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 自由的企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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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还不敢自称已经理解精灵这种梦幻般的种族。据笔者所知，精灵是整个艾尔达宇宙唯一天生具有魔法的种族。但精灵的魔法，通常具体展现在日常生活中，而不是用非自然的方式强行展现出来，这与我们曾见过的埃斯塔力大不相同。’
“什么叫具体展现在日常生活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软垫上，就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继续念着她手上这本《我所知道的精灵》一书。
‘有些精灵的梦境可以预知一部分未来，凡雅精灵大多有这种天赋，甚至也沟通彼此的梦境，有些能在清醒时看见未来的事物；在创造时，将精灵特有的力量注入也是，诺多族的精灵于此道颇有造诣，无论是铸造、琢磨、纺织、编织或种植；善于歌咏的精灵能将安抚的力量顺着歌声传达出去，帖勒瑞精灵甚至能唱出使花草树木与飞禽走兽理解的歌谣，从而使它们具有沟通的能力。’
从书上读到的知识，让她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我的血缘源头会是什么？”
冬天微弱的午后日光，若有似无地照进小石屋里，窗外隐隐有低吼与嬉闹声传进来，她不自禁坐直身子，微侧过颈倾听着。就那样泥塑木雕也似地静止了片刻，缓缓垂下头，神色有些落寞，手指翻开下一页。
‘精灵的寿命可以不被考虑。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几乎可以学习一切的事物。但精灵天生就有兴趣上的差异，使得他们的成就有所不同。而精灵的学习也不是毫无限制的。凡是杀伐、惨戮的行为，虽然是出于血性与英勇、保护的表现，也都会破坏精灵原本对生产与创造、治愈的天赋。反过来说，生产与创造、治愈的行为通常会影响精灵战斗的能力，甚至可能剥夺他们的勇气。’
“剥夺勇气？”就着火光摊开自己的手，左右审视着，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摇了摇头，又翻了一页。
‘一般的精灵战士很少参与种植与医疗等事物；相反的，一般的精灵药师或医疗者几乎没有作战的能力。这种影响很难摆脱，只有够坚强的心志能平衡这一切。精灵所擅长的事务，会因为精灵社会的风俗与天生的爱好而有所差异……’
从书里得到的知识并没有让她的兴奋持续太久。窗外热闹的嘻笑声，是一种长年以来她无缘攫取的快乐，不断地刺激着、吸引着她。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书，赤着脚慢慢走近紧靠窗口的长椅，跪在椅面上望向窗外。
距离石屋所在的红色小丘约一百二十尺外的野地里，麦子已经收割了，有些还没有被晒干的麦秆凌乱地被堆在一旁。几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矮人，裹着厚厚的棉袍在空旷的麦田里相互玩闹着，当中有两个特别高壮的，胡子已经有六、七吋长了，也没结辫，随随便便地散在颏下，被其他的矮人围在中心，从喉间发出低吼，相互推挤着。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较力的游戏。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虽然对这游戏一无所知，还是看出了些端倪。西侧那个矮人两边膝盖全是打直的，她觉得他重心太高，说不定会摔个四脚朝天，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蹲低一些……啊，怎么往左偏了？”不知不觉中，脸颊几乎紧贴在玻璃上，手指也已抓紧结了一层薄冰的窗框，“加油啊！别被他扳倒了！”
◇
“兰姬？”
她吃了一惊，一时不明白叫唤声从何而来，待要回身看，差点从长椅上摔下来。原来膝盖早已跪得发麻，自己却浑然不知。
“看就看吧，跪着做什么？”刚踏入小石屋的阿尼塔，若无其事地关上木扉，怀里抱着的大木箱抵着臃肿的肚子，走进医馆兼作诊疗室的客厅，“妳的手不凉？”
兰姬下了长椅，想揉揉膝盖，没想到手指也僵硬的难以动弹。一步一蹭地踱到炉火前伸长了手烘着，“刚……刚刚，”两颊麻木，原来脸上也冻着了，“刚刚一时没注意到。”
“想看再去看吧……最近没什么雨水，今天药草很少。”
兰姬默默摇了摇头，从长桌底下找了块白布在桌面上摊平，阿尼塔将自己的一把白髯从木箱里捞出来，小心地把上头的叶片拍掉，把药草慢慢倒出来。
“真的不用帮我，兰姬。妳想看再过去看吧，等过几天，泥地都结冻了，那些孩子们就不会出来玩了。”
“那是矮人的孩子？”
“嗯，”阿尼塔点了点头，“矮人比较特殊，他们从小就有胡子。”
兰姬一怔，“不都是这样吗？”
“不……”阿尼塔有些错愕，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人类小时候没有、只有成年的男性才会长出胡子；精灵无论什么年纪与性别都没有。半兽人也是如此。矮人无论年纪与性别都有，除了婴儿时期以外。矮人的确不能算特殊，但也确实跟其他种族不同。
这种通用的常识，对与世隔绝的兰姬来说，只是书本上的记载。
她只有两个熟人，永远不会长出胡子的她自己，跟胸前飘着一部长髯的阿尼塔。她能见到的几乎全是长须族的矮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有着长须。他甚至怀疑兰姬到底能不能正确理解‘年幼’或‘成年’是什么意思，至于精灵不太容易真正理解的‘年老’的概念，他更不敢强求。
顺手捻亮桌上的油灯，阿尼塔转过了话题，“他们在玩的游戏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习俗。每一年，在小麦收割之后，第一道雪落下之前，挑一个风大的日子，在麦田里扑击。只有三十七岁以下的矮人可以参加。”
“嗯。”
“很久以前，当长须族矮人还很喜欢在地面上生活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习俗了。听说最终获胜的矮人，将来会是手艺最灵巧、力量与体格也最雄壮的矮人。”
她默默听着，原本想点点头，不过，反正是与她无关的事，也就没有多作表示。静静地与老人阿尼塔分头把木箱里采集到的药草一株株取出来分类放好。
“孤山也有这样的习俗，但有点不同……”
“阿尼塔，不用告诉我了。”
“兰姬？”
兰姬沉默地低着头继续忙碌着，弯腰在桌底下拎了一个空的方篓子出来，把药草上端细小的果实撷下来放在小篓子里，一株一株的把根部清理干净。
阿尼塔蓦然清了清他多痰的喉咙。
咳嗽声似乎撞破了什么，把窗外的嬉闹声衬托的更清晰，而室内的沉寂竟带着点寒冷的感觉。兰姬放下手中的药草，转身在炉火里多添了一根柴，顺手拎起拨火棍挑了几下，木柴的爆裂声响亮得突兀。
窗外突然轰然一片欢呼声，“胜了！胜了！”喧闹的矮人语呼叫，不断传进石屋里，兰姬不假思索地扔下拨火棍奔到窗边，只见到麦田里那群矮人孩子，把一个穿着墨绿棉袄的矮人高高抛起，围着他欢呼。
她认出那便是她刚刚在心里暗暗支持、替他加油打气的，那个站在西侧的那个选手。最后果然是他胜了，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即使距离遥远，她也能清楚看见，那个孩子脸上每一根胡子都万分雀跃欢欣，举高了双臂呼叫着，眼睛里迸射出难以形容的光彩。
“妳如果想知道的更多，先前攒下不少银便士，我们可以再向河谷镇订书。有许多小型的抄书坊都有矮人习俗的原稿……”
“我不需要知道那些。”
兰姬紧绷着的脸让他莫名焦躁起来，阿尼塔强自按捺，“妳虽然无法参与，但仍可以从书本上知道一切。”
“知道了又怎么样？”兰姬回到桌前，继续摘着药草的果实，“如果我就这么走出去，看他们的游戏，他们会怎么样？立刻一哄而散？还是把我赶走？”
“我没有说妳可以走出去。”
“所以，我读得再多有什么用？”
“邪恶必然会失败，兰姬。等到那时妳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生活……”
“什么时候？”指上一挫，失手捏破了一颗可以入药的紫红色果实，顺手在布巾上抹了两把，显得有些浮躁，“什么时候我能等到邪恶消亡？或许得等到……”她伸手在自己下巴虚抓了抓，“我胡子都已经长得像你那么长的时候。”
“妳永远长不出胡子的。”
兰姬垂着头忙着手上的药草，“我知道。”
“妳很想要胡子吗？”
“你想变出一些给我吗？”
“妳真的想要胡子？”
“一点也不想。”
阿尼塔停下手中的活计，注视着她的沉默，神色复杂，努力让自己声音柔和些，“兰姬，有什么是妳想要的？”
“一个城镇……”
“嗯？”
“是的，一个城镇。有各式各样的声音，有着许多忙碌的脚步走来走去的街道……”
“妳脚下就有一座这样的城镇，虽然小了点。”阿尼塔微笑，心里却叹息着，兰姬从没见过一条真正的街道，“过几天我去请求索林三世大人，让妳进去看看。”
“做为一个异类踏进去？他们会高声把我赶走的。我是说真正的城镇……城市……”兰姬的神色有些迟疑，她还不能确切分辨城镇与城市的不同。但所有她曾读到过、却从未见过的一切事物，在幻想中都万分美好，“有鹅、有鱼跟柳树，有海洋跟船……”
阿尼塔打断了她美丽的憧憬，“没有哪个城镇里会有海洋。”
“但这个世上，不是每个城镇都会把我当异类赶出来。”兰姬冲口而出，“没有哪个城镇里会有海洋，但必然有某些地方有精灵生活着，他们都长不出胡子，而且高过五尺。”
“兰姬！”
“不是我的错！我是整个铁丘陵唯一长不出胡子、个子最高的怪物。我是异类，但我只是在这里才是异类。问题不在我身上，问题在于我踏的土地不对。谁稀罕胡子？我才不要那种东西！”
“妳冷静点。”阿尼塔略带怒意制止她，“没有谁希望妳长出胡子。”
兰姬注视着手上紫红色的细小果实，“告诉我，阿尼塔。我不是孤立的，这块大陆上有数以万计的我的同胞，对不对？”
“精灵社会也不会接纳妳的。”
“为什么？”
阿尼塔突兀地静下来，没有回答，用一种悲悯但带着隔阂的眼神望着兰姬，跳跃不停的炉火干扰着室内寂静的视线。
矮人的闷击声，从很远很远的地底下隐隐传来。
“为什么？”她不肯放弃，“回答我，阿尼塔。”
“妳太放肆了！”
“不要企图用斥责强迫我不再追问，这招对我没有效了。”兰姬紧抿着嘴，“阿尼塔，这些事情我有权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被囚禁在这里？我的同胞在哪里？我的家在哪里？”
“铁丘陵就是妳的家。”
兰姬恍若未闻，“为什么你不愿意带我离开铁丘陵？为什么你禁止我走出去？”
“外头没有人的时候妳可以出去……”
“为什么我不能被外人看见？”
阿尼塔迅速凑近身去，“安静下来。”抬手试图按住兰姬的额头，一连串神秘隐晦的古代咒语从他嘴里流泻而出。
“够了！”兰姬挥开他的手臂，“不要试图催眠我，不要对我施法！”
老人错愕地看着兰姬带着愤怒的力量站在他面前。这个高个子女孩的身形，在他眼前，突然显得无比高大。她血液里流着对自由的企盼、对亲族的渴望……那并不是稚气或任性的叛逆，而是未曾在她身上发现的勇气，从她全身每一处涌起。
这不是魔法能制止的。
“我长大了，阿尼塔。”兰姬闭上眼睛，握着拳，竭力控制自己，“我可以接受你的安排，但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会留在这里，直到你愿意让我离开的一天。只希望你让我知道原因。”
阿尼塔颤声唤她，“孩子……”
她等他说话，但他无话可说。
“我回房去，”她转过身，推开后廊的木扉，“请你考虑……把一切都告诉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