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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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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花景嫁入晋王府已是一年有余,一年以来,独得晋王专宠,犹如掌心里的宝,好生呵护着疼爱着,半点委屈也舍不得让他受。此事传遍朝野,人人都在背后议论花家生了个好儿子,如此,花家更得朝廷信任和器重了,本就对这门亲事耿耿于怀的花将军,听闻后不见释怀,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很快便是这一年的中秋之夜,皇上在宫中大摆筵席,与百官同乐。花景虽然得宠,却仍介怀自己的男妾身份,所以借口不习惯人多的场合,拒绝了晋王想要同往的提议,外人碍于情面表面对他恭敬,暗地里都悄悄称他为以色侍人的“狐狸精”,他心里自是清楚,因此也不想走出去平白惹人白眼和非议。王爷越是在人前宠他,眼红的人便也越多。
晋王知他所想,便也不勉强,又怕他一个人在家寂寞,便一顶小轿将将军夫人请到府中,让他们母子小聚一下。
“待我进宫见过母后和皇兄,便马上回来,赏月,赏人。”晋王摸摸他的脸,压低声音故作轻佻地笑一笑,然后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好了!快去快回吧!”花景也忍不住笑了,红着脸出声撵他走。
晋王却揽过他,用力收紧胳膊,仿佛将他整个人揉进身体都不够,低头覆上他的唇,缠缠绵绵吻了半天,直到对方快要透不过气来,面色酡红气息紊乱双脚发虚,才又坏坏一笑,在他腰上轻薄地拧了一下,“等我!”,温情地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话,然后才放开,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
捧住脸,看着晋王那轩昂的背影走出月亮门,不知为何,花景的心里隐隐感到几分难言的不安。也许是错觉,他竟觉得晋王离开的脚步,带着一番绝决的意味。扬起手,想要追过去叫住他,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
今夜的王爷,好像有点奇怪呢!他暗想,怔愣一会,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景儿,你方才一直盯着王爷的背影,莫不是真的对他动心了?”将军夫人从房中走出,支开下人,对着他小声问道。
花景垂下头,难堪不语。银色的月光泼泼溅溅,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花景那张动人的脸,被月色映上几分朦胧,更加显得清丽好看。
见他如此,花夫人心中便已明白,她在桌旁坐下,告诫道,“帝王家的人,没几个会有真心,他如此宠你,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况且晋王心思深沉,爹和娘都觉得,他——”
“娘,你放心吧,孩儿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在玩弄我利用我,那我就杀了他!”花景跟着坐下来,打断母亲的话玩笑似地说道。
花夫人摇摇头,叹口气,“小心隔墙有耳,话可不要乱说,不管他待你是否真心,太过宠你总是容易招人嫉恨,惹来是非,为娘怕你现在是背腹受敌,怎样都难以周全啊,总之,你日后定要小心一些!”
花景嘻嘻应了一声,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月饼,讨好的递给母亲。花夫人见他一幅听不太进去的样子,接过月饼,又是一声长叹。花景却转过头,眼底映出一片惆怅和清冷。
月亮越升越高,月色愈加醺人,花夫人也不好在王府里留得太久,跟儿子聊了一会,该交待的交待尽了,便带上婢女回府去了。
送走母亲,花景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美得似乎有些不正常,乌蓝的云层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铺盖在天边,上面只镶着几颗稀稀寥寥的星子,衬得那轮圆月越发皎洁明亮。他笑了笑,想着时辰已经不早了,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呢,叫来下人重新在桌上添了些瓜果和茶点,又单独回到房中,走到梳妆台前,拾起铜镜,将眉毛匀匀描了一下,然后又挑起垂在胸前那一缕缕光滑如缎的青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起来。
做人妻子久了,他竟也如女人一般,开始渐渐注意起自己的仪容和打扮起来,尽管不希望那人喜欢自己是因为长相,却也仍旧忍不住想要自己更美一点。他曾经的傲气,曾经的抱负,在晋王温柔甜蜜的攻势下,早就溃不成军了,爱情容易让人迷失,母亲对自己的告诫和关怀言犹在耳,没有让他冷静清醒下来,反而更引起了他的不安,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是如此美丽,却让他觉得毫无真实和安全感。
“孤芳自赏难自弃,景妃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嘲讽之意的冷漠声音,花景吓了一跳,铜镜和梳子同时在手边跌落。
“谁?”他转过身,只见一人从侧窗跳进厢房,身形有如鬼魅,三两下便移至花景身旁,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了面巾,让人看不清长相。一柄银亮的长剑在眼前一晃,瞬间抵住他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你可知道你拿剑指着的人是谁吗?”花景起先一惊,拉着很快镇定下来,沉声喝问。
那人冷笑一声道,“好胆识!不愧是将军之子!我还以为,你会像女人一样大声尖叫呢!”
花景皱起眉来,那声音让他听得有几分熟悉,“你是怎么躲过侍卫的耳目闯进来的?你究竟是谁?”不是他不想呼救,而是他看那蒙面人眼神毫无温度,周身充满杀气,只怕自己刚一开口,小命就要没了。他是将军之子,功夫自然也不差,可是眼前这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绝顶的高手,能够让他觉得有熟悉之感又能轻易闯进他的房间而且武功高强的人——
想到这里,刚才还因母亲的话而悸动不安的心忽尔冷静沉淀下来,眼神闪烁了下,唇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笑意。
“景妃很聪明,看来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人又是一声冷笑,眼神变得更加阴鸷。手腕轻轻一抖,花景白皙细嫩的颈脖,一点腥红立时涌现,渐渐形成一条细流。
花景痛苦地眯了下眼,接着又笑道,“既如此,何不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月光恁好,你这一身打扮,怕也只是多此一举吧?”
“样子总是要做做的。”那人又说着,看着花景的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其实像王妃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死了还真可惜,怪就只怪你投错胎生错了家门,花将军手握重兵,又屡建奇功深得民心,偏偏将军夫人娘家又财势雄厚,这样的家族,表面看似风光,实则——,啧啧——”他故意叹了叹,将话只说一半。
“不用挑拨了,你既已打算杀我,对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心存欺瞒?”
“景妃说得没错,我何必对您心存欺瞒?”那人反问。
“呵,他既已娶了我,花家便早在皇室控制之下,而他至今未有子嗣,皇上何必杀我?你告诉我,这究竟——是——谁的意思——?”花景盯着对方的眼睛,颈下血流如注,气息开始不稳,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对不起!景妃,这话,您留着等到了阴曹地府去问阎王爷吧!”那人眼神一凛,杀机顿现,手里长剑一挥,一道如虹的血光,在那苍白清冽的月光下,诡异而优美的喷溅开来。
梳妆台上,铜镜上,朵朵血花惊心绽放!
花景的身子软软地跌了下去,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渐渐失去神采,渐渐变得空茫,却又似有一楼不甘,一缕悲戚,怎样也散之不去。
那黑衣人再次冷笑,将长剑收入鞘中,足尖一点,迅速跳窗而去。然而这时,令人意外的一幕却突然出现了,那些殷红的血花,忽然汇成条条细痕,如蚯蚓一般,往地上那面看起来古朴而又精致的雕花铜镜蠕动而去,很快,便被那铜镜全给诡异地吸了个干干净净,那铜镜,立时发出一道如月光般清冷阴寒的银色光芒来。
只是这一幕,没有任何人看见。半刻之后,一切重新趋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花景的尸体安详的倒在地上,而那双美丽空洞的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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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以后,身患奇症的皇帝因不治而驾崩,太子年幼,由晋王辅佐登基,太后命其为摄政王。
三个月后,新皇意外落水,抢救不及,驾崩。
飞骑大将军率众臣拥晋王为皇,改年号为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