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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枫杨(4) ...

  •   第二天上午,我没提前打招呼就去了公寓。

      向榆开门看见是我,有些意外:“这么早就来了?”

      她一身居家打扮,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素颜更显清爽干净。

      我一手提着乳胶漆桶,一手举着滚筒刷,“不用找油漆工了,我会刷墙。”

      她不禁莞尔,“你还真是多才多艺。”

      “技多不压身嘛。”

      她湿漉漉的手在身上蹭了蹭,招呼我进屋,倒了杯茶。

      “你先坐,我的碗还没洗完呢,马上就好。”

      我跟着她走进厨房,饶有兴致地问:“你还自己做早饭?”

      我还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孩,多半不会亲自下厨。

      “就煮了碗麦片粥,煎了个鸡蛋。”水声哗啦,她边洗碗边跟我聊天,“你吃过了吗?”

      “嗯。”我挽起袖子,端起还没洗的平底锅,“要帮忙吗?”

      她冲我甩了一手水,嗔笑:“出去啦!”

      我闪身一躲,还是有几滴水落在了胳膊上,水珠渐渐蒸发,带来一缕酥酥麻麻的触感。

      虽然被赶出厨房,但我心情莫名愉悦,在客厅里来回晃悠。

      之前几次都是来去匆匆,这次终于有机会,好好参观一下她的小窝。

      一室一厅的布局,客厅有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没有遮挡,能远眺城市的天际线,也能俯瞰大街小巷。房间虽不大,但色调干净明亮,布置得很温馨,原木色地板、米色沙发和窗帘、白色墙壁……

      一切都很和谐,除了墙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黄色污渍。

      我心生愧意,决定速战速决。

      开工之前,得先向主人请示:“我把客厅的东西搬到卧室吧?”

      水声骤停,她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厨房,“你等会儿,我洗完了跟你一起搬。”

      “不用,我搬得动。”

      说干就干,我铆足了劲儿,一鼓作气,先拖沙发,再搬电视柜,然后是餐桌……没过多久,她的小卧室就被家具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的茶几空间不够,为了腾地方,我把沙发使劲往里一怼,沙发那头撞上靠墙的置物架。

      架子一阵晃动,上面零零散散的物件全掉下来了。

      幸好有沙发接着,东西都没碎,只是乱作一团。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把各种大件小件摆放到原位,只剩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

      “没事。”她语气淡淡的,从沙发和电视柜的间隙里挤了进来,跟我一起收拾这一片狼藉。

      我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着她。她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确认她没有生气后,我这才松了口气,心跳渐渐恢复稳定。

      她从架子上拿起一个漂亮的纸盒,把散落在沙发上的杂物一一放进去,什么胡萝卜发夹,猫耳朵发箍,龙猫钥匙扣,还有各种图案的徽章……

      都是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为防止有遗漏,我把沙发仔细翻找一遍,意外地从坐垫的缝隙里抠出一根形状奇怪的东西。

      它由两根细长条连在一起,呈“Y”字形,比巴掌小一点。

      我正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根树杈,凑近一看,突然意识到——

      这好像是根鸡骨头啊?

      噫,不会是她吃剩下的吧?怎么掉沙发里了?

      还是,刚刚从盒子里掉出来的?

      不管是哪种,都挺……匪夷所思的。

      我看着这根鸡骨头,又抬眼看看她,表情一言难尽。

      “看什么啊?”她从我手里拿走骨头,放进盒子里,“这是我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

      啊?确定不是吃剩的特产吗?

      我将信将疑:“谁会买根鸡骨头做纪念品啊?你不会是被人坑了吧?”

      她哭笑不得:“这是许愿骨,不是鸡骨头,是用火鸡的锁骨做的。”

      火鸡不也是鸡吗?

      做的?怎么做?不会是没牙老太太嗦干净的吧?

      我又从盒子里拿起那根骨头,凑近鼻底,隐约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噫,不会还残留着口水吧?

      “你这什么表情?”她又气又笑,给我科普,“许愿骨是国外的一种风俗,吃到这根骨头的两个人,要拿住两头一起扯,扯到了中间部分的人会有好运气,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见我仍是一脸懵,她问:“对了,你看韩剧吗?”

      她说了个剧名,我呆呆地摇头。这几年,别说韩剧了,我连国产剧都没看过几部。

      “我就是看了那部剧,才知道许愿骨这个东西,前几年卖得可火了。”

      我大概听懂了,反正就是个许愿的东西,跟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许愿池里的硬币、天边划过的流星一个属性。

      “灵吗?”我问。

      她想了想,回答:“心诚则灵。”

      许愿是种玄学。愿望实现了,则灵;没实现,则心不诚。

      整理好置物架后,我们走出卧室,在地上铺满旧报纸。

      我搅拌好乳胶漆,拿起滚筒刷正要往墙上抹,她突然想到什么,喊住我:“等等,系个围裙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她从厨房里拿来围裙,见我两手都拿着东西,便踮着脚尖,从我头顶套下围裙,又绕到我身后。

      我看不见她,只能感觉到她离我很近,动作轻柔,呼吸仿佛贴着我的后背。

      我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止,双臂举在空中,僵硬不敢动弹。

      明明是很正常的接触,我安慰自己,系个围裙而已,又不是系皮带,别多想。

      可是为什么,连空气都香甜了起来?

      “好了。”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她的声音终于在我背后响起,“要不要戴个帽子?”

      我咽了咽发干的嗓子,“不用麻烦了吧。”

      “不麻烦,还是戴一个吧,免得沾到头发上。”

      过了会儿,她又回来了,把什么东西往我头上套。我感受到她的指腹,穿过短发,触摸到我的头皮,柔软与坚硬碰撞……

      就在我心猿意马时,突然听到她的窃笑声。

      “你好像个女装大佬。”

      她把我拉到玄关的镜子前,笑得前仰后合。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红格子荷叶边围裙,带着粉红色蕾丝边浴帽,手拿滚筒刷……

      我的脸蓦地发热,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女装大佬长啥样我没见过,但我见过变态。

      “干活了干活了。”我不敢再看一眼镜子,埋头干起活,也顾不上形象了。

      刷墙也不难,就是需要耐心,涂抹完墙上的污渍,等乳胶漆干透,再均匀地刷第二遍。

      天花板麻烦一点。我踩在椅子上,仰着头,高举着刷子来回滚动。

      一低头,见她双手稳稳地扶着椅子。我安慰她:“我没事,安全得很。”

      “我怕你踩空。”

      “不会的。”

      脚踩九米拉梯摘马蜂窝的事我都干过,踩把椅子怎么可能出意外?

      但她执意要当监工,我也没阻拦,心里还有些欢喜。

      刷到一半,脖子酸得不行。她见我不停扭动着脖子,关切地问:“还好吧?要不你歇会儿,我上?”

      “还好,马上就完工了。”我在漆桶里蘸了蘸刷子,打算一鼓作气刷完,突然听见她“啊”了一声,紧接着不停地“呸呸呸”。

      “怎么了?”我赶紧跳下椅子。

      她苦着脸,瘪着嘴,气呼呼道:“掉我嘴里了!”

      她张开嘴,舌头都白了。

      我憋住笑,把她拉到洗手间,“来来来,漱个口,别吞进去了。”

      一顿猛漱过后,舌头终于清洗干净,她擦擦嘴,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不会中毒吧?”

      “没咽进去就应该没事。”我安慰她,“先观察观察,不行咱就去医院。”

      经过这段小插曲,她终于老实了,不再盯着我干活,转头钻进了厨房。

      终于大功告成。

      我跳下椅子,环顾一圈,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而她恰好也从厨房里出来,把饭菜一一端上桌。

      “弄好了?”她冲我一笑,绕到后面解开我的围裙,轻轻推我一把,“洗手吃饭。”

      她的厨艺出乎我的意料,至少在色香味上,占了前面两项。

      至于味道……我不好评价。

      她见我吃得频频皱眉,不时停下来喝水,这才意识到问题。

      “是不是太辣了?”她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你的胃还没好,吃这么辣的能行吗?”我的语气有些不悦。

      “我的胃没什么毛病啊。”她不以为意地笑笑,“昨晚可能是喝了冷风,胃受了刺激才吐的,不要担心。”

      我看着她吃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哈着气,脸上并没有因为享受美食而流露出一丝愉悦。

      与其说她喜欢吃辣,倒不如说,她强迫自己喜欢。

      可是,为什么呢?又没人逼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我突然想起昨晚老四说的话——

      我对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向榆,”我放下筷子,直视着她的眼睛,“能不能跟我聊聊你的事。”

      她神色不解:“我们聊得还不够多吗?”

      我摇摇头,“我们总是在聊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今天的天气,最近的新闻,明星的八卦,但是对自己,你总是避而不谈。”

      “你也很少跟我讲你的事啊。”

      “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我眼神真诚,“对你,我有问必答。你能吗?”

      她愣了下,歪着脑袋,俏皮地眨眨眼,“咱们才见过几次面啊,你就想查我户.口了?”

      “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她打趣道:“怎么?怕我是骗子啊?”

      “那倒不是。”

      我思索片刻,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到她面前。

      她嘴角慢慢收敛,看看我的身份证,又抬眼看看我。

      “干嘛?要交换证件啊?”

      “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我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

      迟疑许久,她终于起身,从手提包里翻找出证件,“喏,这我的。”

      她重新坐下,嘟囔道:“要是信不过你,还能让你进屋?”

      我拿起她的身份证。

      她的名字是真的,证件照上的她的面容清丽,五官精致,脸颊还带点婴儿肥,看上去比现在稚嫩许多。住址是福建某个小城市的某条街道,难怪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点闽南腔。

      似乎没什么可疑之处。

      倒是她,在我的身份证上发现了亮点。

      “哟,你比我小两岁呢!”她挑挑眉,笑容颇有几分得意,“那你得管我叫姐啊。”

      我:“……”

      把身份证还给她,我闷着头专心干饭。

      “没礼貌。”她佯装生气,“你刚刚还直呼我名字?谁教你的,没大没小。”

      我充耳不闻,一把将身份证抢回来,低头继续干饭。

      她提议:“哎,以后就叫我榆姐吧。”

      我涨红了脸,干巴巴地说:“不要。”

      她继续逗我:“来呀,叫一声姐听听。”

      “不要,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喊过姐。”我闷声拒绝。

      “那你平时都怎么喊比你大的女性的?”

      我沉默许久,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终于憋出一个字:
      “姨。”

      扑哧一声,她笑喷了。

      “算了算了。”她终于放过了我,笑着摆摆手,“快吃饭吧小弟弟,别想着当福尔摩斯了。你想知道什么,以后我都会慢慢告诉你。”

      我抬眼望着她,充满期待,正要开口,被她一句话给堵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周枫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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