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第五十四章 ...
-
西南地区,冬季最冷不过零度,除却短时间寒流影响下的降温,大部分时候气候温和。
被低温冻了大半月的涼江人,太阳一出,全跑出来晒太阳。
青龙潭公园,游人如织,方淮挽着沈重云,赵嘉许背着零食水果,手上拿着全画幅微单跟在半步之后,相机买了很久,包括今天,拢共用过3次。
青龙潭公园位于涼江北郊青龙山脚,旁边是农业学校,顺着青龙潭背后的小路上山,山腰有个道观,叫青龙观。
青龙潭和青龙观有几百年历史,院子里有唐梅、宋柏、元杉、明茶,以唐代栽种的唐梅最为闻名,半个青龙山,有梅园数百亩,冬季花期一到,满山遍野的梅花。
三个人才走一小段路,肩膀、头发、衣服,落下点点花瓣。
沈重云今天兴致特别高,不同颜色的梅花树下都要留影,不仅拍单人照,还拉着方淮一起,双人照拍完,又请路人拍三人合影。
不爱照相的赵嘉许,开始不情愿,沈重云嗓门一提,他乖乖配合。
“嘉许你笑开心点,你那手,放团团肩膀,平时两人那么自然,对着镜头,像个木头。”
三人拍完,沈重云离开,让好心人帮方淮和赵嘉许拍合影,一张不满意,还要第二张,她站在好心人旁边做摄影指导。
方淮全程配合,让笑几分笑几分,让比动作比动作,乖巧可人,笑得沈重云合不拢嘴,反观赵嘉许就僵硬许多,手不是手,脸不是脸,仿佛在做天下最难的事情。
“团团好看,嘉许多余在旁边。”
谢过帮忙的好心人,沈重云接过相机,盯着小屏上的两人,皱着眉头数落。
梅林是一片斜坡,沈重云腿脚不方便,走不了长路,三人在一处长廊歇脚,亭廊两侧长长的美人靠,坐满中途休息的游客。
沈重云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老太太扶着一个堪堪会站的婴儿,小婴儿穿着兔子连体衣,小手死死抓着靠栏,她试着松开一只手,摇摇晃晃蹲身,想要去抓椅子上的围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她每一次动作都引来老太太的恐慌,连带着一旁的沈重云下意识伸手,想去护她。
“多大了?”
沈重云捏捏小婴儿的手臂。
“十个月。”
老太太注意力一直在婴儿身上,眼神警觉,嘴角挂着笑意。
“白生生,长得结实。”
“是,这孩子能吃。”
两个老人闲聊的档口,小婴儿终于抓起红色围兜,高兴得在手里舞动,对着沈重云咿咿呀呀,圆黑的瞳仁璨若星辰,水润的小嘴咧着,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老太太一边给孩子擦口水,一边感叹,“这孩子爱动,能站就不愿坐。”
“孩子机灵。”
“但愿。”
沈重云转回身,瞅一眼对面坐着的赵嘉许,又看看身侧的方淮,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只招呼他俩吃东西,催他俩去到处转转。
拧不过沈重云,赵嘉许起身,对方淮撇撇头。
“走,这段时间你看书辛苦,正好锻炼一下。”
方淮捏一块苹果放进嘴,向沈重云挥挥手,揪住赵嘉许的后衣襟,跟着他离开。
护着小孙女的老太太望一眼两人的背影,“您女儿啊?”
“儿媳妇。”
“哦哦,您儿子长得好高,人也精神,儿媳妇小巧漂亮,有福气。”
沈重云微微点头,眉眼含笑。
长廊旁,一阵轻风拂过,扰动枝头,日光下,桃红的梅瓣反着光,枝枝娇艳。
从青龙潭到青龙观必须爬坡,没走多远,方淮就气喘,赵嘉许任她扯着衣襟,不催,速度也不快。
又走一段,见赵嘉许还是不牵她的手,方淮赌气,一下一下挥手,拍打他的手臂,赵嘉许目视正前方,没什么表情,不理,不牵,任她打。
两人拉拉扯扯来到一段土路,方淮没注意脚下,左脚崴进一个小坑,趔趄一下,赵嘉许眼疾手快,稳稳拽住她的手腕。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四目交汇,冷冽对上委屈,冰霜破碎,赵嘉许还是牵起方淮的手,十指紧锁,拉到身前。
“看着路,慢慢走。”
有助力,方淮脚下生风,比刚才快很多,赵嘉许望一眼半山腰上,掩于山林中的院落,红墙青瓦,飞檐斗拱。
一段蜿蜒的石梯尽头,是青龙观的山门,拱门牌坊上书“紫气东来”。
道观五进十三所大小院落,顺山势而建,每处殿宇都带配殿和厢房,其中祖师殿和玉皇殿香火最旺。
赵嘉许在道观自设的小卖部买了香烛。
用油灯点燃,参拜后供奉到指定位置,又在功德处做登记。
方淮照着他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全程虔诚专注,所有院落逛完,她特地回到香烛供奉处查看,确认香烛烧得旺炽才放心离去。
道观东侧的梅园。
唐梅立于园子中间,千年雨雪风霜洗礼,它的枝干横蜷,老态嶙峋,满园的白梅、红梅、绿梅还有腊梅等十几种梅树,像极了簇拥王者的侍卫。
梅园里有石凳石桌,相比青龙潭,这里人少,零星几桌老人在喝茶打扑克。
透过曲折的枝干,一支支红梅向阳而生,深蓝天幕做衬,绯红点缀,妖娆粉嫩的梅花在枝头肆意绽放。
阳光穿透枝叶,洒落方淮的额头,脸颊,本就瓷白的皮肤愈加明亮细腻,涂了唇釉的薄唇闪耀剔透,赵嘉许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方淮抓着他的手掌,“我刚刚许愿了。”
“什么愿?”
“赵嘉许是方淮的。”
赵嘉许松开手,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天空,梅树,甚至围坐石桌的老人,偏偏忽略眼前人。
“拍我!”
方淮跳着往镜头前凑,因着身高优势,赵嘉许不必闪躲,只要镜头高过她的头顶,怎么都拍不到。
眼看方淮表情越来越丧,赵嘉许不再逗她。
咔嚓一阵快门。
失败的,刻意的,自然的表情全抓进的画面。
方淮在小屏上查看照片,赵嘉许电话响。
丁思言打来的。
咨询他在哪里充电卡还有煤气,赵嘉许告诉她地址,怕她记不住,说编个消息给她。
丁思言问赵嘉许什么时候有空,丁母请他到家里吃饭。
赵嘉许回绝。
离得近,方淮依稀听出是女人的声音,赵嘉许比较客气,听交流内容又觉得熟稔。
挂断电话后,赵嘉许在消息框打字,把燃气充值点和电力营业厅地址发给丁思言。
方淮垫起脚,窥探他的屏幕。
消息发出后,对方秒回。
——收到。
紧接着,一个玫瑰和爱心的表情发过来。
“言思丁是谁?”
“嘉晴的同学,被无赖骚扰。”
“哦,借住在你们家老房子那个?”
“就是她。”
“她干嘛给你发爱心?”
方淮拽赵嘉许一下,眼神充满疑问。
“谁知道,估计顺手。”
“赵嘉许?!”方淮不依不饶,声音提高几分,表情严肃。
赵嘉许收起手机,目光浅淡,“你要无理取闹是吗?”
方淮瞬间安静下来,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鼻头酸涩,这是赵嘉许第一次,用这样陌生的表情,生硬的语气和她说话。
下山的路,方淮闷闷不乐,赵嘉许牵她几次,都被甩开。
索性也不牵了,大步往前走,任她在后面,像个尾巴一样坠着。
快到沈重云休息的长廊,赵嘉许原地不动,待方淮走近,两人并排。
沈重云觉出气氛不对。
待吃完晚饭,沈重云给方淮收拾带走的东西,气氛就更怪了,平时笑笑闹闹的两人,不仅不说话,连表情都没有。
她暗自观察,嘴皮蠕动好几次,终究没有问出口。
哪有不闹矛盾的夫妻,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越野车停在赵家门口,方家院子亮着灯,他扫一眼收回视线,想起里面的人,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赵嘉许郁闷得喘不过气。
方淮迟迟没有下车。
她不想这样,一个问题没解决又生出新问题。
“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你会接我电话吗?”
“这段时间事情多,你好好复习。”
方淮心头一凉,惶然望着他,“以后都不联系了?”
“有事打电话。”
“没事呢?”
“方淮,按自己的计划走,别回头,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说话的时候,赵嘉许埋头在车厢里四处翻找,最终失望地靠在椅子上,他忘了,自从遇上方淮,车里不再放烟,偶尔几根,都是应酬完剩下的。
“你不管我了……”
眼眶酸涩得厉害,有东西在里面滚,方淮呆呆地望着前方。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和嘉晴一样。”
热流从眼眶中涌出,方淮解开安全带,倾身紧紧抱住赵嘉许的脖子。
湿热的液体粘在赵嘉许皮肤上,让他心头酸胀,细小压抑的哽咽刺的脑神经发麻,他的脸贴着她的头发,温热,传来淡淡花香。
是方团团的味道。
给不了就放手,长痛不如短痛,真正的喜欢是目送她追求更好生活,不是一厢情愿把她圈在舒适区,过平庸将就的日子。
赵嘉许伸手关闭车前阅读灯,车厢暗下来。
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软软糯糯的一团。
他看她时,她恰好睁开眼,玻璃球一样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四岁的他垫着脚,努力撑起身子,轻轻的,小心翼翼,噘嘴亲了亲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