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Chapter 117 大度能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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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姬刚踏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穴，出得洞来，竟然便是断崖。
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急速的坠落中翻了个身子，连悲伤或恐惧的反应都来不及生出，手脚连挣扎的方向都无从考虑，全然僵直着。心里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啊……原来精灵的身子，毕竟是屁股的地方最重，所以现在自己才仰着脸下跌。她木然望着无月的星空，隐约辨别出时刻。
若是今晚有月亮，那么大概也快升到中天了。
在第三纪三零一八年的六月三十日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刻，自己短促的生命结束于此。
兰姬这么想着。
身后接触到什么东西，却不是在她身子最往下沉的臀部那里，自己的背脊跟膝弯隐隐有什么东西碰上来。从她身后，有一股向上的托力往上捧去。兰姬仰面躺着，身子震了震，下坠的力道好像是被止住了，但随即又往下跌落了尺许，接着整个身体往她的右侧那里退了好一段。
发生什么事？
◇
一行精灵站在山腰上的洞穴入口之侧，争辩到中途，哈迪尔突然警觉到头顶有着什么重物坠下来的异动，也不及细想，沉声大喝，“快退开！”
自己正要拔腿后退，抬头仰天看去，突然便痴了。
在身边的惊呼声中，哈迪尔想也没想，伸手一拦，一股下坠的力道重重地撞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数步，一直只觉得手臂给撞得几乎要离体而去，却不敢放开，连忙再向后退。身后的几个精灵惊恐地叫起来，赶到他背后出力推着，他这才没有连着怀里接住的那个躯体一起滚落山下。
他怀里有一张白里透红的修长脸蛋抬起来，睁大了一对苍绿色的眼睛，连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啊？”
哈迪尔看清楚那张脸，疑幻疑真，突然间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低下头来，望着怀里那张吓得雪白却又透着急速奔跑后的红晕的脸，竟然笑起来。
“是不是伊尔碧绿丝为了我们的约定，从铁丘陵把妳抓起来甩到我怀里？”
“啊……”
他脸上温柔的表情一隐，抬头向上望去，神色严峻冷酷。
兰姬在惊险中逃出生天，才脱困，立刻就堕崖，自分必死，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莫名其妙掉到意中人的怀里，一喜一惊交错煎熬，连神智也有些不清，刚刚在黑暗中踹了叶达一脚的勇气不知道瞬间消逝在哪里了，倒给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跟着抬头望上去，便接触到叶达森冷的目光。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哈迪尔对她永远是优雅温柔的，对她可不会有那样的神情。但他对敌人可是很凶、很凶，不讲情面的。
她转过头去，搂住哈迪尔的颈子，把头藏在他怀里，“这恶贼……我不要见他。他在秋园给我下毒，在幽暗密林里追捕我，追到罗斯格博又追到精灵小径、追到卡瑞克渡口，从水里面偷偷刺了葛罗芬戴尔一刀，又在格拉顿平原里一路追着我跟卡瑞克的人类战士柏翁，追到这个山洞里，还把柏翁给害死了。他刚刚又伤害了咕鲁，我听见咕鲁喊痛的。”
“妳不用见他。”哈迪尔柔声安慰，冷峻的神情跟声音却接不上榫，只是紧盯着叶达，“他要用哪一张脸来见妳呢？他根本没脸见妳。”
叶达伫立在崖上，神情相当古怪，“兰姬小姐，我会这么做……”
“你倒有脸喊她的名字？”哈迪尔语音平静，“我敬你是昔日的英雄，不愿口出恶言。但你既然敢追捕我的未婚妻、当着我的面出手偷袭凯兰崔尔夫人的精灵，就应该知道……你是逃不掉的。”
哈迪尔下颔轻轻一点，身边一个精灵点起了油灯，对着山下做了个手势。远处山下的精灵察觉了这里的异动，显然也将注意力集中在山腰上。
山下隐隐有啸声传上来。
“葛罗芬戴尔等着找你算帐，你早该知道有这一天。”叶达惨白着一张脸没有答话，哈迪尔冷笑了一声，“下山去吧，如果你还留着一点‘多瑞亚斯第一战士’的尊严。”
◇
叶达转身一走，哈迪尔立刻收起他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
“兰姬，妳能走吗？”说着轻轻俯下身子将她放下来。
兰姬正点着头，突然发现他胸口淋漓一大片血渍，“哈迪尔？”
“我没事，旧伤创口裂开罢了。”
“让我看看！”兰姬执拗起来，不管他的反对，伸手按向哈迪尔的右胸，“你是五月二十日那天受伤的？”哈迪尔点了点头，兰姬只觉得手掌按处血流甚缓，心下略为宁定，“伤势止血不难。如果能有半天时间休息，就好得多。”
哈迪尔笑起来，久别重逢的恋人看起来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一样这么牵挂着他、一样稚拙单纯又带着一股天真的认真执拗，“可惜没有。”
“啊？他不是下去了？”
看着兰姬错愕而有些慌张地半张着的唇近在脸前，哈迪尔不禁情动，也不管身后五个部下加起来十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俯首就吻住兰姬。
“要不是怕我那个蠢弟弟被他使计激得向他挑战，我才不愿放开妳呢。”
兰姬突然从他的吻里清醒过来，退了一步，这才瞥见身边好多精灵默不吭声而又努睛突眼地盯着她跟哈迪尔看。扭扭捏捏地退了两步，“我没明白。”
“先不说这个，妳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水边……里面有一条水道……像是河流。从水底往上游一直走，是个岩洞。从岩洞朝这边的石壁上往上爬，大概离那个岩洞的地面有十四、五尺的高度，另有一个很狭窄的小通道。再往上爬就出来了。叶达也是从那边追着我跑的。”
“离水边大概多远？”
“这不知道了。我……我被叶达追得神思恍惚，没心思去注意。”
哈迪尔点点头，伸手试了试她绸料的背心裙，又试了试她薄棉料的衬衫，触手只觉有些湿气，业已半干，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葛罗芬戴尔是哪一天受伤的？伤势怎么样？”
“四天前。”兰姬伸手比了比，“叶达的刀刃从这里刺进去，留在外头的长度大约是这样。从他刀刃角度来看，出血多、筋脉没伤，肠胃都受创，心肺倒应该没事。”
“欧洛芬在底下。葛罗芬戴尔身上有伤，我担心叶达会指明挑战身上没有伤的欧洛芬。欧洛芬的性子倔强执拗又容易受激，万一他抢先跟叶达动上手，葛罗芬戴尔就不好插手了。虽说葛罗芬戴尔现在身上有伤，但叶达刚被我甩手箭打中，要说伤势，半斤八两。”
“那不是得赶快下去？”
“不忙……现在进去，刚好撞上叶达。”哈迪尔回身做了个手势，“就地休息。”那五个精灵应了，最后一个精灵顺势把背上背着的尸身放下来。哈迪尔走到他殉难的部下身边，带着其他精灵默祷了片刻，才整了整衣衫回到兰姬身边，听她说这一程奔逃的经过。
兰姬讨来干净的绷带，给哈迪尔重新扎紧胸前裂开来的伤处，一面低声说她这八天八夜冒死奔逃的经过给他听。说到伤心处，垂着头小声哭起来。
◇
“……那个柏翁，是长着一头黑卷发、个头跟我差不多高的，是不是？”
“你认得他？”
哈迪尔不答，突然压低了声音，“他心里偷偷地在喜欢妳，是不是？”
兰姬心底打了个突，“也没有偷偷地。”
“那就是摆明了在追求妳了。”
“我跟他说了……”兰姬伸出食指往哈迪尔胸前指了指，“他知道，也没打算放弃。”偷偷抬眼望向哈迪尔的神情，他脸上倒没有愠色，只觉得有些黯然，哪里知道哈迪尔不动声色，心里泛酸泛得着实厉害。
正惊疑着，哈迪尔淡淡地抬起那双蓝眼睛直视着她的脸，又垂下视线。
他望向她的那一眼，看起来有些伤心。
这暗中较劲，兰姬片刻便已不敌。心一软，当下老老实实地招认出来，连她最初在黑暗中的小屋给柏翁吻了一口，中间柏翁怎么殷勤待她，甚至连她在柏翁临终前有意为之，让他吻了吻自己的脸颊才好安心离世这些细节全低声招供了。
“哈迪尔？”
“没事。”他挑了挑金色的眉毛，“妳现在先别说话。”
兰姬听了他奇怪的要求，一时也不敢吭声，静静地坐在哈迪尔的右边。就在她视线所不及之处的哈迪尔的左侧，他的左手偷偷伸出两指掐着他自己的左腿，直掐得平素不怎么怕疼的哈迪尔都想出声叫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哈迪尔伸出食指，在地上石粉尘沙中划着，“他现在躺在……这里下了水潜行，水道往下游的方向，向东偏过去的岸上？”
“是那里。”
哈迪尔思索了片刻，搂住她肩膀，“妳既答应了他，不再见他，那就不方便做什么。但我们若把他扔在那阴暗冰冷的山腹，总也不太好。这样吧，由罗斯洛里安的精灵把他送回家乡，好不好？比翁的族人夹在三个精灵领地里，一直以来跟精灵首尾相应，相互援护，长年交好。他既然为罗斯洛里安的精灵而死，我们也不能不尽点人事。”
“嗯。”兰姬点点头，眼眶又红了起来。心里暗自担了半天的心事全放下来，一时只觉得哈迪尔的恢宏器量中土无人能及。
◇
“把另一盏油灯先拿出来。”哈迪尔沉吟片刻，低声对兰姬吩咐，“这盏灯给妳拿，妳走在我们中间，就在我身后。虽然反应慢一点，但妳是药师，手力既稳、手势又轻，反而是最佳人选。妳把这盏灯当作伤患捧着好了。记得，一步也不要离开我身后。”
安排停当，哈迪尔侧耳在洞口听了片刻，皱了皱眉，“他还未过那条小路。”没持灯的左手揽在兰姬的肩上，耐心等着。
兰姬站在他身边跟着他等着，冷不防哈迪尔俯下首，往她颊上吻过来。
“哎！你……怎么那么讨厌？”
哈迪尔知道她顾忌着身后一堆眼睛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却不肯罢休，低下头又往她另一边脸颊吻去。兰姬心思单纯，只记得哈迪尔要她把右手上的油灯当作伤患这么捧着，便不敢太快挪动自己的身形，勉强往旁边避了避，皱起眉头又骂，“你……别闹了。”
“哈迪尔大人……你、你怎么这样欺负小女生？这……这么来，不太对吧？”
一个年轻单纯的精灵忍不住插口，哈迪尔自己也知道行止有些过头了，转过头去没有答话。旁边一个已婚的精灵低低地笑起来，“蠢蛋，这哪是欺负？”
“这哪不是欺负了？这……”
“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了。”
那精灵似懂非懂，“……好吧，我不多话就是。”
“咳，”哈迪尔闷声咳了咳，“我说过让你们讨论我了？”听着洞内声响方向偏过去，一本正经地开口，“走吧。”
才迈开一步，哈迪尔有些心虚地又补了句。
“对了……刚刚这个，回到卡拉斯加拉顿别乱说。”
这下连另外三个精灵也心神领会地笑起来，只把兰姬窘得脸上直发烧。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Chapter 117 大度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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