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过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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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一众惊讶的目光里，只有丹娘目光悠然自得，也只有她知道这两碗汤团代表了什么，可她不会说，没有殳瑶的令，她断然不会将十年前的事情透出半个字。
姑娘十年后再归来，连容貌也变了，丹娘心里早就认定自家姑娘不是普通凡女，不必她向自己多吩咐些什么，丹娘也知这件事情的轻重。
于是一班宫人就在惊讶与疑惑中摆好了菜，在李荣和丹娘的示意下轻手轻脚皆退了出去。
楚玚将食盒拿到正堂上已经摆满菜的桌子上，将两碗汤团端了出来。
殳瑶跟着走过去，看着面前一桌子的菜却并不能由衷喜悦：“我以为我昨晚已经同你说的挺清楚的了，如今我要你接我入宫封妃，只是为了引褚纯嫉妒。”
自今日午后入宫以来种种，殳瑶皆能理解，包括那驾招摇入宫的马车，这华丽的过头的宫殿，精心准备的菜肴，这都与两人昨日商量的想使褚纯嫉妒的目的相符。可这汤团……却不同于其他，它不并不华贵，不珍稀，甚至不会太美味，可它要花时间，要用心，它能代表太多东西。
此时的殳瑶，并不想，也不太敢接受。
楚玚却似乎并不介意殳瑶的犹疑，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他个子高，容貌比起十年前的俊美又添沉毅，气质更是倜傥矜贵，可不想做起这样的事来竟也丝毫不会违和：“嗯，你说的是挺清楚的。”
他转过头来，烛光在他冷白的脸庞上投下光影，楚玚看着殳瑶的漆眸里露出细碎笑意：“可有些时候，事情不是靠想想……就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的。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就像我做这汤团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你告诉我要引禇纯嫉妒的大事。”
殳瑶怔住了，他从没见过楚玚如此神情。
十年前，她顶着贺云璃的身份自大雪中归来，初见楚玚的时候也是直接把他当成穆玄看，是因为楚玚不止是穆玄在这幻境中的转世，更是与穆玄容貌仍有七分相似，可相似只是相似，每每与之实际相处，殳瑶总还是能感觉出他与穆玄的不同，那种不同无法说清道明，却具体存在，是命运？是性格？殳瑶也说不清。
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身上仍旧穿着楚玚身为皇帝的那一身龙袍，可在这光里，在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殳瑶却仿若真的看到昔年落瑶仙山上那个她推开栅栏门时，向自己惊艳一笑的灵狐仙宠。她的穆玄，回来了。
殳瑶眼睛一热，转过头去。
楚玚脸色微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的汤团做的不是时侯？”他扶殳瑶坐下，“你不想吃就吃些别的，这些菜你要都不喜欢我再帮你换新的。”
殳瑶摆摆手：“没有，挺好的。”已经这个时候了，她不想再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用勺子舀起一只汤团，入口，清甜……果然，这才是当年落瑶仙山上，他们一起吃过的味道。
楚玚也跟着吃了一颗：“我做的好像没有你十年前做的好吃。现在偶尔想想，我还总恍然觉得十年前和你一起吃汤团的，不像真的我似的。”
殳瑶听着这话，心间一动，却未发一言。她知道，穆玄就快醒了，快了，快了……那么她，也必须尽快了结此事，然后就此，离开了。
楚玚抬头看她：“当年你做汤团时，还问我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东西，你昔年曾和‘他’一起吃过？”
楚玚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个‘他’，于是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就是你昨晚说，沉睡在我体内的，你的那个仙宠。”
殳瑶没否认：“是，曾经，我们一起做过这个。”
楚玚脸上依旧是笑，眸光里却掩不住有些羡慕神色：“反正夜还很长，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听一听你和‘他 ’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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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融融，瑶光阁院门外，一个让人意外之外却也意料之中的身影手提着一盏琉璃宫灯，于宫道中独自款款行来。
她手中的宫灯为她周身投下一片明亮的小光圈，那光的余晕衬着她脸上此时势在必得的得意神色，显得整个人越发容光焕发起来。
“李公公有礼了。”绿罗脸带笑意的福了福，手中握着宫灯姿势不变，从袖中掏出一个宝蓝色丝绸为底料，绣金色云纹的荷包出来。
“烦请李公公将这枚荷包呈予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里面的小纸条上，有皇后娘娘口信。”
李荣人立在院中，尚未及开口，一旁丹娘已挡在他的身前：“绿罗……是吧？”丹娘脸上略带笑意的看着她，“午后时分于御花园中见过，我叫丹娘，陛下如今正与瑶淑女用晚膳，不许任何人打扰。”
绿罗神色并没有半分动摇，她眉眼稍挑：“我竟不知如今这宫里，只随意混进个人来都能对老宫人们大呼小喝？看来这后宫中的宫人的规矩也是时候立一立了。”
李荣听此言在旁躬了躬手：“这恐怕是绿罗姐姐有所不知了，丹娘虽初入宫中，可她在陛下还在国公府时就已经在伺侯陛下了，这样算来，怕反而是你我的前辈了。”
绿罗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向李荣看过去：“李荣，你本在陛下身边，就这么被打发给一个小小淑女，还被她的丫鬟大呼小喝，你当真甘心？”
李荣脸色仍旧四平八稳：“绿罗姐姐说笑了，丹娘并未对我大呼小喝，至于该去服侍谁，我们做宫人的，从来只听陛下差遣，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你……”绿罗被怼的无言，索性冷面将荷包再往前递了递，“我懒得和你们再说什么，这荷包里有重要信息，皇后娘娘说，这信息事关的是陛下曾经非常重视的一个人，你们将其耽误了，谁也吃罪不起，速速将这荷包呈上去就算了。”
不想听此一言，李荣也随着刚刚丹娘的话重复：“那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了，陛下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得因任何事打扰陛下与瑶淑女，如有违抗，宫规处置，请绿罗姐姐回去吧。”
“你……”绿罗脸色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她转目看向此时烛光明亮的瑶光阁正殿，眸中现出决意，刚想大声呼喊请命，不料一旁李荣忽而冷声打断，“绿罗姐姐！刚刚的话应该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索性我和你直说了吧，陛下刚刚就曾与我有言，说皇后娘娘今晚很有可能会派人来请陛下，陛下道，他今晚要与瑶淑女独处，今晚哪怕就是皇后娘娘亲自来了我们都可不必开门。”
此话一落，绿罗一张花容已是脸色惨白：“不……不可能！”她怔怔的不敢信。
李荣却是声音平静：“绿罗姐姐说笑了，李荣可不敢假传圣旨，刚刚所言句句属实，所以绿罗姐姐现在还想就站在这院里大喊大叫打扰陛下和淑女吗？若果真如此的话，有圣旨在，就不要怪李荣动粗了，绿罗姐姐难道不想明天还能继续活着伺候娘娘吗？”
绿罗这次彻底傻了，与丹娘不同，丹娘从小不在宫中，不知宫中宫人的狠厉与阴狠，可李荣是自小进宫的，他虽年轻，可早已服侍陛下十年，他的威严和狠决这阖宫上下谁人能比。
李荣那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早已让绿罗的手忍不住微抖，她沉默将荷包递出：“明早……明早你最好给我早些递上去！”
李荣终于又恢复刚刚四平八稳的笑意：“恭送绿罗姐姐。”
丹娘转眸看着绿罗仍旧不死心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实在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皇后娘娘不是该母仪天下吗？怎么连这点器量都没有？今天是我们姑娘头一天进宫，陛下在瑶光阁过夜也是理所应当，她就这么急吼吼连明早都不肯等？”
一旁李荣收起那枚荷包，挥手让二人左右的小宫人退下，随即淡笑起来：“丹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这时急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陛下登基以来，还从未在后宫任何一个宫殿过夜过。”
丹娘起初还有些没能理解李荣的意思，待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已然惊讶瞪大。
李荣只笑笑轻声继续道：“且不说陛下即位至今从未纳过一个妃嫔，就连坤和宫，陛下也每日只用过晚膳，便随即离开。这件事，宫中积年的老宫人，都知晓。”
丹娘怔住了，饶使她十年前入国公府的时日不长，彼时她也曾听得国公府上上下下的老仆人提起过，国公爷其实一直偷偷心仪当年的遗珠郡主褚纯，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故而，楚玚登基不久后便力排众议执意立褚纯为后，虽然当时不只朝野上下风言风语，连整个天下都满是指责，诟病不少。可只有丹娘，对此事却并不很惊讶。因为她知道，国公爷一心想做的事，任谁也无法阻挡。
可今日，听得李荣这番话，丹娘却疑惑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倾心已久，那么，陛下十年前立褚纯为后，立后却又不肯圆房，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此时的李荣却并没有看出此时丹娘的百转心思，他目光望着瑶光阁明亮的纸窗，眸光意味不明，嘴角浅浅弯起：“只怕过了今夜，阖宫上下都会知道，谁才是这大庆后宫里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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