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来客》芊稷

66、第六十六章

　　大年三十，淮家。

　　淮家是一套宽敞的三居室，家具很少，植物很多，方淮外公在世时，喜欢花花草草，老人走了以后，都是淮妍宁在照顾。

　　去年淮妍宁手术过后，换成外婆照顾。

　　满屋的绿意，不是花草在点缀房间，是人生活在小型植物园里。

　　李老师把旧电视打开，笑呵呵地解释，“小是小了点，声音还是很大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春节晚会，屏幕上载歌载舞，热热闹闹；电视外，沈重云和两个儿女在沙发上落座，他们是第一次来淮家，高兴是高兴，就是有点放不开。

　　方淮好久没回家，杯子在哪儿都找不到。

　　淮妍宁指挥着笨手笨脚的方淮，让她泡茶、削水果，赵嘉许起身想帮忙被淮妍宁制止，“嘉许坐着休息，让她来，快三十岁的人，最基本的事情都不会做。”

　　外婆表示同意，把前几天从超市买来的小零食倒进果盘，招呼嘉晴、嘉许吃糖。

　　面对淮妍宁，方淮不敢任性，安安静静地做事，动作慢了点，做的有条有理，依次给外婆还有沈重云上茶。

　　轮到赵嘉许时，对他眨眨眼睛，又吐下舌头，赵嘉许笑着接过茶，说了声谢谢。

　　削好一盘苹果一盘梨，听从外婆安排，翻出糯米粉准备包汤圆。

　　方淮不笨，纯粹的懒，赵嘉许见她揉个糯米粉弄得脸上，身上都是白粉，忍不住去帮忙，淮妍宁喊嘉许，被沈重云拉住，“两个人做快点，让他去。”

　　淮妍宁感慨，“不能老想着倚靠嘉许，自己独立才行。”

　　方淮申请国外博士的事，淮妍宁也是才知道。

　　从医院检查回来，方淮向母亲说了博士申请的事情，准备时间仓促，收到offer可能不大。

　　劳动合同到期后，她返回潭城，准备本校的博士。

　　她和淮妍宁表明了心意，说和嘉许哥商量过，无论出国还是本校读博，他愿意再等她几年，博士毕业再结婚。

　　沈重云拉着淮妍宁的手，“孩子大了，他们既然商量好，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办吧。

　　嘉许太忙，平时就我一个人，你和李老师随我去涼江生活，我们也有个伴。”

　　淮妍宁看一眼正和嘉晴聊天的李老师，“这些花草离不开人。”

　　“那我隔段时间就来潭城看你。”

　　……

　　厨房里正在包汤圆的两个人也在商量事情。

　　赵嘉许想让嘉晴打听业内打离婚官司的知名律师，方淮不同意，一个是不想让嘉晴知道她结婚的事情，二个不想彻底和陆岷撕破脸。

　　“嘉晴知道了，怎么看我。”

　　方淮情绪低落，和陆岷那段婚姻，她不愿任何人知道。

　　“他马上就要出国，如果死活不离，一直拖着你，怎么办？”

　　赵嘉许想了一下，“那不找嘉晴，找其他人帮忙介绍。”

　　方淮靠近赵嘉许，把脸贴在他胳膊上，“再给我点时间，我找陆岷最后谈一次，如果他不答应，我就起诉。”

　　“好。”

　　煤气灶上的水开了，方淮把汤圆下进锅，赵嘉许把火调小，盖上盖子，方淮从橱柜里拿出小碗，排成一排等待。

　　赵嘉许守在灶火前，不时揭开锅盖察看情况，发现汤圆浮起来后，把锅盖放到一边，方淮站在他身后，双臂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吃完汤圆，外婆准备去休息，三间卧室，大家商量怎么分配。

　　赵嘉许是男的，默认他睡客厅，第一轮就把他排除，方淮不想和嘉晴睡一起，也不管淮妍宁和沈重云怎么想，直接宣布。

　　“嘉许哥和我一个房间。”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眼看淮妍宁表情下沉，方淮赶忙解释，“嘉许哥那么大个子，沙发很难睡。”

　　赵嘉许红着脸低下头，沈重云其实知道两个孩子在涼江就睡在一起，今天到底是在淮家，作为男方家长，又是客人，说什么都不合适。

　　嘉晴没想到方淮胆子那么大，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大喇喇地说出来。

　　淮妍宁不是封建，方淮是女孩，没结婚住在一起不合规矩，她刚想阻止，外婆起身，慢慢往卧室走，边走边叨咕。

　　“儿大不由娘，我先休息了，你们年轻人继续玩。”

　　最后，淮妍宁和外婆一个房间，沈重云和赵嘉晴一个房间，大家心照不宣，就这样默默定下来。

　　赵嘉许躺在方淮的单人床上，既兴奋又有些拘束。

　　“和陆岷离了，我们就领证，婚礼后面补。”

　　他实在受够了这种没名没分的日子，只要一想起方淮和陆岷的婚姻关系，他就浑身不自在。

　　“方淮，你要我把姘头的帽子戴一辈子？”

　　赵嘉许掐着方淮的下颌，有些咬牙切齿。

　　方淮的手臂勾在他脖子上，眼神无辜，“不是给你名分了，我妈刚才多不高兴，我顶着那么大压力争取。”

　　“你少糊弄——”

　　后面的话被方淮堵在嘴里，发不出声。

　　**

　　赵嘉许给烧烤城放了十天假，大年初十才上班。

　　宁沅跟着姚新夏回老家和奶奶一起过年。

　　春节过后，原来租的那套房子即将到期，宁沅想在烧烤城附近重租一套，姚新夏想直接买房。

　　“钱留着干大事，先租房住，反正租金不贵。”

　　宁沅背靠床头，滑着手机搜索租房信息，原本靠在她肩头的姚新夏直起身，脸色难看，“为什么不买房，我人都给你了，你玩玩就想走？”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宁沅有种和姚新夏灵魂互换的错觉，难道不该她来说吗？

　　“说什么疯话，我都没叫你负责。”

　　“我愿意负责。”

　　姚新夏栖身过来，被窝下的脚在宁沅腿上蹭来蹭去，一张精致的俊脸越贴越近，眼神仿佛在拉丝，宁沅瞬间共情了纣王。

　　美色当前，这谁能顶得住！

　　过一把帝王瘾，宁沅捋着揉乱的长发，立志做一个明君。

　　她拉起姚妲己的手，语重心长。

　　“我们俩身上的钱留着改造老房子做民宿，姚哥，当前最重要是挣钱，条件具备，结婚顺理成章，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开一家民宿。

　　你和你家老房子，就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们一起好好干。”

　　姚新夏抓了件衣服披上，和她并排靠在床头，他拿出手机，点开手机银行，一通操作后，把余额展示在宁沅眼前。

　　“民宿要开，房子也要买，我在烧烤城这几年，没花什么钱，许哥给得分红高，我不能给你买大别墅，一套大三居还是买得起。”

　　姚新夏的银行余额让宁沅意外，他的钱加上她的，确实足够两件事都办，主要涼江房子和发达地区比，真是良心价。

　　宁沅明白，受过伤的姚新夏，对感情没有安全感，和她一起买房，更像是让他的内心安定，她考量再三，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买吧，地段好点的，不用太大，三房够了，按揭我俩一起还，留出更多钱做民宿的启动基金，你觉得怎么样？”

　　姚新夏眼中绽放出光芒，看的宁沅心里暖洋洋，两人商量着地段和房子大概朝向，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大半夜。

　　**

　　大年初二，陆岷收到周什安发来的照片。

　　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

　　后面跟着三个字——我儿子。

　　陆明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或者只看一眼就关闭。

　　他点开那张照片，放大，仔细地观察婴儿的五官，他努力想找到和周什安相似的地方，可惜，除了鼻子明显高挺，其他看不出什么联系。

　　周什安发完照片就给陆岷打电话。

　　“看了吗？怎么样，像不像我。”

　　周什安的声音有点子激动，陆岷觉得有些可笑，想了想，又释怀。

　　“鼻子比较像。”

　　“小陆，你也得有个儿子，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周什安极力想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陆岷半躺在沙发上，远眺着三环高架上来往的车辆，他试着再去看那张婴儿的照片，体会周什安此刻因新生命到来产生的悸动。

　　儿子，他的儿子……

　　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物。

　　一个脆弱的新生命，从零岁开始的守护，经过十多年，不知最终变成什么样子。

　　理智冷静如陆岷，终于在这个自我暗示里，找到了那么一点点，和周什安此刻相似的情绪。

　　神奇，柔软，代表着希望的小人，充满一切未知与可能。

　　他该有一个吗？

　　也许吧。

　　“我来探望一下？”

　　陆岷说出这句话，有些吃惊，电话那头的周什安很高兴，立马就答应了。

　　“明天来吧，孩子在月子中心，和顾雅芙各住各。”

　　从月子中心出来，陆岷内心平静，有些原本不那么明确的想法，开始发芽成长。

　　刚才，周什安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孩子。

　　笨拙，却仔细，这又是陆明没有见过的全新一面。

　　天空蔚蓝，不见一丝云彩，站在即将而立的门槛前，陆岷明白，他不过是凡夫俗子，超脱不出世俗的漩涡。

　　他突然想给方淮打个电话。

　　问问她，关于孩子，她是否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