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筹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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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如天崩之势的永安侯府，此时此刻，皇宫大内亦并不平静，坤和宫内，从刚刚开始阖宫上下就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宫人宫女此时都埋首恭恭敬敬跪侯在殿门外。
没有人敢起身，更连一声咳嗽也不敢，因为即使隔着厚重的雕花殿门，从刚刚开始，皇帝和皇后不时响起的争吵声还是能蓊蓊自门内传来。多少年了，没人见过帝后二人发这样大的脾气。
“你一定要将他召回来是吗？”内殿里，皇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如此冷着脸质问皇帝。
皇帝人坐在饭桌前，可一桌子佳肴早已凉透，他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回答：“他在此次文元寺案中有功。”
“有功的何止他一个？”皇后人站在临窗大榻前，就在刚刚，她本想贴心为皇帝倒一碗自己今日炖了整日的老鸭汤。
可此时此刻，敞开的白瓷汤罐里面的东西早已没了热度，而她端着一只空碗的手指因为她的用力指尖泛起苍白的颜色：“煜白呢？煜城呢？”
“他们自然也要赏的，朕不会忘记。”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皇后唇角却泛起一丝冷笑：“陛下不会忘的应该是温柔可人的柔妃吧！”
“皇后！”皇帝声音很大，语气很重，“你贵为皇后，说话最好要谨慎！”
“是啊！”皇后仰面，眼角泪水欲滴，“我贵为皇后，便不能不端庄，不能不得体，甚至连说几句话都要瞻前顾后！”
皇帝冷着脸再沉声：“皇后！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皇后终于搁下手中那个瓷碗，可她脸上表情依旧冷重：“你若要召楚煜晋回朝，除非立我白儿为太子。”
皇帝已经起身了，他淡定从容，喜怒不显：“煜白是我最优秀的孩儿，群臣称赞，待他成家立府，我自然会考虑这些，只是皇后，这一切，都是因为煜白是个好孩子，并不是因为你！别把自己高看得太重要！”
皇帝已经甩袖离开，殿门大开，坤和宫的宫女看到一脸怒色的皇帝满眼惊慌，殿门被小跑进来的宫女们匆匆再关上。
皇后无力似得跌坐在大榻之上：“紫容，加炭火，我冷！”
“娘娘！”宫女紫容急忙走了过来，“娘娘您不要伤心，陛下一向最爱重娘娘的！”
皇后冷笑：“是吗？谎话说多了总以为那是真的，可世间万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谁也骗不了谁！你知道真正的爱重是什么吗？该像柔妃那样，即使陛下再喜欢，也要在表面装着不喜欢，那才是真正的爱重！”
她抬手盖上汤罐的盖子，双眸茫然而凄冷：“好在我还有白儿和城儿，白儿的婚事要尽快，只要成家立府，他的地位就稳固了！”
皇后自顾自念叨着这些话，双眸从刚刚的茫然伤心渐渐变得精神焕发，她目光望着坤和宫外空空静静的院落，口中低声呓语：“我还有两个孩儿！我才不需要他的‘高看’!”
***
皇宫内发下的第四道圣旨并不如前面三道在长京内引起惊涛骇浪，一是因为它颁发的时间与第三道相隔很远，彼时时间已经入夜，漆黑夜色里，即使一骑皇家快马，也很难于夜色中引起重视.第二是因为它送去的目的地，文元寺，佛家重地，世外之乡，一切杳静寂然，很难掀起浪花。
可这道并未引起世人多大重视的第四道圣旨却于贺云璃这里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就在那之后的第四日，贺云璃就眼睁睁看着三皇子楚煜晋的拜帖，送进了宣平公府。
国公府的书房名为有容斋，建在后花园青湖畔，昔年老国公爷与幕僚议事都习惯在此，因此有容斋很大，前后有三间大屋，整个书斋三面环水，正面又有府内假山群遮挡，因此十分隐蔽安静。
楚煜晋从有容斋走出来便正碰上立在假山石畔的贺云璃。
“贺姑娘？文元寺一别数日，不想能在此偶遇。”
“三殿下！”贺云璃施了一礼，抬眸望向楚煜晋，他还是昔日在文元寺时那付病弱的模样，一身低调的玄黑衣衫，不事张扬，厚实的披风风毛几乎将他整个下巴遮住，让人很难辨清他全部表情，“殿下怎知是偶遇？”
楚煜晋一怔：“怎么？难不成姑娘是在特意等我？”
贺云璃却微微一笑，目光越过面前的楚煜晋向他身后的有容斋望去：“怎么样？殿下和国公爷商议之事可还顺利？”
楚煜晋淡笑，眼中有微微轻蔑之意：“姑娘倒快人快语，你这句话，倒好像知道我刚刚同国公爷商议的是什么一样！”
冬日寒风吹起贺云璃鬓间碎发，她直视着着楚煜晋，轻浅开口：“殿下既出牢宠，下一步自然是想乘风而起。”
有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在楚煜晋的黑眸中一闪而过，他刚刚轻笑的表情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冷肃：“贺姑娘，请你慎言！”
贺云璃却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她依旧那一付浅笑模样：“楚玚是一把难得好剑，可利剑有时不仅能伤人，更能伤己，殿下没有那番御剑之力，劝您还是洁身自好一些更好！”
一向云淡风轻的楚煜晋终于被贺云璃这番话惹得面色冷沉，他薄唇微抿：“姑娘的忠告我记下了，我倒也有句话奉劝姑娘，小小平民女胆敢攀附国公府，劝你也别太不自量力。”
话落，楚煜晋抬步远离，而在他让开的道路尽头，远远的，有容斋的房门之前，贺云璃看到了长身玉立正一脸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己的楚玚。
对于楚玚的目光贺云璃并不觉有它，她笑得坦然而淡定：“怎么？今天不用去永安侯府报到了？”
果然，一谈起关于褚纯的话题楚玚面色便已开始变得不自然：“去与不去，是我的事！”
贺云璃却笑得苦涩：“我又没说是别人的事，你急个什么！”她将心底那阵不舒服强压下去，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明日去临安军营报道，你几时出发？”
贺云璃问题一出口，倒让楚玚满脸惊讶：“什么意思？你明天要和我同去？”
皇帝授职的圣旨是四日前到的，按日子楚玚作为新近负责协理临安军的忠武将军自然该去应职，可贺云璃的这近卫都使挥使之职，任谁都知道，不过是挂个虚名的赏赐罢了，军营之中，向来不喜女人闯入，何谈要去上职？
更何况如今褚泰之案未定，在临安军将士的眼里，贺云璃不过是个阴险谋划妄图加害永安侯之的复仇小人罢了，贺云璃若果真去了，临安军将士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
楚玚忍不住低眉看了看对面纤细的小影，不自觉道：“明日卯时，不过明日寒冷，你近来乏累，还是在家休息吧！”
听着他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关心，不想对面的小影却展颜，她每每笑起，那一双眸光潋滟的双眸更显光采：“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弱，既然说了要当你的护卫，那我，说话算话！”
小女子转身走了，她一头乌发在夜风中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楚玚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微怔忡。
***
楚煜晋坐着马车往文元寺回程中一路无话，他的贴身小厮万竹见着主子如此模样不禁有些诧异，他自小随侍楚煜晋身边，他的主子心沉似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谋事而后定，哪怕身陷文元寺那么多年，又何时有过如此面容冷忧的模样！
“殿下，刚刚在国公府的议事，不顺利吗？”
“没有，”楚煜晋沉声，“宣平公果然如传闻所言，对遗珠郡主有特殊情意，我今天去，不过就是想侧面探探这件事的真假罢了！”
“那殿下为何愁眉不展？”
楚煜晋人坐在马车内，背靠车壁，置于右膝上的手食指却忍不住轻轻点动，他眉头紧锁：“我奇的是，我今天去与宣平公谈话不足半个时辰，本只是为联络感情先去与他攀交一刻罢了，并未说什么核心之事，何以那个贺云璃会在书房之外拦住我，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贺云璃？”万竹眼中微微惊讶，“那个会识妖的女子？”
“识妖？……招魂？”楚煜晋听此一言食指轻点膝头，“你这样一说倒提醒我了，文元寺内那女鬼生平的幻象，如若并不是什么障眼法术，而是贺云璃当真能够与鬼魂交谈的话，那此事，就不得格外重视了！你去，传令下去，给我派人盯住这个女子，我倒要好好查查这个边境归来的小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是！”万竹刚刚拱手应答，不料正辘辘行走的马车倒忽然停了下来，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车帘外渺渺传来：“卑职褚为见过三殿下！”
楚煜晋听着这个声音表情并不觉惊讶，他单手掀开马车右侧小小的窗帘，马车此时已行到文元山近山口处，这里地处郊外，少有行人，冬日萧瑟的小路上只有他这一辆马车独独停驻。
马车外躬身立着的身影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一身玄色布衣，气质冷然，眉眼深邃，表情沉毅，他一身衣装风尘仆仆，明显是刚刚赶了远路。
“褚为刚刚进京，到了文元寺听闻殿下今日下山了，特侯于此，想向殿下当面道谢！”
楚煜晋表情淡定：“永安侯这么快就召你回来了？”
“是！”褚为拱手，“这都应了殿下的料想，卑职谢殿下为我费心筹谋！如果没有您抓住褚泰这桩丑事，又暗中镶助柳月梨的妹妹来到文元寺，找到她姐姐的尸体，查到真相，她便不会起复仇之意！这都是殿下神算！”
“你早不是我的护卫了，别老卑职卑职的自称了，褚泰已经废了，你作为褚齐的唯一庶子，必然会是永安侯府的下一任侯爷。”
“是！”褚为目光灼灼，“可我不敢忘记殿下的恩德，不管我是不是永安侯，只要殿下有令，我必赴汤蹈火！”
“嗯，”楚煜晋声音淡淡，可眸光露出满意，“你先回去吧，回去赢得褚齐的信任，安抚好你的嫡妹，她那倾城容颜，可还有大用处呢！”
“是！”褚为沉声应答，车帘被轻轻放下了，马车车辕之声再次辘辘响起，安静漆黑的小路之上，这仅一辆的马车也很快踏着月光渐渐消失在远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