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辛专专

3、老郭的故事（上）

　　老郭微微扬起下巴，眼光飘向夜空，星光隐隐，烟雾飘飘。

　　“那会儿我刚上大学，军训是在离学校30多公里远的部队里。一个中午，大伙吃完饭，回宿舍休息，突然靠窗户的男生喊道：漂亮姑娘，快来看啊！大伙一听，顾不得疲劳，都来了兴趣，翻下床聚到窗边。正是盛夏，中午的太阳亮的刺眼，道路两旁的杨树叶子都晒得油光发亮。那姑娘头发长长的黑黑的，缎子一样，垂及腰间，粉色短裙正好露出膝盖，小腿雪白，一双淡粉色的高跟鞋，踏在青石板的便道上，嗒嗒嗒的声音清脆响亮。哎呀，每一步，都跟踏在我心坎上似的，搅得我心烦意乱。”

　　老郭说到此处，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停了一下又接着讲到，“那姑娘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当时，屋里静悄悄的，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到了她，就这样目送着她消失在一栋大楼里。过了好一会儿，我们几乎同时叹出一口气，之后又面面相觑，一时间，笑都笑不出来。”

　　老郭看到四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们是不是觉得好笑？想说，老郭就没见过个美女。”

　　刘漫威接个话茬儿：“郭总，我是好奇，这姑娘到底有多漂亮。”

　　老郭扫了一眼众人，笑得更不自然了：“这才是最古怪的，没人知道她有多漂亮。”老郭举起透着淡黄的啤酒杯呷了一口，又舔了下嘴唇，“下午，所有的男生都议论纷纷，还真有门路大的，查出了那姑娘的来路，说是一个老首长的秘书，主要工作是帮助老人家写回忆录。大伙聊起来，似乎当天中午每个人都在窗口看到她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了她的正脸，大伙看她的时候，她总是恰好走过，只给一个背影。可就这么一个背影，就迷得众生神魂颠倒。”

　　“众生之中，就有你啦。”叶藤的语气里有一点调侃的味道。

　　老郭长叹一声，并未否认。“接下来的日子，大伙有了个默契，每天中午回到宿舍，都会等在窗口，大家也是心照不宣，谁也不提那姑娘的事儿。唉，你们也知道，有时候，最怕的就是心里种了一颗种子，你越是想不在乎，你的内心就越在乎。她的背影出现在我的每一个梦中，实在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单相思啊，大伙都经历过的。”

　　李陶然突然插口道：“郭总，我感觉你是到现在都放不下啊。”

　　老郭皱皱眉头，摇摇头说到：“现在，不是我放不下，是她不放过我。”

　　刘漫威忙着接话：“你们两个真成了？”

　　老郭又摇摇头，自顾自的接着说：“那姑娘就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我呢，最后也没见她的一个正脸。可我总觉得，她一定美得不可方物！再后来，过了两三个月，也就渐渐淡忘了。大学么，一大堆事可以去做，忙起来哪有闲工夫去单相思啊。直到我谈了个女朋友。”

　　刘漫威“哧”的一笑：“有了新欢，就能忘了旧爱啦。”

　　老郭停下来，声音压低了：“什么新欢旧爱的，我那是单相思，算不得数。“

　　叶藤好奇的问：“你女朋友是同学？同班的？一个系？还是别的系？还是别的校区？怎么认识的？”

　　老郭苦笑一下：“是和其他学校联谊的时候认识的，不过，我们只持续了三天，就分手了。”

　　“哇”叶藤、刘漫威、苏兴三人异口同声；李陶然还是那个悠闲的表情，只当是听个故事，无动于衷。

　　叶藤问：“有点夸张啊，才三天。谁甩的谁？”

　　刘漫威也凑个话：“我的经验，短期分手，女方提出，发现问题及时止损；长期分手，男方的问题，没激情了，日子一平淡，就想着怎么摆脱。”

　　“这个，”老郭下意识的四下里瞥了几眼，神情有些紧张，“分手是我提出来的——我没法接受别的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苏兴才解围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您呢，情圣！”

　　老郭连连摇头：“不是你们以为的。我女朋友叫小慧，挺漂亮，说真的。我那会儿也是书生意气，一表人才。我还想，人生么，‘洞房花烛，金榜题名’，我学校是211，女友当地人，家里人脉广博，未来一片光明了。我们也算是一见钟情，说不完的话，算是情投意合，我一激动，就直接表白了：有男朋友吗？我怎么样？她也大大方方，说可以试试。我是喜出望外，次日周末，我们约着去栀子湖划船。虽是仲秋，天暖云高，水光潋滟，风景无边呢。”老郭一脸陶醉，似乎又会到那个流连忘返的秋日，“我们聊了各自的经历，聊家庭，谈理想，谈未来，一切都那么合拍，天造地设一般。夜色降临，我送她回家，路灯幽幽的暖光，照在她脸上，柔和又美丽，我没忍住，热切地吻上去，她只是稍一挣扎，就顺从了我。”

　　“哈”叶藤、刘漫威、苏兴三人笑出声，李陶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唉，一切都乱了，都乱了！这我第一次的吻，第一次吻一个女生！我很晚才回宿舍，差点被关在楼外。我一直回味着她温暖温柔的嘴唇，兴奋的几乎不能入睡了，感觉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老郭眼中突然透露出一丝恐惧，“但我终于睡着了，睡着了——然后，她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