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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12 ...

  •   10、

      走回楼下,几个大婶正在水池边洗着衣服,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玩耍着石子,一片熟悉的祥和。

      中午的阿姐用布擦了擦手,招呼道:“大妹子回来啦?李先生让我帮忙补的衣服我改好了,你取一趟吧。”

      薛梅冷冷地看着她。在飞鸥欲言又止的沉默中,薛梅开口道:“让他自己拿去。”

      “我说大妹子,你可得学着心疼男人。真有事找我们评理。”

      “……呵。”

      阿姐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开了。飞鸥低声劝了薛梅几句。她神色如常地说:“放心吧,父亲给我的性命我会好好珍惜的,我不会做傻事。”

      薛梅坐在桌边,看着另一人恍然不觉地忙前忙后,还炒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薛梅不想浪费粮食,便没有掀翻这桌好菜。

      薛梅只是冷冷地看着落座的李忠国,看着对方微笑示意,薛梅恨不得把这张笑脸撕碎,想,可真是毫无底线、厚颜无耻。

      她问:“你这些天出门,是去见日本领事馆的人?”

      “也不全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薛梅说:“你身上的那些瘀伤,伤痕,都是日本人送你的’奖赏’?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对方看薛梅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还细细地夹了些菜品尝。薛梅觉得恶心得紧。

      薛梅走到一旁,用眼神示意对方开窗,咔嚓一声金属的脆响后,一股浑浊的气涌出窗子,也一股冷冽的风涌入这小楼的三层,薛梅还觉不够。她说:“你快点吃,日本人的钱买的食材我消受不起,闻到味儿都想吐!”

      李忠国像是有些不解。终于撂下了筷子。“那你只吃地下党的钱买来的菜?”

      “我父亲同志的血汗钱,你拿来换精致的菜肴,你不觉得你消受不起吗?”

      李忠国说:“你可以只吃米饭。以后找了工作还我钱。总要吃些东西的,我旧日的一位朋友对我说,如果还有信念,就要先活到能看到信念实现的那一天。”

      薛梅道:“我要搬出去,或者你搬出去。”

      “不行。”

      他捋下袖子,露出小臂。她看到一片青紫色和牙印。

      薛梅说:“你活该。”却回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

      李忠国道:“所以你说的不全对。你的病还没好。现在你还不能单独生活,我不想看你去死。”

      李忠国想了想,道:“或者你想去延安吗?张爱民他们前几日出发了,但现在或许还能追上他们。”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上海,看你怎么死的。”

      11、
      再见面时,那位同志“飞鸥”劝薛梅,一个人,惹上了日本人,又结仇于共chan党,很可能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只会让特务捉襟见肘,某一天“一脚踩空”。

      薛梅很不解,说不杀了他,难道不是很危险吗?

      飞鸥说:“这是上面的决定,想来领导有自己的考量。”

      飞鸥犹豫了一下说:“而且,在和你订婚之后,日本人待他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坏,却不能再逼他出卖情报,这样看来他还是有底线的。组织上确实怀疑他是国民党的线人,或者是青红帮的帮众。”

      真是敌我关系!

      飞鸥向薛梅承诺,血债他们会讨的,只需忍耐些时日。如果李忠国真的命大活到了侵略者滚出中国,就算李忠国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薛梅回到了家中。

      大约晚六点,薛梅起身去煮饭,她思索着飞鸥的措辞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水加少了,锅里冒出一阵糊味。

      回到家中的李忠国急急忙忙的替她收拾残局,把薛梅推出了厨房,她看到桌上又放着一包几块油纸包的糕点,旁边还有张纸。

      自从上次摊牌后,薛梅就没再动过他带回来的这些零嘴,李忠国又不长记性了吗?

      她冷笑着拿过那张纸,想着又是什么花招,看到了一行字:

      「托黄正义介绍了一份校对的短期工,今天这份米糕是黄正义的心意,他旁敲侧击问我你的情况,关心你的身体,我不好直说。以后菜色会差一些,恕你谅解,我确实不想」

      字条写到这里就停下了,或许是对方闻到了锅烧糊的味道。

      薛梅本来打算炒两道菜,一道醋溜白菜,一道红烧豆腐。但由于没注意,白菜中的盐放多了,为了补救,他们桌上就变成了白菜柿子汤、葱花炒蛋和红烧豆腐。

      薛梅看着对方艰难地扒拉着烧糊的米饭,自己碗里却是黄正义送的米糕。

      薛梅匪夷所思,这人还在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吗?也太小看薛梅了吧。她说:“你是想补救吗?”

      薛梅看见对方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不可能谅解你,但……”

      她回忆着飞鸥提到的情况,以及逼问的技巧。薛梅强压着心底的不快,冷笑说:“好啊,我不要小恩小惠,不如来点真格的。你把和日本人有关的事都交待出来,有哪些线人,渠道,宪兵队内部的情况。交待的够了,或许还能送你离开上海,留你一条小命。”

      “你要情报?”

      “别和我打马虎眼,飞鸥说你给他的枪和手.雷是日军用的。”

      李忠国却舀着,小勺小勺喝着冒着热气的白菜汤,半响才失神道:“你希望我抗日,我知道。”

      “我不向日本人出卖你们,不光是因为怕死。替你们进行间谍活动,我就得不断害别人,牵累别人。我不是你们组织培养的,我不想说假话,薛梅,这不公平,影响也不好……”

      薛梅气恼至极,觉得受到了轻视和戏弄,她想都没想就把滚烫的白菜汤举了起来。做出要泼到对方身上的姿态,她忽地片刻地记起了楼下的大婶口中的“家暴”,只觉得更可笑了。

      薛梅强硬的瞪视李忠国,心想,他不觉得累吗?

      她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大的本事!

      坐着的人仰视着她,不躲闪,态度异常冷静。

      “如果看着我受苦,你心里能好受些,我明天就可以去码头上扛大包。你可以从我嘴里挖情报,或者请你的组织派有能耐的人出面。你讲好哪天,我腾出一天时间等你们。

      飞鸥,或者你们组织的任何一个人,对我开枪我都可以不还手。薛梅,我怕死,但也有不会做的事。你们给的威胁尚没有日本人大。飞鸥应是一名大学老师,住在法租界中金街一带,我曾偶然撞见有人叫他张老师,你若不信我明天就可以查出他门牌号是多少。这不是威胁,是告诉你,出卖他对我易如反掌,但我不会做,我不想再欠你们一条命。你应该庆幸我没那么容易屈服,不然飞鸥早被我出卖给日本人了。”

      薛梅道:“话说得好听,我还得感谢你?”

      “我无意与你们做对,不用担心我出卖你们。”李忠国自顾自地说,“你对我不放心,认为我口说无凭,我给你证明。我建议请位有经验的老手,能让我交代那是你们的本事。老虎椅?水刑?夹棍?烙铁?针板?”

      薛梅将端累了的汤盆咣当放到桌上,溅出些许汤汁,“你真当党组织不敢?不会?顾忌你的身份?你是老百姓吗?你真好笑!共chan党的良心不是对你这种人的!”

      李忠国温和道:“这也是上海滩规则的一部分,我愿赌服输。如果你能让我为你改变立场,那我期待那一天!”

      薛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故意激怒我,我不能让他如愿。

      薛梅抱臂而立,笑道:“失敬失敬,国民党反动派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死都不怕?若不是日本侵华,我是不是还能在军统局里碰见李长官?”

      李忠国只是难过地笑了笑。

      12、
      国民党并不知道他们背了这么一大口黑锅。

      警告了薛梅一次之后,她没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一些只会引来危险的手段去调查他,湘也松了口气。

      湘也有些发愁,因为飞鸥第二次,第三次冷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都给了财物保命。

      湘自然知道所谓的把柄放到了对方手里,就会一而再再而三。但他并不知道有句话叫三生“无穷”。

      唯一的好处是,他除了夜里以外,不用再锁着不让薛梅出门,也不用担心薛梅误杀了她的同志抱憾终身。

      这日子奇特地过了下去。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位冷峻认真的男人找上了门。

      “李忠国先生,和我们走一趟吧。”

      那人一板一眼的展示了证件。

      湘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李岸先生,李探员,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李岸抱臂而立。“我们怀疑你的妻子和地下党有关。”

      啊……湘心想,薛梅的组织竟然这么不珍惜人才的吗?

      李岸见面前的男子脸一下子白了,嘟囔试图甩清干系道:“我们还没结婚。”

      李岸倒也不多说,直接把人拎到了办公室。

      “你知道薛梅这周二、周四的下午去了哪里吗?”

      李忠国像是在发愣,在李岸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后,才回话道:“半个月前她说她想找份工作,她出门我便也没多问。”

      李岸道:“为什么不多问,你挣的钱不够她花吗?”

      李忠国答:“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薛梅想做新时代女性,我不想出尔反尔。”

      李岸说,那说说这几天你去了哪里吧。

      李忠国有些为难,半响之后才难堪地说:“我去了宪兵队。”

      “去干什么?”

      “去……聆听太君的教导。”

      李岸知道他说的是修饰过的实话,找上门之前,李岸率先调查了这名男子身边的关系。

      李岸心想,这倒挺有意思,男的跟日本人扯上关系,女的倒在搞地下活动,这两口子同床异梦不怕某一天不知道死在哪里吗?

      李岸拍了拍桌子:“你未婚妻现在在我们手里,她坚称自己是去喝咖啡的,你知道怎么办才能救她吗?”

      “……”

      那男子偷偷递过来一张银票,眼神还像在问,够吗?

      李岸发火了。“收回去,不要故意跟我装傻充愣。你一会儿进去找她,劝她交代她的同党,只要她听你的话,我保证她不会有事。”

      那人脸又白了。“可如果我们出卖了地下党,地下党也不会让我活命的啊。”

      男子像是疲倦又胆怯地问:“我能不去吗,她太有本事了,我不救了还不行吗?”

      李岸给的答案当然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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