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07 能透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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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报信者乌瓦萨调转马头，愿意离开铁丘陵的铁栅前。
兰姬松了一口气，她在灌木丛的阴影处蹲得久了，双腿有点发麻。勉强挪动脚步，慢慢走上平常她跳两步就能到的石丘上。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阿尼塔的医馆去，跟阿尼塔商量该怎么办。她没见过那个黑漆漆的不祥身影，但她知道那是可怕的敌人。
仿佛冥冥中的旨意，兰姬站直身子舒了舒腿，回头向乌瓦萨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乌瓦萨突然勒马回头。骤不及防，她跟乌瓦萨打了个照面。
她失声惊呼，“天……”她看不见兜帽底下应该看见的乌瓦萨的脸孔。
阿尼塔闻声从医馆半掩的木扉窜出，“站起来，不准怕！”一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兰姬。
“阿尼塔？”
“既然被他看见了，就不要露出胆怯的样子。”
兰姬努力站直身子对着乌瓦萨，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发抖。阿尼塔的右手十分有力地按在她的背上，似乎给了她一点信心。
“别怕，站直身子！”
乌瓦萨的座骑四蹄刨着地，蠢蠢欲动地似乎随时要腾空而起，兰姬甚至觉得那匹黑马随时会飞越这数百尺障碍，直奔到她眼前抓住她，吓得几乎要转身奔逃。拚了命握紧拳头，挺直了背脊，与他对视──说对视或许不正确，兰姬抿嘴直视着远处抬高了头的乌瓦萨兜帽下理应是眼睛的部位，那里一片漆黑，当中隐隐有不祥的红光闪出。
她听不到乌瓦萨发出的任何声音，但打从心里感觉到那个怪物残酷嘲弄的冷笑。那个全身漆黑的怪物，举起他戴着铁手套的右手，从颈子左侧开始，打横划了一道，直到右颈。当兰姬意识到那手势暗示着断首，更意识到他正对她挑衅，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时，惨厉锐利的尖啸声像从地底万丈深处拔地而起，突然向她袭来。
她混乱且软弱地低吟一声，坐倒在地。那是从她出生至今从未面临过的，真正的黑暗恐惧，戒灵的尖啸正面袭击了她。原以为阿尼塔会斥责她的软弱，但他没有，阿尼塔自己也脸色苍白，几乎难以站稳，“记住这恐惧，兰姬。”
“阿尼塔？”
“这是妳从现在开始，必须一直抗争到底的挑战。”
◇
“那是戒灵之一，报信者乌瓦萨。因为他孤身一人，而且天色还没有全黑，所以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乌瓦萨终于离开之后，阿尼塔把兰姬拖入医馆，用难以置信的迅速将橱柜里所有能耐得住两三天不会腐坏的食物用干净的布包妥，塞进背囊里。“但他今天晚上，必定会再回来，他已经亲眼看见妳了……”他瞥了一眼兰姬的新衣，“看见一个精灵。今晚他不惜跟矮人正面冲突也一定要夺到妳。”
“对不起……我不该换上这身衣服。”
阿尼塔摇头，瞄了瞄五尺八吋的兰姬，“即使妳穿上人类……甚至是矮人的服饰，看起来也不会像矮人，”他把其中一包干粮塞进她的背囊里，“说不上是坏事，至少妳现在有能骑马的衣服。”
“我不会骑马！”
“妳会。”阿尼塔斩钉截铁地反驳，拎起水囊，“现在紧跟着我。”
兰姬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厨房，看着他把水囊注满，“我不会，我没学过骑马。”
“等妳骑在马上，就会了。”阿尼塔拿着背囊与他的手杖，顺手把兰姬的藤箱一把拎起来，“妳没带斗篷，是不是？也没有毯子。去找一条摺起来最小的毯子带着，找一件能防寒的、最轻的……算了，反正妳只有一件斗篷，把那件斗篷带着。我去找诺力……”但他立即改变主意，“不，妳得紧跟着我，并把妳的行李随身携带着。现在立刻去把妳的斗篷跟毯子拿出来，我在这里等妳。”
◇
阿尼塔取过她摺好的薄毯，打开藤箱把夏天穿的最轻薄的衣物拿出来，随手扔在一边，把毯子放进去。出乎兰姬的意料，阿尼塔还往藤箱里头塞了一个小布袋，她听见银便士相互撞击的声音。
“你……”不只如此，阿尼塔甚至在藤箱里塞了两支纯金的小烛台，“你把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做什么？”兰姬勉强笑着，“你的背囊满了？”
“妳可能需要带一点盘缠。”
宛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兰姬从头顶冷到脚底，“你……你不能把我扔着不管。”
“往好处想想，兰姬。”阿尼塔试着安抚她，“妳不是说这是种禁锢？从小被隔离、被这么刻意的藏着、被孤立在这个地方，周遭所有矮人都长得跟妳不一样，甚至怀疑我长年绑架妳……这对妳来说，很痛苦吧？或许妳很快就自由了，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是气话，阿尼塔。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顾我。”阿尼塔不为所动，把两块她从没用过的火燧石也放进她的背囊，“你不能这样！我……我连怎么绕出铁丘陵门口那几排曲折的铁栅都不知道，你不带着我，我怎么知道该往哪去？”
“我会尽量跟妳一起行动……”阿尼塔没提到什么时候他会弃她而去，“先去投靠安都因河东岸最睿智的精灵，虽然他们不一定能接纳妳，但……”
“为什么他们不接纳我？”
“……妳在那里仍是异类。”
“异类？”兰姬的怒火被燃起，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侮辱。走到墙边的一方小镜前，“我哪里像异类？我有五尺八吋，比所有我见过的矮人都高；我七十六岁了，河谷镇的那些人类商贩，如果在我这个年纪，早就都已经衰老了。阿尼塔，如果精灵不能接纳他们自己的同胞，还能接纳什么？”
“没有人说妳是精灵。”
对未来的惶然恐惧瞬间被抛在脑后，兰姬将自己长达腰际的红发拢起来束成一束，注视着镜中自己尖尖的耳朵，“如果我不是精灵，会是什么？我总不会是半兽人吧？”
阿尼塔蓦地站起，长桌与椅子磕碰歪了，袍袖一带，整个藤箱被他打翻在地，神色又是惊恐又是错愕，“妳说什么？”
“我无意的……我不是故意要顶撞你的，阿尼塔。”
兰姬放下拢着长发的手，有些忙乱地收拾一地的杂物。自脑后倾泻而下又从肩后滑向前的红发之间，阿尼塔瞥见她领口露出来的那颗浓绿耀眼的翡翠，闭上了眼睛。
◇
“妳是我亲手养大的，从妳是个眼睛还没睁大的婴儿开始。但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以妳的尊长自居，”阿尼塔忧虑的神色被沉重的悲哀所掩盖，“兰姬，妳在这世上确实是孤立的，妳得学会面对这一点。”
兰姬半跪着将一地的杂物收进藤箱，语气相当冰冷，“面对？我拿什么面对？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城镇中不可能有海洋。”她盖上箱盖，拎着藤箱慢慢起身，对着阿尼塔，“你要我用什么面对？”
站在他面前的女郎，六天之前曾带着愤然的勇气，站在他面前质问他心中的秘密，更早一次则是在一个月前，更之前是在三个月前、一年半前。她渴望知道真相、向往自由的企图与心志越发难以收拾。即使今天报信者乌瓦萨没发现她，或许他也无法再按照自己的意愿，让她带着满腹的疑问安然被禁锢在铁丘陵太久。
或许早了点，但阿尼塔觉得，兰姬确实已经成年了，“趁现在还有一点点时间，让我告诉妳一些妳能知道……我能透露的事情。”
“好。”兰姬把手按在长桌上的藤箱盖，沉声问，“我是什么？”
“没想到妳第一个问题就让我难以回答。妳不是在精灵群聚地出生的……那时，我、妳，包括妳的母亲，我们都是俘虏……”
“哪里的俘虏？”
“别打断我的话，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阿尼塔制止她，“妳的母亲……虽然我没能真正仔仔细细地好好看过她，但她是精灵。”
“她还在吗？”
“我不知道。她没有逃出来……孩子，落入黑暗魔君的掌中，是不是活着，已经没有多大的分别了。”
“索伦会杀害她吗？阿尼塔，”老人迳自摇头，表示他对此真的毫不知情，兰姬垂下眼帘，“那么她……她的名字你知道吗？”
“我没有机会问她。”
“我的父亲呢？”
“我没有证据。”
兰姬一脸迷惘的神色，“没有证据？”她突然听懂这句话的涵义，“但你有推测，你能猜到谁是我父亲，对不对？就连我的母亲，你也只是没有从她口中得到她的名字，但你能推测出她是谁。”
“问这些没有意义。”
“我的父母对我当然有意义！”
“别打断我的话！”阿尼塔两手按着她的肩头，抬头严峻地看着兰姬，“听清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报信者随时会回来。兰姬，妳必须冷静听清楚……远在妳出生之前，妳母亲已经被索伦囚禁了四、五百年……或者更久。妳的出生是一个计划，甚至妳一出世，就立刻被抱离她的身边，她所遭受到的对待……”阿尼塔沉重地难以启齿，“总之这一切都是魔多的黑暗势力一手促成的。”
她没有听懂阿尼塔含蓄的隐喻，想开口问，又隐隐约约事关生育，似乎是她不方便直接问出口的事，只是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阿尼塔。
“妳的父亲……并不是妳母亲的丈夫。”
“她……被侮辱之后才……”阿尼塔轻轻点了点头，兰姬一下子说不出话，伸手掩住脸，软弱地低低呻吟，“那……我的存在对索伦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他……那个不祥的名字我不愿意提起，他有某个计划，我们还不能确切知道他的目的，但这必然有严重的影响……这就是我为什么带着妳逃亡、带着妳躲在铁丘陵的主因。绝不能让妳落入他的掌中。”
兰姬觉得阿尼塔没有说实话，“他要我做什么？”
“一旦妳落入他的掌中，谁也不知道他会利用妳做出什么事来。妳的存在一定要保持秘密，一旦风声走漏，他就能找到妳，到时候谁也无法保证妳的安全。到时候，不只是妳，很可能整个中土大陆都会受到影响。”
“我不要听这种虚无的恫吓。告诉我，索伦要我做什么？”
阿尼塔恍若未闻，视线向下落在兰姬颈际悬挂的翡翠坠饰上，“妳出生之后，就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伤害……”
“什么伤害？而且……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这块翡翠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详情，妳把它想成某种诅咒也可以。总之，就因为妳是在那样特殊的状况下才出生的，从一出生起，妳就受到了一些影响……这块翡翠，我一直以来嘱咐妳千万不要取下来，因为这是守护妳的主要力量。”
兰姬突然激动起来，“这是来自……”
“不，不是。我知道妳希望是……但它并不是来自于妳的母亲。这条项链是来自于一个血统纯正而地位显赫的精灵，为了保护妳而慷慨赠送给妳的礼物。不管妳母系的血脉出自于何处，他跟两边都关系斐浅──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妳的长辈。”
“我见过他？”
阿尼塔不答，拿起她的藤箱交在她手里，“我只要求妳，千万不要取下吉瑞安的翡翠，保护妳自己，永远不要落入邪恶的掌握中。”
“不要落入邪恶的掌握中。”
“是的，不要让妳自己落入邪恶的掌握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