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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望江南(二) ...

  •   “那女鬼不会,不会又盯上姑娘家了吧?”

      伯府管事抖了抖长长的山羊胡子,他抹着额角滴落的大颗汗珠,嗫嚅着道。

      此话一出,寒风将花香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送到人群前,味道颇有些令人作呕。

      众人心里俱是一惊。

      方才还笑吟吟,十分和善好说话的越霁,忽然冷了脸,沉沉目光扫一眼多嘴的管事,淡声道:“老人家,您都七老八十的了,还是学不会谨言慎行么?”

      管事发白的脸又黑透了,他今年四十有余,自觉身强力壮,正值当打之年,怎的就变成老头子了。

      向子安无奈地笑笑,站出来打圆场:“青梅姑娘兴许是路上耽搁了,越少尹也不必担心,我让人去街上寻她。”

      越霁不服气地勉强应声,向子安便让忠义伯夫人稍安勿躁,吩咐官差就此散开,仔细搜查这片染了血的花圃里可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他又向李四年吩咐道:“前两次在长乐街发现死者时,俱隔了一夜,你验尸始终没找到死因。所幸苏公子的尸身发现得早,你这次一丝一毫的细节也别放过,定要揪出死因来。”

      李四年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听见向子安如此交代,更是重重点头道:“大人放心,属下必然全力以赴,不让凶手有再次逃脱的机会。”

      越霁自告奋勇道:“向大人,我在这儿等李仵作验尸,随后来寻你,如何?”

      “随你,”向子安眯着眸子警告她,“只是不许悄悄跑了。”

      他倒也知道近来越霁十分劳累,早就想找个缘由休息了。

      “向大人也太看不起属下了,”越霁先面露委屈,复而笑咪咪同他呛道“我若跑了,必然要大张旗鼓的。”

      嚣张至极,向子安撇了撇嘴,调头就连同忠义伯夫人离去了。不多时,四周便只剩下把守的官差和李四年。

      李四年并未顾及周围发生了何事,他得了令,便放下红木箱,飞也似地从箱笼里取出面巾护手,又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倒了粒丸药,含在嘴里。

      他快步走到尸首头部的正前方,蹲下,双手扶着死者头部,轻轻抬起,开始检查。
      “眼角湿润,瞳孔透明,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发间有草籽,鼻腔中有茶花花粉,他死前至少在茶花从里待了一刻钟功夫。”

      顿了顿,他接着看起死者的头颅:“死者头部仅有后颈一处磕伤,长约半指,有明显血瘀,纹路同他身下这块石头正好吻合,应当是生前仰面朝天摔到地上所致。”

      紧接着,李四年翻开死者身上衣物:“后背有压伤,程度与后颈相似,是同时受的伤。手掌全是草籽和泥土。人跌倒时,双手会下意识寻找支撑面……”

      他见越霁始终未曾对尸体露出过惊惶表情,因此言无不尽地解释道。

      “越少尹看此处,有明显两块泥土被破坏的痕迹,草叶折断,泥土上翻,就是死者双手造成的。””

      越霁细心听他说话,这时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死者生前因着某种缘故,跌倒躺到地上,然后才死亡。”

      李四年颔首,仔细研究起苏苇手腕:“死者手腕许多摩擦伤痕,像由双股麻花绳索造成,从血瘀以及恢复程度来看至少是七八日前的事。”

      “下/体虽然中了数刀,但伤口无血瘀红肿之状,应该是死后伤,”李四年略一思忖,又瞥见越霁并无羞涩姿态,补充道,“而割掉死者的阳/物的手法,同越少尹提起的长乐街两桩命案,手法确实相同。”

      长乐街的两名死者,第一位是码头船工,第二位是落魄秀才。

      而今日被杀的苏公子,虽不是出生于什么名门望族,其家主在长安仍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三人能有什么共通之处呢?

      忽而一阵嘈杂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越霁侧首往声音来处看,一群衣着华贵之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走来,连承恩伯夫人,也被其拉着去而复返。

      为首一男子身长五尺,仪态轩昂,他身边有个容貌与他五分相似,只是面色稍和善些的男人。

      两人身后,紧紧跟着两个青年男女,男子气质温文,神色似有哀思,不过双目隐隐闪过几分不耐。

      女子微垂着头,如瀑乌发遮掩住了神色,只有发间流苏穗子微不可查地摇晃着,饶是不露脸,也叫人觉得她气韵不俗。

      再后方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粗鲁地押着个年轻女子和小丫鬟。

      她当即神色一凌。

      苏家来人了。

      为首的苏家家主苏立走至越霁跟前,看也不看那死得极惨的苏家子辈,只顾挥着手上折扇,指向那年轻女子,向越霁不耐道。

      “越姑娘,不必追查了,这个歌姬就是杀害我侄儿苏苇的凶手,我已将其捉拿,你带回京兆府审问,她定会认罪的。”

      被指认为凶手的女子一言不发,越霁虽只看见她侧脸,仍发觉她双唇紧抿,凤眼压火,背脊僵直,纤白手指死命掐着衣角。

      本是个芙蓉面杨柳腰的绝色美人,此刻却发髻松散,手腕处更是被家丁扭打出大块乌青。

      而喉间的衣扣,更是在争斗中被粗鲁地扯坏了。

      苏苇在凉亭调戏这貌美女子时,越霁亦躲在不远处,直到他离开凉亭后,越霁才跟丢了他。

      女子自然算是有嫌疑的,可苏家不讲道理地强行将姑娘掳了来,无非仗着歌姬人微言轻,无力反抗。

      当真是令人生厌,越霁笑将起来,紧了紧指节,忽而讥讽出声。

      “捉拿犯人?本官却不知苏先生何时领了京兆府的差事,定罪捉拿都替我们做了。”

      苏立眉毛一扬,怒了。

      他和越霁本就是老对头,当初陛下给越霁封官一事,传到国子监,不满者众多,既看不起她女子身份,又鄙夷她从未参加过科考。

      苏立其人最重礼教,更是反对者中的翘楚。整日里上课再也不讲旁的,只把越霁做过的每件事都抓出来批判。

      今日骂越霁成天看公文,不会走访体察民情,明日骂越霁走访巡街还吃零嘴,不成体统,骂得面面俱到,比御史台的言官还勤勉,立志将越霁骂成筛子。

      如今终于见了本尊,苏立斗志昂扬,欲率先给越霁来个下马威。

      他冷笑一声,斥道:“你个小丫头懂什……”

      话说到一半,他骤然转了调,几乎是带着几分惊吓的语气,随后闭了嘴,一声也不敢吭了。

      周围人亦瞬时肃容敛目,垂下了头,就连验尸时无人叨扰得了的李四年,此时也停下动作,起身往越霁身后看去。

      越霁不由得顺着李四年的目光侧首,。

      阳光从她身后打来,直直照在开门那人的玄色袍领。

      藏在袍里的金色丝线又将光折射到越霁眼里。

      来人面若冰霜,穿着玄黑长袍,周身萦绕一股肃穆逼人之势。

      腰间佩着把寒气摄人的青色长剑,正是当今天子御赐的青龙剑。

      而那人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衫小丫鬟,即是不晓得跑哪去了的青梅。

      越霁微微仰头,对上一双深寂如潭的墨色眼眸。

      她轻笑着唤他:“哥哥。”

      那双眸子里骤然生出了温和笑意。

      众人面面相觑,越霖身为越家长子,却从不参加任何宴席。

      是以即便忠义伯夫人向他递了帖子,也不过出于礼节,从没料过这位冷面煞星会蓦然现身。

      越霖深寂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而后对越霁点点头,肃声道:“方从宫中出来,圣上下了令,这桩案子金麟卫要和京兆府一起办。”

      李四年身为京兆府仵作,和金麟卫也是打过许多次交道,和越霖早已相识,虽有些惧他,这会儿也稳了心神,只是讶道:“今日的案子闹这么大么?”

      越霁早已料到,秀眉一扬,老神常在地悠悠望着越霖,越霖正欲开口解释,苏立又猛地开口道。

      “越将军,此案凶手就是这名唤香君的歌姬。”

      他此时神色如同身后那个年轻男子一般哀切,可同样的,他们两人都不曾掩盖住双目中的不耐。

      越霁挑了挑眉,不亏是父子呢,演技也是一般模样。

      越霖侧眸,扫了他一眼。

      他并不怎么刻意冷了脸色,却叫苏立面容一僵,迅速低下头去,可仍不死心地拱手高声叫道。

      “还请将军为我侄儿捉拿真凶归案。”

      再打量几下咬着唇的香君,越霖依旧安如泰山。

      良久,在苏立耐不住性子,还欲再说什么时,蓦然沉沉开口道:“哦?这就是苏先生动用私刑的原因?”

      他一字字说得不急不慢,却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

      家丁惊慌中抬头,欲寻求苏立指示,却恰巧撞上越霖肃杀目光,浑身一震,双手便微微颤抖起来,不敢再用力。

      苏立一个激灵,瞬时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好使了,他张了张口,却哑然无声。

      这苏立当真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典范,越霁拍掉月白裙角上沾染的显眼青苔,走到越霖身边。

      顷刻间,她使劲一扬手,直接抽出越霖腰间那把御赐的青龙剑,将剑尖对着苏立手臂比划道。

      “再不让你的家丁松手,就让青龙剑把你的手剁下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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