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潜楼捥月

6、徐君观夜谈

　　对于自己的发现，段涟生有些震惊。
　　他没有想到像他们这般关系，徐子敬这个连自己有个嫁给别人的青梅，这种情史都能告诉自己的人，有一天也会对自己隐藏什么事情。
　　只是他越掩饰，段涟生就越好奇。
　　他道：“你在后头做什么，难不成这个月你的信徒供奉不够，你自己在这里点香燃烛，自己供自己了？”
　　徐子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段涟生却不管他做什么，他将怀里的小鬼推到面前，问道：“你仔细看看这是谁？这是不是你的大孙子？”
　　徐子敬这才得了机会看见那个被段涟生带进来的小孩，当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时，他忽的呆住了，身体一时僵硬。
　　徐子敬向来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所以他一旦要撒谎，总是破洞百出。
　　小鬼看见眼前的徐子敬，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仰起纯真的脸蛋，嘴里一直嘟囔着：“抱，要抱。”
　　段涟生想：我之前猜想他知道这小鬼的事情，这样一看，或许这小鬼魂魄离体的事情跟他有关也未可知。
　　徐子敬结结巴巴道：“他，他怎么在你这儿？”
　　段涟生道：“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是我的私生子，所以找上门来了吧。”
　　他再试图上前，徐子敬从始至终的贴着他，不让他过去。
　　段涟生愈发好奇，道：“你这是在作甚？”
　　徐子敬不敢看他，却仍然执拗的不肯让开，他身形高大，比段涟生还要高出半个头来，整个人把他笼罩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都越不过去。
　　段涟生冷笑两声，把那小鬼一把塞进徐子敬怀里，然后掉头就走了。
　　徐子敬呆愣愣的接过，看到他转身的动作，嘴里下意识的吐出一口气。
　　“诶，段兄，你…”
　　他本意并不是挽留，那料到眼前刚踏出几步的人突然回头，杀了个回马枪。
　　趁着徐子敬接手调整的空挡，他从侧面一个闪身，略施法力，移形换影直接到了帷幕后方。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观内角落里横七八竖的倒了三个人，被胡乱的摞在一起捆着，个个呆若木鸡的定在哪里一动不动。
　　看见有人进来之后，眼睛瞪得老大，迸发出剧烈的希冀，嘴里一直呜呜的叫着。
　　地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圆形的阵法，中间正躺着那小鬼的身体，身体上还贴了几张黄色的符纸。
　　段涟生愣道：“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你这样要做什么？”
　　徐子敬方才如梦初醒，匆匆上前。
　　他已经想好说词，于是道：“如你所见，这孩子失了魂魄，他家人求上门来，我这是正在为他招魂。”
　　段涟生道：“招魂？那你把他们绑起来做什么。”
　　徐子敬道：“咳，这其中是有些误会。”
　　他一面踱步上前，一面将怀中正咯咯直笑的幼儿魂魄置于他的肉身旁边。
　　小鬼靠近自己的身体，变得更精神了些，仔细一看，他身上异化的情况也好了不少。
　　他翻身下来看着自己的小小的身体，非常好奇，他使劲的扯了扯他的衣服，发现凭自己的力量并不能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就又做罢了。
　　转身又看见自己的一众亲戚被捆的整整齐齐，步履踉跄的扑到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身上，奶声奶气的叫道：“祖母…”
　　段涟生道：“有何误会？”
　　徐子敬道：“你也是知道，小子前些日子夜里不安，神魂不稳。”
　　段涟生点头，小儿三岁之前天目未闭，容易被一些游魂吸引，魂魄跌出肉身。
　　徐子敬道：“我托天庭神官赐福给他，让他免受邪祟骚扰。”
　　“但是事情就奇在，这事不止一次发生，按理说他被神仙庇佑，一般孤魂野鬼近不了身才对，我怀疑这鬼不简单，想着暂时不做打算，就此来引他出来。”
　　“但是他家人并不信任我，趁我不在的时候，喝了一个不知名道人给的符水，中了邪术，小子魂魄离体。”
　　“不信任你？”
　　段涟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不信任你何至于三番两次的求到你座下。”
　　“而且…”
　　段涟生转身在阵前站定，目光锐利的盯着他道：“你一个神官，身上何至于如此重的鬼气？”
　　徐子敬扯了扯嘴角，倒是想像往常一般扬出一个和善的笑脸来。
　　他试着牵动了几下嘴角，然后除了抽搐，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沉默了。
　　说实话，他真的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倒不是说脑子不聪明，是他总不愿意去做违心的事情。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十分真，只是没有说全而已，即便如此，他也感到非常的心虚，内心不安。
　　徐子敬有些颓然的靠在木柱上，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吧，一会他就要来了。”
　　段涟生警觉的听见他口中的“他”字，问道：“谁？”
　　“他是谁？那个骚扰小鬼的？还是那个道人？”
　　徐子敬不语。
　　段涟生道：“你画这缚灵阵就为了困住那小孩的魂魄？”
　　问题像接二连三的从豆荚里爆出的新生豆子一样，打在徐子敬的身上。
　　这些事情他无法回答，他也不能回答。
　　“不论如何，你都是违反天规了，你这样的人，竟然会主动犯错。”
　　段涟生想来事情并不简单，比如一向以慈悲和善闻名的徐子敬，怎么会用一个小鬼做饵。
　　徐子敬无奈道：“你快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还不走，此事被天君知晓，你也难逃干系。”
　　他起身掸了掸衣袍，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依凡人的命数，我们结识三十余年，也是半辈子的知己，你这个人平时虽然做事随意不羁，经常说话做事不留情面，但我知道你是看重情义之人。”
　　“但是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就不要掺和了。”
　　段涟生胸口有些发闷，完全是被气的。
　　他道：“你还怪了解我。”
　　他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走了，你一朝东窗事发，天君就不会怪罪我了？”
　　“我们俩平日里同进同出的，谁会相信我与此事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