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如夏（深红）》双葵镇魂

7、深红，深红

　　那天我没回家，打电话跟林韵诗通气之后我再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是流光，他说只有爸爸在家，于是我硬着头皮让他把电话递给爸爸。
　　爸爸问我：“小夏，什么时候回来？”
　　我坐在张飞扬的床上擦着头发一边看着他床头柜上的闹钟说道：“明天，我今天在韵诗家里睡。”
　　我爸顿了顿，说：“恩，我知道了。”
　　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的，但是也知道他阻止不了我。
　　张飞扬递给我一杯热牛奶，说：“喝点吧，空调要等一会儿才会升温。”
　　我接过，从手掌的地方传来阵阵温热，贯穿到全身。
　　他揉了揉头发，说：“我平时都一个人住，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我爸，但他做生意不经常回来，只有我奶奶偶尔会来一次。”说完他看了看我。
　　我问他：“你怎么会在那，奶茶店的门口？”
　　他说：“我放学的时候看到你坐上摩托车，我有些担心，叫了出租车跟上去了。”
　　我喝了一口牛奶，平静地说：“张飞扬，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飞扬愣了愣，点点头。
　　我说道：“或许只是我想倾诉，又或者我只想要告诉你。我以前的事情，只有韵诗才知道的事情。”
　　他看着我，没说话，他知道我这是在倾诉，他的回答根本不重要。
　　“我和他是在我初二认识的，他比我大了三岁，但是我还是对他异样的着迷。以前的我比现在还臭屁，但是对他我却完全不能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在他面前是没办法伪装的。我将我所有的一切都付出了，除了……咳咳，除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我和他都存在些理智，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个年龄该做的。他的成绩很好，我也知道如果我初三的时候他考上成都以外的大学，我们就必须分开，但是我可以等。那时的我就是这么对他着迷。我初三那年暑假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他不想去北京的一所大学，他想要环游世界。我害怕了，我问他多久回来，他说不知道，或许三年，或许五年，也或许一辈子。看到什么地方好玩就在哪个地方定居吧。于是我挽留他，拼命地挽留，多少话都说尽了，哭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他还是走了，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小夏，谢谢你爱我。’我当时看着他离开时乘坐的那架飞机，觉得他带走了我的全世界。”
　　张飞扬很认真地听我讲完，一句话不说，我侧过头眼角带着泪珠说道：“你了解吗？那种感受。他为了他至高无尚的理想，毁了一个肯为他付出一切的我。”
　　“是毁了一个对爱情信任的流夏。”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懂，不用装深沉的帅哥。”
　　“为什么？”
　　“因为你从小就是被女生追到大的吧，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失恋心路历程。”
　　张飞扬摇了摇头，“我也有个很喜欢的女生，她一脚踹了我。”
　　“不会吧……”我根本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女生敢把他一脚踹了。
　　“恩……”他沉吟，看着书桌上的一张鲁鲁修的海报，表情神往地说：“她很漂亮，但是有些阴沉。我和她也是初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刚转学过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说话。我朝她打招呼，她眨着眼睛看着我，问‘你相信友情么？那是很蠢的东西。’我被吓到了，听她继续说。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有些明白，她的怨气憋在心里面很久了，再不说出来会疯的。可是当我等待下文的时候，她又不说话了。但是我却一发不可收拾地对她着迷，后来懵懵懂懂地觉得我好像喜欢她，和她交往了。她在毕业考试那天对我说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只是想试试去背叛别人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我是从考场那里一直哭回家的。”
　　我看着张飞扬，满眼的不信任。
　　他哭笑不得地对我摆摆手，“真的。”
　　“是是是。”我继续擦着头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不知道，开始感觉你在故意避开我，我就靠近，你越避开，我越靠得近。后来当我发现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已经就是那样了。”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乳白色的牛奶。
　　他又说：“等下我睡客房，你睡我的房间。”
　　我顿了顿，说：“我还是第一次来男生的家过夜。”
　　“我又不侵犯你，你激动什……”他的话在我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终止掉了，我喃喃地说道：“我可以爱你对吧。”
　　“恩。”张飞扬笑着说，“别让他妈的过去毁了我们。”
　　说完侧过头抬起我的下巴含住了我的唇。

　　冬季运动会。
　　那天星期一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张飞扬穿着黑色西服样式的校服，围着那条深红色和灰色一段一段相间的细毛线围巾，手里拿着两个盒装的奶茶。
　　我有些受惊又有些责备地说：“干什么呢？早上就应该好好休息啊，我又不是找不到路去西南体育场。”
　　张飞扬递给我一盒奶茶，还是热的，他说：“想你了。”
　　我心里一热，竟有些害羞，然后独自走上前，张飞扬从后面跟上来抓住我的左手。
　　我一惊看着他，他说：“老婆。”
　　我彻底脸红了，“别这样叫！”
　　“亲爱的！”
　　“张飞扬！！”
　　“亲爱的老婆流夏！”
　　拿他没办法，便任由他牵着我去车站。
　　西南体育场在一个离我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当时姚老师说出地点的时候我还颇为头疼地去查了公交路线，想着张飞扬他家到我家就很远了，还要来等我一起去体育场，不知道他多早就起来了。我侧过头看着他的侧颜，他的皮肤很好，那天我在他家找到了一瓶男士用的洗面奶还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他狡辩说：“男人也需要保养，我想要是我的脸是月球你肯定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看着我干什么？被你老公完美的侧脸给迷晕了么？”
　　我忙转回头，“臭屁。”
　　“哪里哪里，我是你的一半臭屁。”
　　早上的公车不挤，但是也没有座位了。他起初站在我旁边，后来人越来越多他就站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圈起来。我有些害羞地推了推他说：“别这样。”
　　张飞扬说：“我可不能让韵诗的惨剧在发生在你身上，不然我会去坐牢的。”
　　“坐牢？为什么？”
　　“我会把摸过你的人给杀了！”
　　真的很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但是我偏偏也很吃这一套，心里的温暖在慢慢爬上来，弄得全身都是很温暖的感觉。
　　张飞扬说道：“以后我们要坦诚相待好么？别隐瞒对方。”
　　我怔了怔，说：“我觉得我没什么可隐瞒你的。”
　　“那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放假干什么。”
　　“你真像奶妈。”
　　“是奶爸。”
　　“那好吧以后我就叫你奶爸。”
　　“你都给我起了绰号我也要给你起。”
　　“别太难听。”
　　“恩。”张飞扬似乎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流夏流夏……从第一次知道你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两层涵义呢。”
　　我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神，问：“什么涵义？”
　　“流夏，留下，又是流火如夏呢。”他笑了笑，“你是外冷内热型，绝对的闷骚，那以后就叫你夏闷骚吧！”
　　“去死！”我用手肘捅了捅他，“死奶爸想死了你！”
　　他极其假地叫起来，“哎哟！哎哟！干什么啊？打在我身可痛在你心啊！”
　　“是爽到痛了起来！”
　　张飞扬撇撇嘴，“真不可爱。”
　　我嘻嘻地笑了起来，张飞扬说：“要圣诞节了，你知道吗？”
　　我拉拢了围巾点点头，“恩，知道。”
　　“我要和你两个人一起过。”
　　“那可不行，以往圣诞节都是我和韵诗一起过的。”
　　“今年韵诗有小涛！”
　　我不屑地“啧”了一声：“那个色狼……”
　　“忘了告诉你……”他说，“奶爸我是比他更凶猛的色狼，尤其是在看到夏闷骚的时候，想要狠狠地抱你……”
　　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了秋思然，她穿着淡黄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西装校服，我看到她有些不安，因为我的左手还和张飞扬紧握在一起。
　　秋思然看到了我们的时候也有些吃惊，但是她恢复常态对我们微笑道：“流夏，飞扬。”
　　我怀疑张飞扬是不是天生缺智，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拉我上前跟秋思然打招呼：“哟！小然！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听众哦！”
　　我正要制止他秋思然说道：“我知道什么事情，是你终于追到了流夏吧。”
　　“啊……被猜出来了啊，真是不好玩。”张飞扬摸摸头发，这时候街对面有女生叫着秋思然的名字，秋思然说：“我先过去了，还没吃早饭呢，再见哦。”说完笑着走掉了。
　　我才对张飞扬说：“你知不知道秋思然喜欢你啊？”
　　“知道啊。”可恶这小子！还说得无比自豪，我斜眼一瞪，“那你还去刺激她，我都觉得残忍啊！”
　　“笨蛋夏闷骚！”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挣脱掉大吼：“白痴啊我的发型！！”
　　他追上来又牵起我的手，说：“你说我放着温柔的大美人不要，干什么要你这个闷骚啊！”
　　我撇嘴，“我怎么知道。”
　　“夏闷骚我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对我有什么期待了，像现在这样不好么？而且我也希望你和她成为朋友，因为我和小然从初中就认识了，她爸爸是我爸爸朋友的高中同学。当时我就觉得她是个天使，是个陶瓷娃娃。因此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小心翼翼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把她当成我妹妹吧。而且她真的很善良，真的。”
　　“我知道。”我想起秋思然在图书馆对我说的“真是想和你成为朋友呢”那句话，她应该就是很善解人意的人吧，这样的人真的希望她有个幸福的结局。
　　张飞扬侧眼看看我，说：“我的夏闷骚就是这么通情达理，连醋都不会乱吃。”
　　来到体育场的时候张飞扬还是不肯放开我的手，我说你觉得不要紧，但是我还不想被记处分被姚老师给批。
　　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但是选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不停地和我说话。
　　今杰和黔夕相伴而来，黔夕看了看我和张飞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我全身紧张了起来。
　　黔夕对今杰说：“哥们儿，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今杰一头雾水，“什么？”
　　“哎，孺子不可教也。”说完自顾自地摇头走掉了。
　　张飞扬看了看黔夕说：“其实我一直觉得黔夕挺好玩儿的。你好像和他关系挺好，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上课转过头来对你挤眉弄眼，似乎很乐在其中。”
　　“他是白痴，不用管他。”我死人脸，该死的黔夕！
　　“哦……”张飞扬说：“但是那个叫韩律的人我真不喜欢了，他对你有意思，真的，男人感觉男人是最准的！”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页写满了我名字的草稿纸，有些结巴地说：“别、别胡说。”
　　张飞扬没说话了，我顿了一下，说：“张飞扬你知道吗？”
　　“叫飞扬。”
　　“好吧，奶爸你知道么？我觉得你是辣手摧花。”
　　“恩……我给你讲个故事，很让我感动的。”说完他继续讲下去，“从前呢有个男人，他很帅，很帅很帅。有一天他在路边看到了一朵野花，非常漂亮。唯一的缺陷就是花瓣被蛛网给缠了起来，男人好心地去帮它弄掉蛛网，但是这朵花却是有刺的花。男人被刺伤手指流血了，第二天花被一阵风吹走了……”
　　“喂喂！花怎么会被风吹走？有那么轻的花么？”我插嘴道。
　　张飞扬如同以前那样把令他不顺心的话全都忽略地一分不剩继续说：“男人想念那朵花，于是学会了种花想要种出那朵花，他成了最优秀的园丁。不过呢他觉得他种出来的那些花都很俗气，他还是想念那朵有刺的花。直到从外面飞来一粒种子，它在男人的花园里扎根了，开出了鲜艳的深红色。和那朵有刺的花完全不一样，但却依然深深地吸引了男人。他决心要好好地保护它爱它一直到他死。”
　　我看着他，“这是谁给你讲的故事？烂死了。”
　　“小飞给我讲的。”
　　“小飞？”
　　“我的乳名。”
　　“……”真是自恋啊，还被自己想出来的故事感动，我看那个很帅很帅的男人八成也是指他自己的吧。
　　回过头来想，那朵野花肯定是他以前的女人没错，深红色的花……就是我啊。
　　耳边忽然回荡起他最后的那句“他决心要好好地保护它爱它一直到他死”。
　　我的脸红了，张飞扬满意地看着我的变化，说：“奶爸会一直爱夏闷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