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迷药风波 ...
-
果然,铃铃正和一个黑色的身影缠斗在一块儿。这个来势汹汹的神秘人的招式并不十分高明,可却有能力让二人的身形几乎交融在一起,难舍难分。若是旁人贸然出手相助,势必会伤到铃铃。
可李寻欢依然从中发现了端倪,他看到,那人从头到脚都用黑色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的武器和衣服是一体的,这让他在交手之时将自己的虚招伪装为实招,让对手应接不暇;也让自己的身体融入黑色的织物,让攻击难以触及自己的要害。
按理说,他早就能击败铃铃,可他似乎也无从突破铃铃的招数。拖延的时间越久,暴露自己的破绽风险就越大,对于任何武林中人都是如此。
李寻欢很快发现了破绽。体内的药力正在持续不断地夺去他的神志,他必须抓紧时间。但他的飞刀并没有出手,林诗音的安危正猛烈地绞着他的心,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制服这个神秘人,从他口中问出一切。
可就在李寻欢飞身接近他的时候,他似乎预判到了李寻欢不会杀他,虚晃了几招,回身便走。
李寻欢赶紧追上去,可眼前的黑影却化为了好几个重影。他忽然想起,前几日诗音曾告诉自己,她开的方子中,任何一种安神的草药都是极温和的,不必担心它们会让人整日昏睡,或是头晕目眩。
可今日的药……他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问候刚从恶战中脱身的铃铃,只顾拖着愈发沉重的步子,追赶着那个黑影。
还差五步,三步……突然,那黑影用内力破开南房的铜锁,一头钻了进去。
李寻欢一惊,脚步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尘封十几年的屋子。
他高声喝道:“林诗音在哪里?你又是何人?”
那黑影跃上了窗台,却忽然顿了一下,将黑色披风冲李寻欢面门一甩,扬起了一大片暗黄色的药粉。
李寻欢连忙屏住气息,用掌风将药粉逼至窗外,可黑衣人早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将李园远远地抛在身后,只在李寻欢眼中留下了远处屋檐上移动的一个小黑点。
李寻欢还想追上去,便试着再次提起真气,殊不知他的视线早已溃散,他向前踉跄了几步,终于双腿一软,跌倒在了一捆布满灰尘的干草上。
在彻底被“安神药”剥夺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隐约听见了林麻子用他那破锣嗓子喊道:“来人啊!快拿水来!冷香小筑走水了!”
也许是这里的灰尘味儿太浓了,又或许是身下的干草太硌人了,这对素来讲究的李寻欢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他在昏迷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
一只女人的手颤抖地靠近那张俊秀而苍白的面孔,似乎要抚平昏迷之人紧锁的剑眉。
铃铃蹲在李寻欢身边,将另一只手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衣带上。她的目光中满是愧疚,却时不时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丝兴奋。
她轻声道:“李大哥,不,李叔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云。可是,我实在情难自禁了,就这一次……除了我和老天爷,没人会知道,也包括你。”
李寻欢自然不会听见,铃铃知道,她不过在给自己打气。话音刚落,她就慢慢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浅蓝色的外衫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白皙的肩头。
她想起了之前与李寻欢喝酒时,自己也是这样暴露的装束,那时,她正急切地向李寻欢诉说着自己喷薄欲出的感情,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又想起了自己将李寻欢带入荒山之中的那一天,那是她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可好事偏偏被至尊宝和蓝蝎子搅黄了。
大家都把她的行为当作小姑娘的无理取闹,最恼人的是李寻欢也这么想,他总是劝她,不要在一个又老又病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荒唐之中多少有几分真心。
素来缺少束缚的她自然不在意别人骂她轻浮,却偏偏不喜欢别人摆出一副替自己着想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思及此处,她不禁赌气地嘟囔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现在,没有谁能拦着我了。”
她的愧疚瞬间被一扫而光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胜利的喜悦。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无拘无束的刁蛮少女,她甚至想埋怨自己:这么好用的迷药,怎么之前就没找着呢?
用来制成迷药的原料,皆有一种奇异香味。因此,大多数迷药绝对逃不过“老酒鬼”李寻欢的鼻子;而无色无味的迷药,大多药力不够。可若是能用浓烈的味道来掩盖迷药本身的味道,也许就会扰乱他的判断,让他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不过,绝不能在酒里下功夫。李寻欢虽然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可那时候的他却比谁都机敏。
于是,铃铃盯上了李寻欢的药。她拿出了冷月宫秘制的迷药“借香丸”,决定在真正改头换面之前再放纵一次。
“借香丸”与药中安神的成分性质相似,因而既可以吸附其香味,又能借此增强药性。如此一来,它本身的气味在极强的药香之中就不值一提了。即使李寻欢察觉到,也不会引起他的警惕。
这几日,她的运气似乎格外好,林诗音对她的信任,远比她想象中来得快。林诗音不仅放心让她独自给李寻欢送药,甚至连看熬药砂锅的活儿,也全权交给她了。因此,她才能顺利地把包在特制的油纸中的“借香丸”和药材一同放在砂锅中熬,临了又从药渣中捞出,最后把它放入药碗之中。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又雇了个人来和自己打配合。他们约定,如果李寻欢没有立刻昏睡过去,还能过几招,就再给他用上一把迷药。到那时,即使是内力再深厚的人也难以招架。
可她还是低估了李寻欢。当她要将贴身的最后一件衣物扯下时,昏睡中的李寻欢突然从地上弹起,还不等她反应便已退出了门外。
可他并没有继续走远。斜阳从敞开的门中探入,在闪着金光的草堆上依稀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厉声道:“把衣服穿上!然后快点出来,我们是该谈谈了。”
铃铃不禁愣住了,她知道,李寻欢已经愤怒到极点了,她从未听见李寻欢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虽然不是歇斯底里,不是大吼大叫,可是这样的语气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违抗的。
她一边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裙,一边颤抖地整理着身上的衣带。外面依稀传来喧嚣声,只有李寻欢难以自抑的咳嗽声格外分明。
铃铃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犹豫良久,还是走向了门口。
这回,她听清了,方才的喧闹声是下人们在喊着“救火”。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冷香小筑的方向,浓浓的黑烟源源不断地升起,遮天蔽日。
李寻欢并没有再开口,他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他时不时掩着嘴咳嗽着,铃铃忽然发现,他的脊背似乎没有方才那么挺直了,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巨石正压着他,尽管他极力与之抗衡,可千钧的重量却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许久,李寻欢察觉到铃铃迟迟未动,便再一次停下来,依旧冷声道:“跟上来。”
他依旧没有回头,等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便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李寻欢把铃铃带到了林诗音房中梅三姑的牌位前。他转过身来,长叹了一口气道:“跪下吧!今天你的行为实在对不起你亡故的母亲。”他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可依旧十分严厉。
铃铃低着头,轻声道:“李叔叔,我错了。”可她却并没有跪下的打算。
李寻欢无奈道:“也许,你更该和你的母亲赔罪。”
谁成想,铃铃忽然冷笑道:“您怎么不让我先给我爹赔罪呢?我可是差点和他□□啊!”
李寻欢一愣,铃铃倔强地昂起头来,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滑落。她接着顶撞道:“是,我对不起任何人,我不负责任,不知廉耻。可我绝不会对不起这两个人,要不是他们生下我,我也不会有机会做这种事;要不是他们不教养我,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李寻欢又咳嗽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等铃铃的情绪平静些,他继续道:“可是你不应该自轻自贱。你的母亲虽然从未教养过你,可是她对生命的尊重、她自身的悲剧难道不值得你思考么?她用生命来反抗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警醒活着的人么?”
铃铃轻轻地抽噎着,没再反驳。
李寻欢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他直视着铃铃的眼睛,道:“我必须承认,今天我的态度实在太糟糕了。可是,今天你对不起的人在这世上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小云,还有一个,便是你自己。这是做长辈的最不愿意看到的。”
铃铃微微点了点头,她一言不发地擦干了眼泪,庄重地跪在了生母的灵位前。李寻欢默默地立在她的身边,如同一尊佛像一般,安静而温和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