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邂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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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秦川如期来到了十八区蒙马特最新一期的电子音乐舞会现场，窄窄的胡同里塞满了前来享受音乐的人。
秦川喜欢独处，但为了生计要在不同打零工的场合切换，他不得不戴上一副假面孔示人，刻意展现出来的善谈、热情时常会让他感到内心疲惫。
但有机会不用花钱，还能在这样无歧视的大型音乐会里徜徉，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要尽情享受，光想想秦川都觉得开心。
让整个身体彻彻底底地松弛下来，比起户外写生带来的舒缓，他更珍惜这次的情绪释放。
秦川身边挤满了人，此时没人在乎肤色、国籍，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动作，高举手中的啤酒跟随音乐摇摆身体，开怀畅饮，酣畅淋漓。
半瓶过后，秦川开始沉醉于此情此景所带来的释放的快感。
一束激光随着音乐在漆黑的夜色中不断从头顶扫过，眩晕又绚烂。
人们展开双臂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无论认识与不认识，都跟随现场音乐蹦跳着、唱着，气氛简直燃到了顶点，仿佛空气中都跳动着音符。
恍惚间，秦川似乎又嗅到了那股淡淡的薰衣草发香，勾起的记忆瞬间从心底萦绕起来。
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只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眼前的身影影影倬倬。
片刻后，秦川举起酒瓶将剩下的半瓶酒对着自己的脸浇了下去，一番清醒过后，他的意识也被唤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秦川回过神低头问自己，他觉得很荒谬，大脑竟然着魔了似的浮想联翩。
又是那袭白色长裙的身影从秦川眼前掠过，撩起的发丝触碰到他的脸颊，回眸间温柔的目光撩拨着秦川的心尖，他的心随之狠狠颤悠了一下。
光线昏暗秦川看不清女人的面孔，只是被一种吸引人的魅力牵引着，他想要伸手去捕捉那个身影，可眨眼间身影却渐行渐远直至模糊消失。
秦川从梦里惊醒，刚刚梦里的画面依稀还在，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发香吗？他搓了把脸试图冷静冷静。
只是一面之缘，秦川不愿承认自己竟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女人魂牵梦绕。
但是那熟悉的薰衣草芬芳……
秦川不想再想下去。
这天，秦川整理画纸准备出门营生，无意间翻到了留有陌妍手机号的那张画纸，他停留了片刻后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翻。
物品整理好，秦川骑着自行车来到左岸咖啡广场固定的位置。
刚摆好画架，身后突然有个人拍了他的肩膀。
“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出现在秦川耳畔，他扭头看去那个在他梦里闪现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清晰。
一袭白裙，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腰间，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眼眸。鼻尖微微上翘，一张精致的小嘴透露着几份天真稚气，上扬的嘴角像随时能牵动人心的钩子，清晰的下颌线让整张脸看上去紧致又饱满。
“有事吗？”秦川故作镇静。
“我是白陌妍，还记得我吗？”
“嗯。”
“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今天终于见到你。”
秦川低头摆弄着绘画工具。
“我的手机号你还记得吗？写在画纸上的。”
听到这句话秦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低头僵直地坐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内心早已惊慌地如同一只脱兔，七上八下乱跳；迟迟不抬头，生怕那颗强烈跳动的心被眼睛出卖。
“哦，画纸不小心弄丢了。”片刻后，秦川才脱口而出。
“那把手机给我吧。”陌妍紧追不舍。
秦川有些犹豫，但手却不听使唤地伸进了裤兜，还在考虑要不要掏出手机之时，陌妍却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把拉出他的手顺势将手机夺了过去。
“你来解锁。”陌妍将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解锁界面递到秦川面前。
秦川此刻像个乖巧的孩子，毫无抵抗地听指令行事。
“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也帮你加了吧，叫我陌妍就好。”一边说着，一边在秦川手机上一通操作。
“好了。”陌妍一只手托着手机还给秦川。
见秦川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接了过来。
陌妍见状，察觉到自己的冒失可能引起了秦川的不舒服，便辩解道：“我只添加了我的手机号和微信，没有翻看你其他的信息。”
秦川依然不语，陌妍心里逐渐有些发毛，狡辩道：“还不是因为你把那张画纸弄丢了！”
此话一出，陌妍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微颤，多少缺点理直气壮的底气。
可秦川依旧稳如磐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两侧的头发自然垂下遮挡眼睛。
“看你今天挺忙，我改天请你喝杯咖啡，你帮了我是一定要谢你的，微信联系不能拒绝啊。”
陌妍觉得尴尬，赶紧找个台阶下，噼里啪啦一顿诉说后转身跑开了。
见陌妍走远，秦川这才得以深呼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正常喘息了。
他有多久没有和女人如此暧昧地搭讪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即便只是加了个联系方式，这突然的闯入让秦川麻木的心好似被电击一般。
“Pouvez-vous dessiner un portrait（可以画张肖像画吗）？”一位法国女士询问。
“Oh bien s?r（哦，当然）。”
秦川紧绷的情绪被一位顾客的询问打破，他回过神抬头且不失礼貌地向顾客回以微笑。
傍晚时分，广场的光线随着日落慢慢暗淡了下来，周边咖啡馆的灯陆续点亮，柔和的橘光透过一扇扇落地窗经由门前遮阳伞的反射将店外密密的桌椅披上童话般的外衣。
巴黎夜的浪漫就正式上演了。
有情侣在桌前腻腻歪歪低声私语，有老人在桌前享用美食，也有三三两两好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秦川正准备收拾画板结束一天的营生。
“叮”手机响了，屏幕上即刻弹出一条消息。
一起喝杯咖啡吧。
秦川打开手机发现署名是陌妍，他抬头四处打量。
发现从幽暗中正向他走来一个身穿长裙，留着长发的剪影。
“陌妍？”两人四目触碰时秦川脱口而出。
“一起喝杯咖啡吧。”陌妍被认出后，有些小确幸便先发制人。
“不能拒绝，我们说好的。”陌妍机灵地补上一句。
沉默了片刻，秦川扭头示意去街角。
“那家吧。”秦川故意舍近求远。
“好啊。”陌妍面不改色。
“我也讨厌旁边这家。”陌妍嘟起嘴以示对曾经丢包这家咖啡馆的厌恶。
这是一家街角咖啡馆，两层楼高，二楼窗台下爬满了蔓藤，蔓藤上又开满了紫红色的小花，如瀑布般倾斜而下随意地搭在一楼开启的遮阳伞上。
蔓藤里散发出迷人的金色灯光，将二楼阳台底部照亮，犹如一楼披上了金顶，大气磅礴又不失浪漫。
咖啡馆前密密地摆放着小圆桌，客人们悠闲地坐在桌前聊天、享用美食、沉浸在巴黎傍晚的惬意和闲散中。
秦川和陌妍也选了临街的一张圆桌坐下，男服务员热情地走过来询问需要点些什么。
“你喝什么？”秦川低声问。
“卡布奇诺。”陌妍微笑着回答。
“Une tasse de kabikino, une tasse d\'espresso, merci（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意式咖啡，谢谢）。”秦川用流利的法语回复男服务员。
回眸间与陌妍四目相撞，发现她正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笑，秦川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不久，秦川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你知道在巴黎请人喝杯咖啡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陌妍的语气平静地像回答她名字一样，显然她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托着两腮花痴般地看着秦川。
“那意味着你想邀请对方跟你回家。”
说出那话时，秦川涨红的脸一下延伸到耳根。
“啊？”这个答案出乎陌妍的意料，羞得她赶紧捂上了双眼。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片刻后，陌妍尬笑着解释。
“所以在巴黎不要随随便便请异性喝咖啡。”
此时秦川才敢抬眼看陌妍，嘴角上扬露出久违的笑容。
陌妍将捂着脸的双手缓缓放下，清了清嗓子，迅速找到一个新话题：“嗯——我们还是聊聊咖啡吧，你喜欢Espresso？”。
见秦川又慢慢垂下眼帘不作答，陌妍以为他在思考这个问题，于是也就继续托着下巴静静等待。
半晌，秦川回复：“纯粹的浓香。”
“像一幅画，品者入味。”他很认真地回复道。
眼前的女人让秦川莫名地心跳加速，即便是一个小问题，他也需要克制内心的慌乱，刻意镇静，越是如此眼睛就越不听使唤地四处躲闪，生怕与她四目接触。
“能给我画一幅吗？速写就好。”陌妍突然问道。
期待的眼神里似乎蕴藏着星辰大海，盯得秦川浑身不自在。
“咳咳。”秦川清清嗓子。
“这里有些暗，怕画不好。”他迅速抬眼看了一下陌妍，又故作镇静。
“没关系啊，就用这张纸巾画吧，我也就突发奇想。”
陌妍穷追不舍，随手递上了餐盘里的纸巾。
秦川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
他看了下眼前的咖啡，顺势将盘中的一颗巧克力球拿起，轻轻蘸了咖啡在纸巾上描着。
陌妍此时赶紧整理仪表，端庄地坐好。
两人安静地只剩四目不断碰触，周边的空气在两人的磁场下似乎都要凝结了。
只有那幽暗的橘色灯光打在秦川侧脸上，明暗分明映衬出秦川更加立体的五官。
额头稍稍垂下的发梢隐约遮挡着眼睛，上下滚动的喉结、结实的臂膀，映衬在陌妍瞳孔里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
巧克力球和咖啡到了秦川手里像施了魔法，不多会儿纸巾上便出现了陌妍可爱的模样。
陌妍抬高身子凑近去看，“画好了吗，给我看看。”
秦川只是将纸稍微向陌妍那边倾斜了下，陌妍以为画好了便伸手去拿，秦川没有拒绝也就任凭她拿了去。
成品映入眼帘那一刻陌妍眼睛都亮了，似乎有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她的心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可是没抬眼看我，竟然画得这么像，一眼万年吗？”
陌妍的眼神好似看偶像一般，两眼直冒星星，对秦川的爱意是遮也遮不住。
秦川瞬间耳朵又通红，下意识地将拇指伸到嘴边啃噬，双眼满是羞涩。
“这不算什么，只是美术生的职业素养。”
秦川抬眼偷瞄了一眼陌妍后迅速将目光收起，瞥向一侧。
“那——你干嘛脸红。”陌妍凑近轻声说。
“我……我……我没有。”
秦川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小学生，紧张到结巴。
“你没跟女生近距离讲过话吗？这么紧张。”
陌妍异常直接，语气里充满了挑逗。
“怎么可能。”
秦川倏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太过迅猛身后的椅子砰的一声跟着倒地，他顾不上去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迅速从圆桌前逃走了。
看着秦川离去的背影，陌妍会心地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仓皇而逃的男人如此羞涩，好似头发丝儿都透露着可爱，陌妍的心瞬间被俘获了。
付完钱，陌妍回头顺着秦川离开的方向看去，人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她轻轻打开手中的餐纸仔细端详，巧克力与咖啡的深浅交错在餐纸上慢慢晕染开来，即便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但也不妨碍它在陌妍心里留下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邂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