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礼数》顾也慎

12、第12章

　　那块和田玉最终还是被顾辜拿回了房间，尽管顾游一脸的不明所以，顾辜还是不打算将他与五皇子谢骋殷之间“小小”的纠葛闹到自家父亲面前。

　　像是笃定顾辜会接受那块玉一般，来自五皇子府的请帖几乎天天都递到左相府。

　　出人意料的是，几封请帖上邀请的人不是左相府的当家主人顾游，而是小公子顾辜。

　　众所周知，应了皇子邀请的人，不出所料都会成为其阵营中的一员。

　　不过普通皇子主动邀请的基本都是朝中的臣子，不论文臣还是武将，哪怕只是小小的侍郎，都是朝中的一份助力。

　　世外高人的指点固然难得，明白人心里都清楚，那还是朝中的力量更值得去笼络。

　　五皇子剑走偏锋，让背地里的很多势力都在琢磨其所作所为背后的深意。毕竟很多人都想要巴结左相，从顾辜身上入手的人实在是不少，但都被顾小公子笑眯眯地混过去了，甚至还赔上了不少的物力财力。

　　再加之顾辜并非朝中臣，与之交好的途径更少之又少，约他见面的理由更是无处可循，几乎都被他用非朝中臣的理由隐晦推拒了。

　　许多人都在等着看五皇子的笑话。

　　第一日，谢骋殷邀请顾辜泛舟，参加民间文人雅士举办的诗会。

　　果不其然，顾辜以非文臣，不合礼数婉拒了。

　　但他前几日分明无比期待这场群英会聚的诗会，甚至早早地准备好了几篇得意的作品，准备在诗会上一展身手，偏偏因为谢骋殷的邀请，他只得秉持着能避即避的原则，避而不出。

　　诗会过后，京城传颂的佳篇中，顾小公子的作品还是头一次缺席。

　　又过了几日，谢骋殷继续邀请顾辜外出，这一次是去城外的猎场游猎。

　　顾辜又以非武将，不合礼数婉拒了。

　　天知道顾辜对游猎有多感兴趣，宋华靥对他溺爱，但很少允许他触碰兵器，小时候顾辜连弹弓都没碰过。

　　每次顾游作为朝中重臣陪伴皇帝参加秋季围猎时，顾辜都想随行前去，但是总被宋华靥拦在家中不得外出。

　　有次他胆子肥，半夜偷摸着翻墙进了猎场，差点被巡逻的守卫当做刺客，后来借着夜色朦胧才混了过去，又回了府。宋华靥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痛打了一顿罢了。

　　纵使顾辜推拒不去，谢骋殷也无法干预取消这场游猎。

　　游猎正常举行，只要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贵族子女都参加了。

　　据说这次游猎中，五皇子谢骋殷拔得头筹，甚至猎到了一头巨鹿。那头鹿的鹿角锋利，与众人抗争了许久，最后还是谢骋殷冒着被鹿角刺穿的风险，近身用刀刺伤，使其无法行动。

　　顾辜很羡慕，但他不说。

　　他也是意气少年，也幻想过潇洒上马，在猎场林间驰骋，亲手射杀猎物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谢骋殷，偏偏是他的邀请。

　　既然是谢骋殷的邀请，宋华靥就无法阻止顾辜前去游猎，但偏偏正是谢骋殷的邀请，顾辜才不能随意应下。

　　偏偏是五皇子，偏偏是谢骋殷。

　　这几天顾辜过得很难熬，想去的地方一个都没去成，出门散心就能听见街头巷尾传唱的夺魁文章和五皇子射杀巨鹿的消息。

　　真的，很难熬。

　　暗中的势力皆在嘲笑五皇子两次邀请都被拒绝，只有谢骋殷知道顾辜就快按捺不住了。

　　谢骋殷是个合格的狩猎者，他收集的情报中独占鳌头的一项就是被调查者的好恶。

　　顾辜纵使藏得再深，也只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老狐狸顾游都没办法完美隐藏自己的喜好，更何况一位少年。

　　五皇子府书房中，谢骋殷搁笔，差遣云一将又一封请帖送至左相府的小公子那儿。

　　云一蹙着眉，满脸的不理解不认同不赞成，但还是领命前去。

　　谢骋殷自然知道云一在不满什么，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假装偷偷和云三大声讨论这件事了。

　　“你说那顾家小公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不知好歹了，五皇子殿下亲手写的请帖，他都敢不应，哪怕拒绝也好，能不能措辞态度诚恳一些，每次都只有那么干巴巴的一句，他是不是看不起殿下！！”

　　在府中挂只鹦鹉估计这时候都学会这段话了。

　　谢骋殷从不解释，就像云三一样，听听就算了，谁会跟老妈子计较呢。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急匆匆送完请帖的云一就回来了，他又拉住正准备去屋檐上装死的云三，偷偷摸摸道：“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接请帖的都只是普通的仆从，这次却不一样，他居然亲自来门口拿了帖子，还让我捎了句话给殿下。”

　　云三来了兴趣，扯下云一死命拽住的衣袖，兴致勃勃地问：“你见他的时候总没有摆着一张不死不休的脸吧？”

　　云一黑脸：“我摆什么表情这是重点吗？你不应该问他要和殿下说什么吗？”

　　云三竖起食指，故作玄虚地晃了晃。

　　“不，我还是对你什么表情比较感兴趣。”

　　书房内的谢骋殷倒是很想知道顾辜托云一捎了什么话，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不起身询问，默默等待自家手下们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后，书房的门被敲响，谢骋殷笑了笑，说了声“进”。

　　云一揉着发红的食指关节，拖着揉着发红得左边额角的云三进了书房。

　　接着，云一发挥了他老妈子的本能，从出府门开始，到将请帖交给亲自来拿的顾辜，再到回到府中，一路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尤其着重讲解了左相府门口的那段二人相见，请帖相交的重要片段。

　　谢骋殷和云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硬生生将这段说书般的回报听完了。

　　二者都充满了疑惑。

　　谢骋殷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深谙暗卫宗旨的云三截胡。

　　云三自信地替谢骋殷问了云一一句：“可是你还是没说你见到那位小公子到底是什么表情啊。”

　　谢骋殷彻底闭上了嘴。

　　是时候要再提升一下暗卫的各项素质了。

　　云一谨遵谢骋殷定的规矩：“不能对同伴刀剑相向。”

　　不然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刀下亡魂就是云三本人了。

　　云一忍住在自家殿下面前痛扁同僚的冲动，憋得满脸通红，泛红的食指关节现在彻底青筋暴起，但偏偏要作出端正的姿态询问：“还有什么臣需要补充的吗殿下？”

　　谢骋殷深深呼了一口气，镇定地问：“他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话？”

　　云一认真回忆，将顾辜的原话尽数复述：

　　“回殿下，顾小公子原话是：数日前实在是诸事缠身，无法应邀，是在下之过。承蒙殿下盛情，三顾寒舍，在下惶恐之余也倍感荣幸。在下推拒近日诸多事宜，此次必定欣然赴约，以报殿下亲近之恩。”

　　谢骋殷微微笑了笑，如果顾辜本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笑容和那晚生辰宴上对峙时一模一样。

　　显然，顾辜的应约正中谢骋殷的计划。

　　“三顾寒舍，倒不如说是三顾茅庐，他倒是自傲，隐晦地将自己比作诸葛孔明。”

　　谢骋殷了然地笑笑，摆了摆手让云一退下，云三揉了揉左右两边都红了的额角，身手矫健地窜上书房的房顶，在书架与窗棂阴影交叠处藏匿起身影。

　　书房此刻骤然安静下来，谢骋殷起身，迈步走到摆着各种珍玩的红木柜前，偌大的柜子之中，仅仅摆着一个简单朴素的木匣子。

　　那是谢骋殷预备送给顾辜的第二份礼物，不过是在他们真正成为同阵营的伙伴之后的礼物。

　　这份礼物之珍重，并不全然是礼物本身的价值，而在于这份礼物所代表的寓意十分沉重。

　　“三顾茅庐后，诸葛孔明成为了刘玄德手中一张必胜的王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骋殷脸上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是那种让顾辜最不喜的狡猾神态。

　　“顾小公子，你是否有经历过三顾茅庐后，成为诸葛孔明的觉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