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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惊鸿颜 ...

  •   第二日早上,韩君钰醒来后,只觉得头痛难忍,毕竟十七年来他第一次饮这么多酒,昨夜一时失控,只觉得烈酒下肚,心中的苦闷也得到些许发泄。
      不曾想,醒后会遭受这般折磨。果然是好酒佳酿,贪杯伤人啊。
      韩君钰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待到头痛缓解也不见有人来敲门。他想,应当同昨日一样,殿里的宫女奴才们又被叫去帮忙了。
      韩君钰自己起床梳洗完毕,出了寝房。行至正殿,见桌上摆满了食盒,里面的早食都还热着,想必是蓉翘仔细准备的。最开始,这些都是奶娘准备的,后来奶娘走了,便由蓉翘负责。
      他素来有吃早食的习惯,像德贵妃和皇上他们,一天便只食两餐,午食和晚食,晚食会比午食丰盛很多。这一不同,还是因为奶娘才改变的。
      只因每每他醒来,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住。
      听奶娘说,他儿时一醒来便不停哭,怎么哄都不行。那时他还尚未学会表达想法,早已断奶,奶娘他们也不知小殿下为何哭得那么伤心。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桌上有点心,便立马止住了哭声,用手指了指,拿到糕点的他满眼欢喜,奶娘才恍然大悟。
      自那以后,奶娘便吩咐人给他在早上准备一餐吃食,有时是银耳燕窝粥,有时是精致小肉包……十分丰富,少有重复。奶娘总说,她对他比对亲儿子还亲,说他实在惹人喜爱,说会一直陪他长大。
      后来,奶娘食言了。十四岁那年,奶娘被恩准出宫。宫女柳芝告诉他:“殿下,你已经长大了,就不再需要奶娘了。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长到十四岁,奶娘便可衣锦还乡了。”
      他心说不是的,他需要的,他很需要。奶娘走的那天,他眼泪流个不停,一直哭喊着拽着奶娘的衣服不让她走。
      奶娘也抱着他哭,哭得可伤心了,还叮嘱了他好多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他好好待在宫里,认认真真把余生过完,虽然无趣,总归还是舒服的。
      他一直哭,觉得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那是他第一次体会离别之苦。他永远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他也不想长大,长大意味着失去,意味着留不住。
      他留不住母妃,留不住奶娘,留不住对他来讲一切重要的东西。
      他是宫墙柳,困在墙内,扎根于此,不见天日。
      他想做头上的盘旋鹰,春日的高飞雁,但没有翅膀,他飞不出这宫墙。
      韩君钰叹着气摇了摇头,不再想过去的事。
      他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早食,走到院中,打算消消食。
      突然,他愣住了。
      只见那高高的宫墙上坐着一个人,一条腿垂下,一条腿曲着,一手搭在曲起那条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杵在身后。
      那人此刻正好枕以寐的盯着他看,一点也不见他有私闯他人院府的尴尬与歉意。
      韩君钰心里震惊的不行,且不说十几年来他这殿里无一外人踏足,便是那高不可及的宫墙,就不是一般人能爬上去的。
      尤其面前这人还是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按理来说更不可能了,但这件事就是在他眼前发生了。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少年的长相,他敢笃定这人绝对比他长得还好看。若是有机会,他定要拉母妃来看看,母妃还是说错了,这世间确实有人比他相貌出众。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惊鸿一瞥这个词,很适合,面前这人就是看一眼就让人再难忘记那种。
      虽然他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但也知道眼前这人绝非一般人能比。上天入地,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好看的人了。
      那少年迎着韩君钰打量的眼神,丝毫不躲避,眼神无畏的回视着他。
      韩君钰心里十分疑惑,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
      便开口问道:“你是谁?”
      只见那俊美的少年郎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嚣张的反问到:“我吗?”
      韩君钰点点头,一直盯着那少年,等他回答。
      少年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轻轻的嗤了一声,勾起嘴角道:“我啊,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说完就哈哈哈笑了几声,连笑声也是爽朗至极,然后转头不再看韩君钰,目视着远方。
      韩君钰心中不解,他从未见过这人,又怎么招惹了这人,导致这人找来说要他的命。
      那人回过头来又看了韩君钰几秒,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又说:“想知道为什么?”
      韩君钰点了下头。
      少年突然笑了一下,不似刚刚玩味的笑,是那种少年真心的笑。韩君钰总觉得被晃了一下眼。
      少年看着韩君钰说:“因为你的脸。”
      韩君钰更疑惑了,他的脸怎么了?微微蹙起了眉。
      那人应该是觉得韩君钰此刻的样子实在有趣,便大发慈悲的继续开口道:“这张脸的主人在梦里和我说,他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碰,所以我便过来取了。”
      韩君钰听到这登时有些急了,抬高声音道:“可那只是你的梦,并不是我说的!”
      少年幽幽转过眸子,似是不开心,还有点不耐,语气都冷了几分:“就是这张脸,也是这个声音,在梦里答应过我的,我绝不会认错。”
      韩君钰惊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此人仅凭一个梦,就说出这些言论,当真离谱!
      韩君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他已经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交流了。
      韩君钰心想,那么高的墙,他有本事上去,可不一定有本事下来。这么想着,便直接转了身,打算回殿里去。
      谁知他才刚迈出一步,就觉得眼前有一个黑影一晃。
      再抬眸一看,刚刚那少年已经好端端的站在了他面前,正看着他消,韩君钰的眼睛再次睁大了。
      然后他就看到少年的眉挑了一下,似是有点得意,说出来的话也气人:“你放心,我上得去,自然下得来,不必为我担心。”
      韩君钰心说,对啊对啊,我就是担心你没狠狠摔疼,一时脸上的表情也没来得及收住。等发现的时候他就看到少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似是很愉悦。
      韩君钰更不爽了,板下脸道∶“你到底想干嘛?”
      那少年轻笑一声,接着抬手摸了摸肚子道:“无事,就是从早上起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肚子实在有些饿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少年的眸子直直盯着韩君钰,那眼神太过赤裸。他觉得呼吸有些不顺,耳根微热,移开了视线。然后点了点头,让少年跟着他走。
      韩君钰在前面走着,步子不似平时一般又稳又缓,微微走的有点急。
      少年跟在后面踩着慢悠悠的步子,眼睛一直停留在韩君钰身上。
      进了殿,韩君钰让少年坐在正殿里等着,就往后殿走去。
      趁这期间,少年抬眼打量起殿里的情况。
      这殿里的装饰和摆设倒很是富丽堂皇,但却透露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人住久了怕是要生病,也不知道那小皇子怎么会忍受得了。
      片刻,韩君钰就拎了好多食盒出来,他将食盒一一打开,把东西摆放整齐。
      各种色彩鲜艳、形状可爱的糕点,新鲜饱满的果子,还有许多说不出名的小吃食……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饿了,少年抬眼对上韩君钰的视线,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说:“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韩君钰点了下头,便在桌边坐下。
      少年拿起了一块紫色的糕点,轻轻的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在口中逸开,并不甜腻,一切恰到好处,吃完口中还留有余香。
      随着东西一点点下肚,少年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明显。吃到最后竟是有些不顾形象,开始大口大口吞咬起来,两边脸颊鼓鼓的,眉眼也笑弯了,对比刚刚的冷冽,现在的温柔有些不可思议,让人想摸摸他的头。
      韩君钰看呆了,鬼使神差的,韩君钰伸出了手。手刚伸出去,他就惊醒了,连忙把手伸到了面前的盘子里,装模作样的拿起了一颗坚果,还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而暗暗高兴。
      少年应该没注意到他的动静,他紧张的轻吐了口气。剥好壳后,韩君钰将果仁放到少年面前的碟子里。
      他想了想说道:“这些吃食你平时应该不怎么能见到,是皇宫里特有的,有些是其他国家进献的。每隔一小段时间母妃就会给我送来许多,你若是喜欢,待会儿我拿一些给你带走,看你吃得挺开心的。”
      少年听完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口中的东西咽完看着韩君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带我进来,还给我吃的,万一我是坏人,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韩君钰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道:“你若是坏人,真想对我干点什么,方才在外面,我便已经身首异处了。你一来就说要取我性命,可直到现在也未见你动我分毫,想来你也是不会怎么样我的,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我该怕什么?”
      少年许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淡定,眨了下眼,随后又笑着点了点头。才开口道:“是了,看你样子,该是个冷静从容的皇子,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慌乱无措,倒让我有几分欣赏了。”
      韩君钰听后唇角挂上了一抹笑,似是感叹,又似是伤感的说:“倒也不全是,只是十几年如一日,都是一个人过,便是曾经再怎么冒失慌乱,也早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性,看似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实则只是无甚关心罢了。生死有命,我早已经不计较了。”
      看到说话的人如此云淡风轻谈论自己的生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为何,少年心中竟有一丝恼怒,眉头都蹙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吃食,下一瞬就握上了韩君钰的手腕,力道有些重。韩君钰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痛感。
      他不知面前的人为何生气,虽然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但他敢肯定此人就是生气了。
      可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好生气的,但别人生气好像也不关他的事,他便没打算开口问。
      只是觉得手腕处的疼痛有些难忍,想把手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动。
      韩君钰只能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道:“你先把手放开,弄疼我了。”
      那人像是没听到,仍然紧紧握着他的手。
      韩君钰也有些生气了,语气有些冷的开口:“你到底想干嘛?我让你松手!”
      “不在意吗?你的生死,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韩君钰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问话,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指的是他刚刚说的话,莫非他生气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心里的小火苗被这句话浇熄了,刚刚那股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没再要求对方把手松开,就任那人一直这么握着,手腕似乎也疼麻木了。
      对面的人一直盯着他看,似是不等到一个答案绝不罢休。
      韩君钰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先败下阵来。
      他在脑子里想好了措辞,觉得应该不会惹对方更生气,才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这宫墙,未来的几十年,每一年每一天都要过同样的日子。对我而言,活着和死了区别其实并不大。并非是我不在意,而是在意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枯燥的日子我倒是盼着它短些,不然就太难熬了,并非是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始终盯着韩君钰,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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