园里……”
“好不要脸,大家快来看啊!”
“看他,看他!”
“哪有这样的人——”
“哈哈哈,这人不知羞……”
……
左夜亭单手撑着额头,正坐在桌旁闭目养神,仅差一点就睡着了,却突然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
他向来不喜聒噪之人,也最讨厌别人在他休息的时候制造出杂音。
萧择才走开多久啊,就胆敢在他屋外嬉笑吵闹,这王府中的下人是要反了?有必要让他们认识一下他这个主子了。
左夜亭打开门,淡然走出去。
只见那些丫鬟和家丁,一团团地聚在走廊下,全都伸长了脖子望着花园方向,指指又点点。
而他们具体所指,是一个极瘦小的背影。
左夜亭眯眼望去,立即反应过来——是小野人!
眼瞅着杳杳遭到这么多人嘲笑,左夜亭心口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左夜亭疾行至走廊下,站在那些下人身后,凉幽幽地发出一句:“很好笑吗。”
一众下人齐齐回头,盯着左夜亭看了几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盯着杳杳看。
左夜亭:“……”
从来没见过这般藐视主子的下人!
左夜亭也顾不得斯文,直接就吼了:“很好看吗!”
下人们又齐齐扭头,十几双眼睛瞄准左夜亭,愣了很长一会儿。
忽然有人张口道:“你谁啊,跑这儿大吼大叫。滚远点,别打扰我们看稀奇。”
左夜亭:“……”
未等那个口出狂言的下人意识到什么,其中就有一个稍微眼尖的家丁认出了左夜亭,当即跪在了地上,朝着左夜亭毕恭毕敬地道:“王爷!”
一声王爷,警醒了在场的所有下人。
这下子,全都吓得跪下了。
“你们这么有出息,这会儿低什么头啊。”
左夜亭冷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都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看本王,看清楚了。只要本王在这府中多住一日,就一日是你们的主子。从此刻起,拿出你们对待主子应有的态度,再有半分不敬,本王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跪了一地的家仆们吓得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半的人都在冒冷汗。传闻中,遂王可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很凶很凶。虽说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凶不起来了,但拔了牙的老虎也有余威啊。
给足了下马威,左夜亭才抬手指着远处的杳杳,冲下人们道:“记住,那个人也是你们的主子。他的地位与我等同。你们嘲他,便是嘲我。日后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听清楚了就滚吧。”
下人们如蒙大赦,顿时四散开去,开始各忙各事。
可左夜亭看到,小野人还站在那里分毫未动,像个小木头桩子一样。无奈,他只好再走过去瞧瞧。
小野人身上穿的衣服,远看不觉得奇怪,近看就糟透了。又长又垮,衣袖挽了又挽,裤腿也是挽了又挽,这怎么穿啊?
左夜亭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萧择好几遍:居然这么不负责任,给小野人找了这么一身衣服?
还有,刚刚小野人解了裤子在花园里撒尿,愣是到现在都还没把裤子提起来穿好,宽大的裤筒堆积在脚踝,露出黑黢黢的膝窝和小腿……幸好,长长的衣摆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严实了。
接下来,左夜亭做出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弯低了身子,提起小野人的裤腰,帮小野人系好了裤带,然后才耐耐心心地道:“尿都尿了,怎么不把裤子提起来穿好啊。”
于是小野人就对着他哭了:“后边有人看着我,我不敢动。”
左夜亭一惊,有什么不敢的?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不就应该提上裤子就跑吗?
小野人又哭泣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从小就知道嘘嘘要去茅房,在很小的年纪里就懂得让爷爷搭一间小茅房,他从没有随地嘘嘘过。
刚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适合的地方,却还是被人瞧见了。真是太丢人了。
左夜亭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嗯,不哭了,我知道你是个讲究的人,你绝对不是故意的。”
杳杳吸了吸鼻子:“你家里的人都是坏蛋。我问他们茅房在哪里,他们一个人都不理我。他们还笑我。以前你问我家有没有茅房的时候,我都马上带你去了,都没让你憋着,为什么你们山外面的人这么坏……”
“……我不坏啊。”左夜亭无辜道,“我家里有茅厕,我这就带你去。”
杳杳揉揉眼眶,拖着一双肥大的鞋子,慢吞吞地跟着左夜亭的步伐走。
左夜亭腿长走得快,见杳杳跟不上,便退了几步回来,伸出手臂搭在杳杳的肩上,拥着杳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