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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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不到。”
吉野顺平颤抖着蹲下，他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体，试图通过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来回避现实。但是他的这一举动显然没有得到真人的谅解，很快，一只脚掌就狠狠踩在他背上，用力往前一蹬。他的头因此狠狠撞在地面，嗑出一个新鲜的血印。
真人居高临下地对他摇头：“我的耐心很差。”
它一边说着，一边无情地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咒灵能够自如的改变身体任意部分的形态，那只脚掌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它笑着抬起脚，对准吉野瑟缩的身体比划了几下。
“我数三声，你再不听话，那么下一次——”
它的威胁不言自明，吉野面如死灰地爬起来，他曾经无比唾弃遇到危险只会求救的自己，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除了祈求上天的垂怜，他也找不到别的办法。
百濑结衣现在在哪里呢……她会来救他吗？如果她能出现，他愿意交付自己的一切，她要他跪着他就绝不站着，这样祈求的话她愿意吗，她会来吗。
吉野浑浑噩噩地走向一位沉睡的同学，在他颤抖着伸出手去的那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虎杖悠仁，他好像有些不适应礼堂内部昏暗的环境，踏入的瞬间就警觉地眯起眼睛一一搜寻目标，好在吉野作为室内唯二站着的人（严格来说是唯一），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位昔日同窗的身影。
“顺平！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呃……你在做什么？”
他目光迟疑地扫过正慢条斯理地给人群逐一注射毒液的水母，和脸色难看到像撞了鬼的吉野，回想到任务报告中提及的“极大恶性事件”，虎杖脸上的笑沉了下去。
“这都是你干的？为什么？”
“不是我……我不想……我”吉野想要解释，可声带却只是徒劳地颤动着，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他的脖子，是真人。
“你这小子在那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呢，明明是你们咒术师先给无罪的顺平判了死刑，比起什么错都没犯下就莫名其妙地去死，至少现在的顺平更不亏吧。”
是这样吗？虎杖死死盯着吉野的脸，想要进一步确认真人言辞的真伪。
吉野顺平快要吐了。
真人先前放出来的那团黑色不明物已经向上游走到了他喉咙的位置，死的预感从未这样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过。吉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他手掌下方，一道微弱的脉搏正在挣扎着跳动，又像在催促他赶紧动手换取一线生机，又像是种无声哀求。
放过我吧，那温热的皮肤一下下贴上他布满冷汗的掌心，企图勾起他的垂怜之心。吉野咬紧下嘴唇，想，我放过你，那谁放过我呢？
他自认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即便遭受苛待，也从来都更擅长忍耐而不是报复。真人指给他的那条活路，只令他感到痛苦，哪怕他从来都不想成为一个好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成为一个恶人。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猛地从真人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后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真人那充满恶意的凝视，他喉咙里翻涌着巨大的血腥味，胃绞痛到几乎能把人逼昏的程度，跌跌撞撞地靠近虎杖的方向。
救救我。
请救救我……
虎杖睁大了眼睛，在他那因为震惊而放大的瞳孔中，吉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已经不再是“他”了——那丑陋的青色头颅是什么怪物，他也被改造了吗？吉野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虎杖无措的站在他对面。
他说：“顺平？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顺平？”
他说：“没关系的，百濑学姐肯定有办法的，你别着急，我带你去找她。”
他的话语把吉野从一味的恐惧中拽了出来。他想，是啊，还有百濑，可是难道要让他以现在这副模样去见她吗？他下意识的抗拒这种事情。此时此刻，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他垂下头，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真人虽然抓的是他，但他感觉得到，它针对的重点根本不是他这个人……所以，这个咒灵八成是想要用他去对百濑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他当咒术师时是个失败的咒术师，现在被迫成为诅咒师，但所充当的角色……仍旧不过只是胁迫百濑的工具。他感到心脏传来一阵灼痛，用力把手按在虎杖的肩膀上。
“杀了我。”他祈求到。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虎杖震惊地看着他，“而且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
“这里躺着一千多名中毒的师生，窗能通知我们来，就说明总监会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伏黑惠冷酷地说，“就算你不动手，上层也会派专人对他执行死刑。”
虎杖恶狠狠地转过头去：“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顺平是我们的同学！”
“但他现在是咒灵，咒灵是我们的敌人。”
“不是的，起码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变成这样！”虎杖争辩，“你当初都能救下我，为什么现在不能对他宽容一点？”
伏黑惠手中的长刀已经抵在了吉野的脖子上，他的动作一滞，虎杖迅速从刀刃下把吉野扑了出来。
“别为我费心，让他杀掉我吧。”
被救下的吉野声音疲惫，它看向虎杖的眼神，让后者露出像被抽了一记耳光的神情。
“悠仁君，你是个好人，我这一辈子……除了妈妈，只有你和结衣是真心真意的对我好。”
它说：“我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她的本事，但我至少不能伤害她，所以……拜托了。”
百濑结衣在赶路。
五条的空间传送把她空投到银座上空后，她第一时间瞄准了路边一辆重型机车，极其熟练的手动点火发动引擎，有血引做导航，她几乎没有找错路的可能，只是那尖锐到和警报无疑的求救信号和吉野愈发微弱的生命反应，让她竟然不安到险些握不住把手。
我在害怕什么？她一边心急火燎地开车，一边扪心自问：我不是只把他当玩具，当宠物，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消遣吗？
在呼啸而过的疾风中，她恍惚地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在意一个人，恐惧失去一个人，这就是爱，结衣，你是我的女儿，你应该明白这一点——菲尼克斯的爱从来都是最为刻毒的诅咒。”
是母亲的声音。
女人决意离去的时候，年幼的她一度难以理解，并且哭着哀求她不要走，当时，母亲曾经捧着她的脸说过这样的话。
“我当然爱你的父亲，但如果我停留在他身边，占有欲会让我控制不住想要延长他的生命，把他改造成和我一样的非人，但那对他不公平，小结衣，爱是成全而不是勉强，我不能剥夺他死亡的权利。”
“……我们流淌着菲尼克斯之血的人，永远只能行走在时间的外侧，永远清醒也永远孤独。”
母亲的手穿过她细软的长发，柔软的唇瓣贴上她的额头。
“爱很危险，但不是坏东西，等你长大你会理解的。”
好吧，对吉野顺平的感情，就是母亲口中的爱吗？她咬着下唇，把速度再度提升，但她注定无法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如果说母亲的爱是放手让父亲自由的死，那她的爱就是哪怕吉野已经被松进了黄泉，她也要从伊邪那美的手里把他抢回来。
……因为吉野顺平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把他从自己手里夺走。
真人给出的时间宽限是五分钟，在第四分钟的时候，吉野恳求虎杖杀死他。
在第四分半的时候，伏黑惠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距离五分钟的时限还剩最后五秒钟的时刻，百濑结衣一脚踹开了礼堂的大门。
看清来人的瞬间，吉野立刻抱着头蹲了下去。
在她真的出现之前，他既不想让自己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这幅丑陋可笑的模样，也不希望她真的赶来，因为她的到来就意味着真人的算计成真了。
可在她一点也不在意的把这样的他抱在怀中时，他惶惑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推开这个狼狈的拥抱。
吉野不安地去确认她的表情：“我现在很难看，你……”
百濑摸摸他的头顶，半点不介意地把脸埋在他肿胀的胸膛上：“有什么关系，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被揍得像个猪头似的。”
她紧紧抱着它，像搂住一个巨大的玩具，一道影子从后方缓缓升起，整个笼罩住她。百濑扭过头，看到真人那张笑嘻嘻的脸。
它说：“真是感人的一幕，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都有点不舍得下手了。”
说完，它的手在空中轻轻像是拧抹布那样拧动了一下，和他动作同步的是真人的身体轰然向前栽倒。百濑眼疾手快地托住它的头，在真人放肆的笑声中，她平静地用手擦掉他嘴唇上喷薄而出的血液。
她说：“顺平君。”
百濑很少有这样规规矩矩叫他的时候，吉野涣散的神志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可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心脏被活生生搅碎的痛感真实得不像幻觉，不过他确实还能用这双眼去看——
他看到紫蓝色呈闪电状扩散开的咒力、咒灵诡谲的笑脸、像火一样燃烧的血——一切的一切被强行归为静止，世界退化成一滩斑斓的色块。然后，他看到那些色块开始急速旋转。
平地刮起的龙卷风把他送进一条狭长的管道，他听到她的声音从管道的尽头传来。
“顺平君，你那么爱看电影的话，应该知道有那个理论吧——告白的时候，人是不会死掉的。”
“所以接下来的所有话语都是我的告白，你可能要维持这个难受的状态很久，但是很抱歉，就算你痛苦得生不如死，我也绝对不可能放手。”
百濑的声音非常冷静。
“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都别想做。”
她咬破食指，指尖滴落的液体幻化成流动的火焰，她蘸着那火在他的身上描出纹路复杂的咒纹，每多描绘一笔，手下就传来吉野剧烈的挣扎。
疼痛是必然的，因为她的打算是逆转他的时间，这种违背定律的事必然要承受非人的折磨。一旦咒印完成，要么成功，她把他送回到时间线上安然无恙的某天，要么失败，她和他一起在时间的洪流里灰飞烟灭。
没有六眼在旁辅助，她独自完成这个术的成功率不超过百分之一，但百濑结衣讨厌失败，讨厌别人从她手里夺走东西，所以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率，她也要赌那唯一的奇迹降临。
吉野顺平疼得只能发出气声，他几乎是在哀求：“我不行了，放弃吧，求你……”
但蹲在他身前的少女完全不为所动，她笑一笑，用空余的那只手按住他的眼皮。
“再忍忍，马上就要完成了。”
“完成……会怎样呢？”他问。
她的手落在哪里，哪里就传来被火焰炙烤的剧痛，吉野麻木地闭紧双眼，几乎幻视到了自己的血管在烈火中被烧融的景象。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救下他。
是的，百濑结衣当然不会害他，即便他现在承受的的痛苦，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
他听到她说：“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最后一笔咒印宣告描绘完成。这时候的吉野顺平已经硬生生疼晕过去，她吮掉之间的血珠，俯身捞起他被冷汗浸透的头颅，把一个带着淡淡腥气的吻留在他的前额。
“辛苦了，一会儿见。”
……
…………
五月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吉野顺平决定去东京看看有没有新的录影带，在下电车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在走大路和抄近道中选择了后者。
树上的蝉发出聒噪的叫声，他惴惴不安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他其实也不理解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乎自从早上醒来后，手腕上莫名多出的一根红绳就好像一直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些什么。
他心事重重地直行，拐弯，再直行，印象中他走这条路的次数不超过三回，但在看到面前的那一堵矮墙时，他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加速。
这后面有什么吗？
他深吸一口气，拐进巷口，抬眼望去——
被日光晒得发白的路面空空如也，他呼吸一窒，整个人脱力一般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不对，这里应该有什么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到底有什么没有发生？
明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他就直接被这一无所有给击溃了。
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树影、风声、人潮统统都被抛在脑后，他虽然伤心得要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
直到那个声音出现。
“嗨，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百濑结衣。”
面前忽然投下一道阴影，他愣愣地抬起头，不知不觉淌了满脸的泪水，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擦去。
就像缺失的拼图终于补全最后一块，整个世界被女生带着笑意的声音唤醒。
她对他递出一只手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说了吗，一会儿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