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吟》兰**子

6、药谷一梦

　　本来我家也是住在京城的，七岁那年家里遭了人祸，爹带着我们全家远离京城来到这里落脚。娘就是在那时候去了的。刚搬来西香村便知道这附近有座西海山，爹为了维持一家生计总带着管家于伯来山上采药。时候长了，爹凭借着高超的医术赚了银子，在距西香村五里外的梅香镇开了间小小的医馆，我们家的日子就慢慢好了起来。如今爹年纪大了，我便接过这采药的差事，三五不时的往这山上跑一趟。
　　当初并不知道这西海山还有个药谷，一个多月前首次听了白如镜的仙乐传后便邪着心在这山上找了三天。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我找着了，不禁心里对这个故事特别的上了心。
　　走到山脚下，习惯性的往山道旁的一棵树上望了望，看见樱桃嘴里衔着一枝樱桃正在那等我呢。我高兴的举起手臂挥了挥，叫道：“樱桃！”
　　樱桃听见我喊它，呼扇着艳丽的翠蓝发亮的双翅飞过来落在我肩上。我伸出手，它便将嘴里的樱桃枝放进我手里，还邀功似的叫了两声。樱桃枝上面缀着几串红艳诱人的水灵灵的山樱桃，看得人喜欢。我高兴的拍拍樱桃的脑袋说：“谢谢啦。”而后摘下一颗在手里擦了擦放进嘴里吃，把剩下的伸手扔进背后的药篓，打算拿回去给爹尝尝鲜。
　　樱桃是一只翠鸟，全身鲜艳的蓝绿相间的羽毛非常漂亮。认识它是在五年前我第一次跟爹来西海山采药，那时候我十二岁。当时我在山道上赖着不走，眼巴巴的瞅着林子里高处的一棵樱桃树，那满树的红莹莹的樱桃馋的我嘴里口水直流。樱桃便飞过来啄下一小枝樱桃送给我。我高兴得了不得，直喊着要将樱桃带回家养着。爹骂了我一顿，说樱桃是灵鸟，通人性，抓了它是要遭报应的。我听后便跟樱桃赔了不是，还给它取名为樱桃，从此我们就成了朋友。
　　樱桃真的很聪明，能听得懂人说话。我每次来山里采药它都会在那棵树上等我。要不是有它提醒，我也找不着那药谷。药谷就在半山腰的一座小山峰后面，若是寻常人即使知道了也是去不了的。好在我们蓝家有家传的一点轻身功夫，虽然粗浅，可用来强身健体攀山采药是足够了的。我猜祖上就是为了行医采药才传下这功夫的。当年爹带着我们一家逃离京城，也是依仗了这点功夫才幸免于难。可惜的是娘她没有挨过去。
　　与樱桃说说笑笑间来到那座小山峰跟前，这小山峰足有两丈多高，上面零散的伸出几根石刺。樱桃展翅而起，我便一个冲刺跳起来踏上一根石刺，提气在几根石刺上攀援纵跃，眨眼便站到了山顶上。
　　这时候刚过晌午，太阳正艳，只见一眼望不到边的药谷内碧草如茵百花争艳，彩蝶纷飞香气扑鼻，与那书中说的仙境景致一般不二。樱桃飞落在一旁的高大的银杏树上，啄了一小枝银杏飞过来丢进我背后的药篓里，复又飞向远一点的天目木姜子树上去了。这已经成了我俩之间的一个默契，只要我一到这里来，它就会帮我取一些对我来说不大好取的药材，可让我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我呵呵一笑，纵身跳上银杏树的一根粗大的树枝，而后顺着几棵树之间交叠的枝干逐次跳下，最后落了地。那边樱桃已经取来了好几根入药的枝叶，我便解下腰上的小皮袋子提在手里举高，里面是半袋子水和一些新鲜的小鱼虾，这是专门慰劳它的。
　　樱桃见了高兴的在我头上盘旋了几圈，俯冲下来叼走了皮袋。我拍拍手，仰脸看着樱桃叼着皮袋回了它的窝里，便从绑腿中拔出短刀，走过去刮一些香果树的树皮。这树皮有湿中和胃，降逆止呕的功效。因怕伤了树，每次只能刮取一点，且不能总在同一棵树上取。这是爹教给我的，虽要取药，却不能伤了它们的元气，否则便会招来天灾。
　　就是采药也是一样，今年取了多少走，待过了年就得回来种上多少。这样才能天长日久用之不竭。一些常用的好养活的日常草药，于伯都雇人在家中的后院里种下了。虽然家里也有两亩田地，可一家子人还得吃饭，不能都种成草药了。
　　刮够了几日用的香果树皮，将短刀重插回绑腿里，拿下药篓上挂着的小药锄向谷中走去。刚出了树林，樱桃便叼着皮袋子回来了。我接过皮袋绑回腰上，樱桃就在头前开路，一扑一扑的将小腿高的草丛里的小虫子什么的轰出来吃掉。待它吃饱了肚子，便只是扑，赶走那些蛇虫鼠蚁便罢。
　　虽然跟随父亲采药多年，如今自己独自上山采药也有两年了，可自己怕虫子这个毛病却总也改不了。好在认识了樱桃，帮了我的大忙。
　　挖了半晌的药，药篓也差不多半满了。我直起腰来抹了一把汗，看看偏西的日头，走至一个小草坡上坐下来歇会。这里的草生得矮，地势又高，看风景休息最好不过。坐了会感觉有些乏，索性取下药篓侧躺下来，闭目小憩。这里是樱桃的地盘，没什么鸟兽作乱，更无人烟，小睡一下也没什么妨碍。
　　温和的山风吹拂着绿草野花，一阵阵花香裹着独特的草药香气在空中缭绕。不时的传来那悠远的虫鸣鸟啼，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山泉水声。这美妙的山林之音就如娘小时候哄我睡觉时哼的摇篮曲，不大会我便朦胧的睡着了。
　　睡得正酣时，忽觉手上一阵刺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樱桃正立在我的手边，精光闪烁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非常俏皮。夕阳的红光洒在它艳丽的翠蓝色羽毛上，竟有些亮得晃眼。
　　隐约的听见一阵悠扬的乐声自远山之巅缥缈而来，被山风吹送到我的耳中。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在这从没有碰到过人烟的药谷中竟然会有这样清幽的乐声？
　　不及我多想，樱桃又低下脑袋来意图啄我的手。我急忙收回手支起身子怪道：“樱桃！你做什么啄我啊！”
　　樱桃叫了两声，扬翅飞起，向远处盘旋。我心里奇怪，这乐声正是从樱桃飞去的方向传过来的。随站起身来揉揉眼睛跟着樱桃走去。
　　乐声越来越清晰，越听越熟悉，一丝丝一缕缕乘风而来，就像有一个人在耳边轻声吟哦。恍惚间看见樱桃顺着高耸入云的山壁直飞而上，目及之处便出现了一抹白……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想看清楚那抹白到底是什么模样。心中更加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先不说这药谷从来没有人烟，单说这巍峨险峻的峭壁，就算是身怀绝世轻功之人也是很难登得上去的，那这人是如何而来的呢？
　　那抹白似是与樱桃相熟，毫不在意樱桃飞落在他的肩上。他似是也发现了我，能感觉到他投过来的温柔的一瞥。乐声忽的一转，虽然曲调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其滋味却变得如泣如诉，如痴如缠，不禁听得我心中酸涩。一时间竟也忘了探究他的容貌，陷入这绵绵凄然的乐声中痴了……
　　“师姐……师姐……”
　　蒙蒙中似乎听见有人呼唤，我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只看到眼前一片盎然的绿意。夕阳照在瘫在草丛中的手上，香郁娇嫩的黄色野花上，红彤彤的闪着光辉。仔细听去，哪有什么乐声，除了那从山林深处传来的呼唤声，就只有微微的风声与雀鸟山泉之声。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有些意兴阑珊，又有些失望，终究是没有看清梦中那人的容貌。只记得那令人心酸的乐声与那温柔的一瞥。唉……我真是听书听得入了魔了……
　　“师姐——你在哪——”
　　终于听出是师弟于笙业在叫我，只是那叫唤声越发显得焦急了，我懒懒的坐起身子，鼓起一口气大声喊回去：“我在谷里呢——”
　　这一声喊出口立刻惊起一片虫蝶乱舞，把我吓了一跳，才发现樱桃已经不知所踪。药篓还端端正正的放在一旁，里面又多出几枝可入药的枝叶。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只剩下远山处的一线眉弯，看来时辰不早，需得赶紧下山了，不然就得赶夜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