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潜楼捥月

11、夜话故国往事

　　“那孩子的魂魄呢 ……”
　　对方问起时，段涟生才发觉那小孩子的魂魄刚刚被一并带走了。
　　他无言的望着利风，道：“刚来了一阵怪风，把他们三个一起刮走了。”
　　附在地上的男子，从刺了神官之后就一言不发。此刻听见他们的对话，他一面跪倒往前爬着，一面痛苦流涕的忏悔道：“我有罪，有罪，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突然就…”
　　“我真的…无意伤人，我…我我以为他要做什么法伤害我儿子，我怕……”
　　他说话间牙齿有些战栗，气息也愈加不稳。
　　后面的女子身形晃悠，她上身的手并在后边被绑着跪着，但她仍然拼命支棱起上身，一头磕倒在地。
　　悲伤的请求道：“求圣人救我儿一命，妾身愿以命抵命，求求你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儿。”
　　她手脚被捆，一面狠狠的在地上重重的磕着，掌握不好力度，没几下前额就血肉模糊。
　　父母爱子，呕心沥血。
　　她还想再继续磕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磕不下去了，她有些惊讶，“圣……圣人。”
　　利风道：“不必再磕了，你将孩子的身体带回去罢，用之前奉贤让你们作法求神的那七张符纸，烧成灰烬，兑成符水饮下，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两人大喜：“这样……这样我儿就能醒过来了吗。”
　　利风道：“你只管去做，别的什么也别管。”
　　上前替他们解开了绳子，几人出了观门，却又犯了难。
　　南岐道：“刚刚我就想问，你在人家面前说什么大话，你知道怎么找她儿子吗？”
　　利风：“……他跑不远…”
　　段涟生记得这两人在天庭一直就很不对付，也不能全然说不对付，就是南岐单方面的一直喜欢言语刺激，偶尔说急了，利风才会反驳两句。
　　他一边思索着刚刚自己有什么漏掉的线索，一边张开手指在月光下瞅着，观摩着自己的掌纹。
　　“有了。”
　　他一收手握拳，重重的拍在另一只手掌上。
　　他道：“那小鬼身上有我的锁链。”
　　南岐道：“什么？玩这么变态？”
　　惊的利风瞪大双眼看了他一眼。
　　段涟生莫名道：“真君，我说的锁链是这个。”
　　他摊开手来，是缠绕着自己手指的银链，极细的几条，有一根往前方阴影处隐匿起来，不知道通往何处。
　　南岐：“嘿嘿，兄弟，别怪我多想，凡人玩的比这还花。”
　　利风似乎觉得有些不堪入耳，他急急打断他道：“小涟生，带我们去吧。”
　　段涟生道：“你可以叫我全名的，我不介意。”
　　几人不再说话，顺着银链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路上，段涟生几番欲言就止，在两位神官中打量。
　　利风暗蹙眉头，道：“小涟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段涟生道：“咳咳，你…了解徐子敬吗？你知道他飞升之前在哪国？做什么的吗？”
　　他以前从来不曾问过关于徐子敬的任何事情，就像徐子敬也不曾主动问过他什么。
　　对很多人而言，往事就意味着逝去的过往，不一定是美好的。如果过去是场灾难，再一次被提起，也不过是把人从往事的坟墓里拉出来再度鞭尸罢了。
　　所以两人知道的关于对方的事情，更多的是自己愿意主动提起的，并且乐意让对方知道的事情。
　　在这一刻，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利风有些惊讶，“他的事情你一概不知吗？”
　　段涟生道：“知道一点无关紧要的。”
　　南岐大呼小叫道：“文疏殿里各神官的前身都有记载的，你跟着他没有看过吗？”
　　利风道：“不能随便看的，你撺掇别人犯天规么。”
　　南岐不解：“偷偷看怎么了，就他们两个知道，别人又不会知道。”
　　利风又不理他了。
　　锻涟生心里叹口气，然后道：“你……嗯…你跟他身份更近一些，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吧。”
　　利风目光温和，隐隐透出一丝水光，一头白发在月光下，有几分濒临破碎之感，他静静的开口，说起了一段往事。
　　在三百多年前，东南有个小国，名曰仙游国。先帝早逝，膝下无子，由皇室宗亲里选了一位侄子过继即位。
　　新帝荒淫，国内上下喜奢靡之风，他多爱享乐，不敬鬼神。
　　他有一句名言，国内甚为著名。
　　“生时多喜乐，逝去亦无悲。”
　　为讨一美人欢心，他让国人大肆在各城中建立数百座宫观，称作美人观，神像面目皆刻美人面，身着锦衣华服。
　　新帝哄骗众人，上苍降下神诣，新帝即位乃适供新神，这新神将会是仙游国未来最大的神官，乃至以后将会成为西南最强的武神。
　　百姓对新帝不知其秉性，于是以他的话为神诣，全国建立美人观，供奉美人神像。
　　时间一长，百姓也渐渐回过味来，新帝的脾性暴露无遗，他不懂朝政，不了解民生，不擅长军事。
　　他只贪图享乐，与世间遍寻佳肴美酒，珍器美玉，修建众多画廊船坊，夜夜笙歌，靡靡之音。
　　小国本就没有太多花心的资本，若是踏踏实实勤政，到也有个富裕日子。
　　先帝勤政几十年，才让国家过上好日子。
　　先帝去后，他挥霍无度，与那些忠心劝诫的臣子，全都斩杀堂前。没过几年国库空虚，他也就没有享乐的资本了。
　　这又该如何是好呢，他身边的谄臣给他出了主意，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全国那么多人，每个人出一点点钱就是一大笔钱，如果让他们多多赚钱，那么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得到更多的钱。
　　他留下的人，果然同他一般的臭味相投。
　　仙游国环水，地势平坦，鱼米之乡，位于各国交通要塞。
　　于是他在各地倡导新修水利，挖河道，也不在乎地区和环境，并借此增加赋税，并不要脸的昭告天下，是为了已经修建好的工程提前收的水利税。
　　百姓这才回过神来，这新帝就是个十成十的混蛋。
　　一些官员开始浑水摸鱼，百姓民不聊生，一个国家没有外敌，从里面开始烂掉了，而且最大的蛀虫就是他们的王。
　　但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令人喜闻乐见的消息，新帝被斩于自己的殿内，而斩杀他的人正是那美人观里的原型。
　　这下子百姓非常开心，举国欢庆，一时间他的热度飞升，宫观变得更多了起来，信徒也更多了，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