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Chapter 124 最后的庇护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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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高隘口稍事休息之后，一伙精灵便携马缓缓下山。下山的路同样陡峭，走在后面的精灵往脚下看去，几乎只能看到前面的精灵的腰部，下半身全因崎岖的地势而遮挡住。兰姬本来仍留在马背上让莱卡蕾丝负着，但走到一段稍微平坦些的小径时，哈迪尔把缰绳交给赛尔贝斯，伸手轻轻地把兰姬抱下马来，“让我背？”
她摇了摇头，瞥见前方亚玟轻快地走在她那匹棕红色的小马身侧，“我用走的。”
哈迪尔把一条沾湿的手帕摺了两折，按在她仍通红的右脸上，勉强笑着，“一大清早，便用精灵刚祝福过的露水来擦脸，妳好福气。”
兰姬没有答话，接过手帕自己按住。哈迪尔也知道她这时开口讲话脸上会疼，轻轻地握住她另一只手，掌心指尖仍能察觉到隐隐的热度。亚玟那一巴掌当然不至于把兰姬打伤了，这轻微发热或许是被亚玟硬生生气出来的。
哈迪尔自己在脑中补充了一个理由，又烦躁起来，“妳居然这么就跟她喊扯平了。”
“扯平了，就没事了。”
哈迪尔眉头一皱，指了指她左右两臂上的微伤。兰姬摇头，勉强给他一个微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兰姬之所以这么急着自己出面跟亚玟和解，主要也是怕哈迪尔认为她吃了亏，不肯罢休，闹到爱隆或凯兰崔尔那里，当初像凯兰崔尔宣示效忠的哈迪尔算是劣势，免不了难以自处。
她既然自己出面跟亚玟和解了，哈迪尔有再大的不满也发作不出来。
“你生气了？”她原也不知道哈迪尔要怎么处理，没说一声便自己强出头，倒有些不安，“以后我听你的。”
“怎么会？妳学着自己处理事情，那也很好。妳手臂上这两刀，虽然是亚玟小姐多赚的，不过她的刀砍出个刃口，也废了，所以还是算两方扯平。”哈迪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妳温和心软，我信得过妳不会去欺负人，只担心妳太容让了。妳以后要是跟谁有什么不愉快，不想让我出面，自己处理也行，只要记得妳自己有个靠山就好。这世上还没有谁是我不敢得罪的。”
“哼！”走在最前面的亚玟，头也没回，响亮地冷笑了几声。
哈迪尔就当听见马嘶鸟鸣，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跟兰姬指指点点。“布鲁南，”哈迪尔指着身测的河水，“西方通用语叫喧水河。水声很响吧？这河是雾山高峰溶解的雪水，往前与狂吼河并流，再汇入灰泛河。伊姆拉崔……意思是深之裂谷，就在喧水河前面一段儿的河谷北岸。”
顺着下山的小径走，原先陡峭的山势越加平缓。脚下虽没了巨大的高低落差，视线反而一直不甚开阔，被这里的山石、那里的树林阻隔了视线。弯弯曲曲的小径渐渐隐没，每隔一段路才能偶而看见在岁月磨蚀下残留下来的小径。
他们沿途又休息了几次，即使骑马，也走得甚慢。一路上走不了超过五百尺的直路，虽然主要都是沿着喧水河移动，但喧水河岸地势极尽险恶，常有过不去的地方，总是这里绕、那里绕，绕过重重险要的山谷、森林、沼泽和溪流，兰姬早已忘了自己走过什么样的地势，浑不知身在何处。
“脚下，”哈迪尔凑在她耳边低声开口，指着马蹄下被淡青色苔藓覆着的白色碎石小径，“这条隐而不显的小路就是通往伊姆拉崔的道路。”低头看了看兰姬的神色，不禁有些担心，“累了？在我怀里睡一会。”
“有点乏力，但不累。”
“三天后才是满月，怎么这时候就这么倦……”哈迪尔突然住了口，神色警惕起来。接着葛罗芬戴尔便纵马挤过来，探头向前看，突然听得他低低地欢呼一声，哈迪尔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爱瑞斯特大人──爱隆阁下的另一位首席辅佐官。”
◇
发出那一阵极清脆极悦耳的银铃撞击声的，可不是爱瑞斯特的马。那一串银铃，是系在他携来的另一匹白马的马笼头上。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精灵，竟也会让马匹佩上马嚼子、马笼头这种东西，兰姬倒是第一次看见。
“唉呀，我亲爱的阿斯法洛斯！”葛罗芬戴尔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那匹白马身前，亲亲热热地把自己的脸贴在那张马脸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对着马说了一长串话。
兰姬看得又好笑又惊讶，她本以为葛罗芬戴尔没有感情、没有眼泪，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匹马儿这样流露出由衷的喜爱。哈迪尔所看见的，可比兰姬多得多。
葛罗芬戴尔凑上去时，至少跟爱瑞斯特交换了二、三十个神色。
爱瑞斯特抬头望了兰姬一眼，幽深的一对黑眸看不出喜怒，脸上的微笑却很温和。翻身下了马慢慢走上前来，对着亚玟跟她的双胞胎哥哥们打了声招呼，又在经过勒茍拉斯与赛尔贝斯身边时，行礼如仪，“爱隆阁下猜得没错，果然有贵客来。”接着便往哈迪尔与兰姬这里过来。
哈迪尔早已把兰姬搀下马，见他来，便约略俯身，“爱瑞斯特大人，这次到伊姆拉崔打扰，又要麻烦你了。”
“太客气了，哈迪尔大人。有你来分忧解劳，爱隆阁下必然能达到凯兰崔尔夫人的期望。”
“这是来自铁丘陵的兰姬，之前也在秋园打扰过，受过瑟兰督伊阁下的照拂。”
爱瑞斯特右臂微微往外摆，俯身行了一礼，“想来这就是哈迪尔大人先前提过的，带有埃斯塔力血统的那位混血小姐。我是伊姆拉崔的爱瑞斯特，乐意为妳效劳。”
兰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礼，深深鞠了一躬，“爱瑞斯特大人。”
“请别这么客气。”爱瑞斯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兰姬的手，朝她脸上端详了几眼，“爱隆阁下察觉了妳的到来，不知道伊姆拉崔周围的布置是不是曾影响了妳……我带来了一点热酒，希望对妳能有些帮助。”
说着，从身边的一个小皮水囊里，把一种漾着蜂蜜也似的光泽，又透着香气的金黄色液体倒进一个小木杯里，捧给兰姬。
他要兰姬喝下的，是伊姆拉崔精心调制的一种甜酒，素来被称为‘米露活’，这个复合的词汇在辛达语中是‘维拉的酒浆’的意思。兰姬听得不甚了了，抬头望了哈迪尔一眼。
“真是感谢你这么费心，爱瑞斯特大人。”说着低头嘱咐她，“快道谢。”
兰姬听了他的语意，连忙也跟着道谢，顺从地接过来，慢慢喝下去。
“她是因为踏入了爱隆阁下守护的范围才……”
爱瑞斯特凑近哈迪尔耳边，“你没猜错，就是气之戒维雅的范围。”随即直起身子，“我想这对她应该有点帮助。看这情形是不太严重，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下来。”说着用探询的眼光望着兰姬。
那眼神里固然有初次见面的生份，却也带着一种莫名的温和与接纳之意。
“我想不要紧的……我是说，我、我觉得……啊，是猜想，还可以。”
哈迪尔一笑，爱瑞斯特也笑起来。没有鼓励她不用紧张、不用害怕之类的话，只是把她这胆怯的口吃跟语无伦次当做是她挂在脸上的一个微笑，代表她的诚恳跟温顺，像是丝毫不觉得她不通顺的话有任何奇怪、不自然的地方。
爱瑞斯特让兰姬休息了一会之后，牵马走到前面，跟亚玟并肩走着，当先领路。
他语气也不显得特别严厉，一贯的温和口吻，问起亚玟为什么被父亲责骂了一顿之后，便在深夜里驰马奔出伊姆拉崔，这不是存心让父亲难受吗？
亚玟不敢答话，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她心里难受，只想找哥哥们说话。说着垂下头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爱瑞斯特也没有多说什么，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陪在她身边一路往前走。
哈迪尔早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也不去理会前面的对答，只是牵着兰姬，若有所思地开口，“爱瑞斯特大人看来很喜欢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俯首在兰姬耳边低声说，“如果我不在场，而又发生了什么事，妳尽管找他帮忙好了。在伊姆拉崔，没有什么事他摆不平的。对妳来说，信他，比信葛罗芬戴尔好上百倍。”
兰姬点头应了，“嗯，”突然笑起来，“我觉得他很温和。”
◇
隐约能从弯曲的小径远处看见一点浅黄色屋瓦时，差不多也已经快傍晚了。身边的喧水河哗哗作响、喧闹不休，黄澄澄的太阳远远挂在前方，视线所及的每一棵树，树梢上都闪着叶片被风吹拂的翻动，映着的日光也跟着闪烁不休。空气中带着兰姬所熟悉的，秋园那种树木与泥土的香气。
“来，”哈迪尔伸手搀她下马，“走过这座小桥，就算踏入伊姆拉崔了。”他说的是横架在湍急的河水之上，一座非常狭窄，窄得仅供一人通过的小桥。那看上去就只是一条青石梁，也看不出人工雕凿的痕迹，左右也没有护栏。
赛尔贝斯接过莱卡蕾丝的缰绳，哈迪尔牵着兰姬先走上去，兰姬低头一看，喧水河的河水就在脚下疯狂的奔流而过，不禁有些胆怯。
“抱妳过去？妳身子不舒服。”
勒茍拉斯瞥见兰姬脸上挨了巴掌的右脸，颧骨跟侧颚都还有些红肿，其他地方却一片苍白，上前一步，牵住兰姬另一只手，“不用怕，我跟哈迪尔不会让妳摔下去的。”
兰姬应了一声，跟着哈迪尔走上石梁。忍不住又低头望了河水一眼，一时只觉得那白练一般的急流不知道会把掉下去的东西冲到哪里去，竟有些头晕。走在他们前面，已经安然通过石梁的爱瑞斯特等精灵，往前走了一段让开通道，这才回过头来。
“看来我们的脚程快了……不意惊吓到客人，真是过意不去。”
他话才说完，河水竟就渐渐低了下去，水流变得平缓而温和，清澈的就连河底绿意盈盈的苔石模样也清晰可见。兰姬胆气一壮，跟在哈迪尔身后平平安安地到达桥的对岸。
“这、这是……”
爱瑞斯特知道她想错了，轻轻摇了摇头，“是爱隆阁下知道伊姆拉崔有远客来，而我们这座小桥有些吓人，是以算好我们的脚程，在适当的时候刻意放缓了水流。”他温和的笑了笑，俊秀而平静的脸孔仍端凝文雅，眼睛却很大方地给了她满满的笑意，“爱瑞斯特可没有这本事。”
兰姬有点手足无措，“啊，不……”
“不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想你本事是很大的。我……这么觉得。”
爱瑞斯特见她心思单纯又没有城府，心里也喜爱，正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哈迪尔脸上笑容收敛了许多，换上带着恭谨神色的正经表情。便招了招手，让几个已经通过石梁的精灵再往前一点，让出足够宽敞的位置。
葛罗芬戴尔刚带着他的阿斯法洛斯跟那匹从卡瑞克借来的马过桥，便放脱缰绳越众而出，直走到最前面。右手摆在胸前，俯身单膝跪下，“葛罗芬戴尔有负阁下的嘱托。”
兰姬这才发现有几个精灵从伊姆拉崔的房舍中出来迎接。
站在葛罗芬戴尔面前的那个黑发精灵，穿着褚红修身长袍，额上带着一只晶光闪耀的冠，俯身用双手搀扶葛罗芬戴尔起身，“那不要紧。多尔哥多战败跟卓玛失踪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说着弯下腰去，轻轻拍了拍葛罗芬戴尔沾上尘土的下摆，“你尽力了。”
勒茍拉斯跟赛尔贝斯并肩上前，俯身向他行了个较为正式的礼节。那个精灵也依式还礼，“贵客远来，爱隆迎接得晚了。瑟兰督伊陛下近来可好？”
“王上很好。王上要我们替他问候阁下。”
“那很好……你们两个都长大了。”
爱隆抬起头来，一双睿智深沉的眼睛望向兰姬。
“欢迎来到最后的庇护所伊姆拉崔。我那善良勇敢的友人罗密斯达奴之女，兰姬小姐。”说着缓缓俯身向她行礼，“我是这小地方的主人，爱隆。请容我表达对妳父亲的怀念。”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Chapter 124 最后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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