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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TURN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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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 02 交织的世界
1908年,维也纳。
洛洛将清晨刚买回的面包放在小方桌上,随意掰下一小半放在白色的瓷盘里,然后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
没有凳子——事实上,这个廉价的单身公寓小的可怜。一张一米来宽半米来高的小床,靠床边放着张高不到一米的简易方桌,桌面大小仅够铺一张对折起来的报纸,床尾处放了一只咖啡色的老旧行李箱——这还是曾经住在隔壁的一位好心的旧衣商赠送的,在他看到洛洛一直只穿着一套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像是学生装一样的单薄衣服,冻的手指通红之后,便将一件长至足踝有些破旧的黑色大衣,两件粗布旧衬衫,一条裤脚打上补丁的黑棉裤装进箱子一起送给了他。
这些东西一放,剩下的空间只勉强够洛洛立脚。唯一让人觉得舒服的,大概只有朝南的那扇突出的木框玻璃窗了,小小的窗台上放了一盆没有开花的蔓藤——它是洛洛帮花店老板修剪了一整个晚上的带刺玫瑰,将手指戳破了三处换来的。当他小心地将它抱回家,放在窗台上时,眼泪便自然地流了下来。
泪水打在蔓藤的枝叶上,无声地滴落进泥土。
他对着它轻轻地说:“等你开出了黄色的小花,我一定就能见到哥哥了。”
窗外的下弦月在零星的点缀下,显得静谧而忧伤。
那天夜里,洛洛做了一个梦。梦里,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一室,暖黄色的蔓藤花在阳光中泛着白光,鲁路修就站在窗台前,似要拥抱他般张开双臂,对着他温柔的微笑。
那里,是他们曾经的家……
梦始终有醒的时候,现实终归将人磨砺的隐忍。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洛洛赖以生存的手段恰恰是作为杀手培养时所被灌输的知识——各国的语言,射击技能,能扮演各种身份的演技。他曾经痛恨过作为教团工具的自己,可也正因为此,才能与鲁路修相遇,才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而活着——他该自嘲还是该庆幸?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了吧,洛洛如是想。
就着白开水,洛洛皱着眉将有些发硬的面包吃下,这种面包是前一天店家卖剩下的,虽然变的有些硬,但却很便宜,而且足以果腹。洛洛把剩下的面包用纸包好,连同一个磨损的碰掉些颜色的小水壶一起放进大衣外面的大口袋里。然后给窗台上的蔓藤浇过水,拎着床下一个半人高的麻袋便出了门。
五月份的维也纳早晚气温还是有点低,洛洛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由于大衣过长,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洛洛这几个月似乎是长高了些,衣服下摆已经到了脚踝以上的位置。
清晨的空气夹带着露水的湿润感,混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提琴声,让人觉得呼吸间都充满了希望——这座音乐之都也确实为许多怀抱着艺术之梦的青年实现了梦想,但对洛洛来说,维也纳的天空从来就是灰色的。
来到这里的三个月零七天,除了最开始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具与自己相貌相同的少年的尸体这条线索外,再没有任何有关Geass或者哥哥的线索了。那个神秘人和“遗忘之所”也再没有出现过。
洛洛想到过哥哥曾经提起的有关“平行世界”的理论,他也怀疑这个陌生世界和“11区”那个世界之间或许就是“共同存在”的关系,但即使是真的又如何?他并不知道穿梭“平行世界”的方法不是吗?
所以洛洛只能每天碌碌无为地为生计奔波,接着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从梦幻之河的这边再到那边,他的希望一遍遍的被那蓝色的河水所吞噬。
“再存些钱,就到别的地方看看吧。”这样想着,洛洛加快了脚步往近郊的森林方向走去。
从维也纳的西南部向南延伸的这片森林,透着和这个城市相同的味道,都是那么温文尔雅。美伦娜河悠悠地流过,野生的小动物们悠闲地躲在河边的花草丛中打盹,一派宁静祥和。
洛洛的工作就是为一家饭馆提供活蹦乱跳的野兔,作为其限量特色菜的食材。对洛洛来说,这份工作再简单不过了。他只需在野兔周围释放Geass,然后拎住它们的耳朵扔进麻袋里,扎紧袋口即可。
不多时,洛洛就收获了二十来只野兔,正准备回城,却见迎面走来一个背着画板,提着画架和画材的青年。黑发黑眼,浑身散发着一种坚毅的自信。
是他!
这个在遗忘之所中见到过无数回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或许从他身上可以得到什么线索?
洛洛静静地打量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青年,虽然已经看到过他在将来的所作所为,但在看到真人后却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总觉得他那样做的背后是一番隐忍的痛苦,就像鲁路修……
青年在洛洛面前停下,对他颔了颔首,礼貌地问:“您介意我在这里写生吗?”
虽然穿着最朴素甚至有些老旧的衣服,但青年依旧把自己收拾的整洁干净,言行举止透着良好的修养,不因穷困而卑微。
洛洛将袋子放下,对青年点点头道:“您请。”然后安静地立在一旁,他很好奇,一个满身罪孽满手鲜血的人,他眼里的世界到底会是怎样的。
青年微笑着看了看洛洛,对袋子里试图挣扎出逃的小动物们并没有表现出失礼的探究,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后,就开始利索的摆放好画架和画材。而对立在自己身后的洛洛,也并未流露出任何不快或是不耐烦的表情,相反,他对这个长相乖巧的少年倒有些好感——他就像是一只倔强而高贵的猫,外表看着像是难以接近,但却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惹人疼爱的可爱气息。
洛洛看着青年用水彩铺完大色块,蓝的透明的天空、渐隐入烟云的青色远山、色彩清透却又丰富的花草丛、苍翠伸展的大树、反射着橙黄阳光仿若流动般的清澈小溪……
都说人心如画,可一双将要沾满血腥的手又该如何才能绘出如此恬静又淡然的画作?洛洛忽然觉得,在遗忘之所里所见的真实,或许只是浮于表面,历史也许掩盖了那些真实背后的故事,一些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个中冷暖。
时间过的很快,洛洛第一次觉得绘画是件奇妙的事情,当他看到青年在画的左下角签上“A.Hitler”的字样时,居然产生了一股说不上缘由的激动。那些大色块在青年更进一步的精心绘制下,变得越发细致。
洛洛其实并不是很懂画,但眼前的这幅画却像是有什么魔力般,抚慰了他在异世界的那颗慌乱的心,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又似乎让他醒悟了些什么——既然盲目的追寻没有任何线索,何不安心地等待呢?也许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想要的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呢?自己的重生,一切的真相,冥冥中早有定数了吧。就像今天这个青年的出现,洛洛相信绝对不会是偶然。
画中的世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世的喧嚣,洛洛站在青年身旁看的入迷,不经意赞叹道:“您的画真美……”
青年转过头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然后放下手中的调色盘和笔,站起身,向洛洛伸出右手:“或许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和您结识?”
洛洛温和地点点头,伸出手友好地和青年握在一起:“洛洛•兰佩洛基。”
“阿道夫•希特勒,很高兴认识您。”
日头渐渐升高,已经接近午饭的时间了。不知谁的肚子先叫出了声,继而响起“饿肚二重奏”,并有一声高过一声之势。两人起先都有些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特勒一个没忍住,爆发出了一长串大笑。洛洛看着捂着肚子笑得兀自开怀的青年,像是受到了感染,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渐渐逼出泪珠来,像是要把这么些个月受到的煎熬委屈统统发泄出来般,泪水越流越不受控制。
希特勒停下笑,对着满脸泪痕的洛洛有些不知所措,他着急地想翻出随身带的手帕给他擦擦眼泪,可外衣口袋翻遍了也找不出半块来。情急之下,由着本能一把将洛洛搂进了怀里,左手搂着洛洛的肩膀,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后脑柔软的头发,呢喃着:“不哭,不哭,洛洛不哭……”一遍又一遍,温柔的渗入人心。
希特勒有一种感觉,这个哭泣的少年将把自己引向一条未知的道路……或许充满荆棘,但他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洛洛埋首在希特勒的胸前,耳边的声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和远处谁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渐渐地,被远处的声音所取代,然后朦朦胧胧的,他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说:
“不怕……不怕……哥哥在这……”
“不怕……不怕……洛洛不怕……”
整个世界仿佛变得一片空白,唯有感受到的怀抱的温暖让自己心安。意识渐渐不受控制,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在白色的空间里奔跑,跑着跑着,前方隐约出现了鲁路修的身影,他对自己说:“洛洛,来找我吧。”说完,身影一分为二,然后两个鲁路修同时对自己说:“洛洛,来找我吧。”
洛洛拼命向前跑,想要抓住鲁路修的手,可不知为什么,两个鲁路修都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是重复着“洛洛,来找我吧”这句话。洛洛有些慌了,他边跑边哭着喊:“哥哥,你等等我!哥哥,等等我呀……”
可鲁路修还是消失了,洛洛没追到哥哥,无助地在原地抹眼泪。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洛洛哭红了眼睛抬起头,他看到C.C.正对着自己笑。
洛洛有点闹不明白,到底现在看到的是虚幻呢,还是维也纳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C.C.在空中绕着洛洛转了一圈,狡黠地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实验品居然会被那位大人看中~要是V.V.知道了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他可一直很嫌弃你呢,真是值得期待呀~~啊,对了,你要是有机会见到他记得代我向他问好哟~”
洛洛惊讶地瞪大眼:“V.V.不是死了吗!?”
C.C.笑着反问道:“那你不是也还活着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会知道的,我们都不过是那位大人消遣的玩具而已呀~”
洛洛眼看着C.C.渐渐消失,满肚子疑惑却没人解答,他还想再追着往前跑,却被一个声音叫住:“洛洛,醒醒,快醒醒!”
像是有双透明的手抓住自己,意识渐渐又回到了身体,洛洛睁开哭的有些酸涩的眼,入眼的是希特勒一脸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