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樱》夜帘

8、祈

　　来了。
　　门发出一声微响。
　　我瞥了一眼香。不错，正好一炷香。
　　“有没有觉得这次上山速度快了不少？”我没有等漓先开口。
　　“啊！”站在门口的漓吓了一跳。
　　“我是祇麟。漓，我一直在等你。”稍微动用意念，我帮漓解开了脖子上的红围巾。
　　围巾服帖地自己叠好滑到漓的手里，虽然我觉得这样能证明我的身份，但是与人类这样打交道我还是不太熟练——实在是太久没有人能和我接触了。
　　“瑞兽祇麟……我是不是现在该行个礼？”漓显得非常局促不安。
　　“不必如此拘谨。正相反，漓，你是百年来唯一能看见我并和我交谈的人。我请你至此也是这个缘故。”我操控着拂尘在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扫了扫，示意漓坐下，“漓，你拥有着比你想象中更大的能力。”
　　“我？”漓在椅子上坐得还是很端正，端正得有些死板。我看的出来，这并不是其教养的体现，而是漓在拼命约束自己的刻意。这让我有些不太满意。作为延的继承人，漓目前的举止还没体现出他看重的那种“活力”，至少现在漓还没有拿出第一次上山时的那种状态，那种即便是慌乱中在雾里也可以看得到我的精神状态。作为延的挚友，我必须对他负责。
　　“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樱花是我放置的。”看着漓惊诧的眼神，我继续说：“这棵樱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它来自天上，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生长。”
　　“你体内的灵力遇到天庭的樱花，就会产生共鸣。这种共鸣可以极大地提升你的身体素质。而你体内的灵力又极为丰富。”
　　“结果就是，今天你从出门到我这里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但是你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吗？”漓脸上失望的表情闪过了一瞬。
　　我觉得延是不会喜欢死板的人的，这样就对了。我微微一笑。
　　“不。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把话语权交给了漓，我要看看所谓“活力”是什么，和人类相比我究竟缺少了什么。
　　“你为什么是人的样子？我的意思是……麟是瑞兽，我以为会是……”漓的发言着实出乎意料，我愣了一愣。
　　“我以为用你们人类的身形和你交流会更顺利……”说着，我变幻了身形。
　　但这就是我的真身吗？我不知道。
　　“哇！”漓的目光离不开我了。
　　“还有，我……听说你是庇护我们的神兽。那为什么会有人头骨在山上？而且我们下山的时候的标记都是怎么消失的？”漓提问的时候把头扭开了。
　　“人头骨吗……那可能是猴子的头骨。这山里虽然没有妖怪，但是狼也许会吃猴子。”我很是无辜。漓的问题都是那么的出其不意，这也算是“活力”的表现吗？
　　“至于你们的标记，其实每隔一段时间这座山的草木石块就会自己移动调换顺序。你们的标记现在可能在这座山的别的地方。”
　　“我还听说，麟其实可以由人变来——”
　　“这你真的是听说来的吗？”我瞥了一眼漓。
　　“我……不，我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漓把脸埋进我为其准备的茶飘出的淡淡水汽中。
　　“是的。但不完全是。”我诧异于漓对我说了谎。
　　“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比方说别人看不见之类的。”
　　“漓，你真的很特别。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提到过这些。”
　　“记忆方面呢？”
　　时间静止了。
　　记忆。我想不起来我的源头，最初的记忆早已经丢失。但是我曾经拥有过吗？按道理应该是没有影响的，但是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
　　但如果我这里回答有影响，或许漓就会对于成为延的继任者感到抗拒。
　　“没事。”
　　短暂的沉默。
　　“这样说来，你们来景山纯粹是因为那本书了……但是我要告诉你，那本书上写的并不完全真实。”
　　“不，不是这样的。”漓深吸了口气，凝视着地面，“我想……就算没有那本书，我也会要来。”
　　“为什么，是因为这棵樱树吗？”我笑道。
　　但漓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我看见漓的眼睛里有泪光。
　　一下子，我想到了延。延比我要“活泼”些，他喜欢游山玩水，而我更想背靠着樱树写些没来由的东西。有时他会讲他的见闻给我听，我就把它们写下来，再交给风去传诵。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消遣。我有时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出去，他却只是回答不知道，说这可能就是一种宿命。他说麟的一生起始处没有来头，那过程中总要追求些什么吧，要不然就白活了这么多年岁了。
　　看着眼前的漓，我有些心神不宁。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打碎，又有什么在成型。
　　“这棵樱花树……真的通向天吗？”
　　“是天通向这里。”我摇了摇头。
　　“漓，如果你是想靠这樱花树去到天上，那是不可以的。这棵樱树只是上天和这片土地上所有麟交流的渠道而已。”
　　“你们也去不到天上吗？”
　　“樱树再高，也有云层还在其上。我们也只是顺从上天的安排。”
　　漓若有所思。
　　“谢谢你，祇。我想我可以回去了。”漓站了起来。
　　“慢走。”门缓缓打开，门外风雪已停。
　　“我……还能再来吗？”
　　“当然。”
　　…………
　　夜晚，延的鹂鸟衔着他的角做最后一次来访。
　　再见了，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