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Chapter 114 三岔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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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摆在兰姬面前的，是一条吉凶未明、满布险境而又幽深漆黑，不知通往何处，也不知何时能有个了结的道路。
而且她只能独自走下去。
一直闭着眼睛，刚刚睁开来，又朝外仍有光线的地方看去，所以还一时无法适应黑暗。兰姬这么告诉自己。但当她摸索着石壁小心翼翼地走了相当长时间，她才发现山洞的漆黑跟平常待在屋子里的漆黑、待在幽暗密林的漆黑大不相同。
山洞里可没有窗缝、门缝好透光，也没有茂密的树叶枝丫之间透过来的微弱光线。兰姬又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勉勉强强辨认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远近不明，只看出那是石壁与漆黑的空气之间的界线。她用这样的方式重复闭上眼睛再睁开，慢慢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
再往前走，往前走，逃离叶达的追捕！
兰姬无法确定叶达究竟能在这种漆黑中看到什么程度。精灵战士的夜视能力非同凡响，不是她这样娇弱的女子所能比拟的，她小心地尽量不让自己身上擦到石壁上的粗糙的表面，以免把那些粗粝的石粉擦到自己身上，或许还会留下足迹。
或许柏翁要她到这里来，是有其深意的。
已经往前走了相当久，兰姬想，或许已经深入山腹达半里格之远，虽然不知道这洞穴的尽头通往何处，但隐隐有流动的空气化做并不温柔的微风吹到她脸上。这山洞显然极深，而且另一端很可能有出路。兰姬试图回忆她见过的地图，就她的认识而言，雾山山脉是南北向的巨大山脉，纵向将大半个中土大陆直直切成东西两半，矗立在中土大陆的中央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年之久，这样的大山，山腹里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山洞？
雾山……兰姬想起长须族矮人的圣地，凯萨督姆。
矮人说，凯萨督姆才是中土大陆真正最高耸的建筑物。最高的地方在山巅、最低的地方深入地底几乎‘触到底’了，虽然谁也不知道地底的‘底部’是在哪里。这么一想，或许矮人也是藉着山腹中繁复的洞穴开凿的。
这想到此，脚下不知道踢中了什么，身形一晃，肩头轻轻撞在山壁上。兰姬俯身一摸，一块菱形的东西硬梆梆的躺在她脚下，摸上去似乎是石质。
只是石块。
兰姬松了一口气，顺手抚了抚撞到山壁的肩膀，突然觉得有些疑惑。
伸手摸过去，眼前的石壁跟她刚跑进洞穴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眼前的石壁让她想起从铁丘陵那两座大铁山中间穿流而过的红水河，河岸附近都是这样圆呼呼的岩石。形状圆润而顺着水流的曲线被冲刷出来。这石壁非常光滑，而且带着一些湿气。若说秋园的石雕洞府里那种人工雕凿的石壁倒也有点像，只是这石壁并不平直。在她的认识中，矮人绝不会雕凿成这种怪里怪气的形状，精灵或人类也不太可能。
那是流水冲刷出来的？
无暇细想，她自己的脚步声一歇，叶达的脚步声在极度的寂静中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兰姬不敢在原地停留，接着向前走，直到她发现眼前有岔路。
而且是三岔路。
左边的那条微微向上，右边的那条微微向下，中间的却看不出来朝上或是朝下，只觉得显得特别狭窄。她有些慌张，这三条路哪一条是生路？
正犹豫间，兰姬突然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似乎有被石壁隔绝的模糊声音。
雾山山脉的半兽人？
◇
三岔路。
叶达安静地侧头倾听附近的动静，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摇了摇头，打量眼前的三条路。
那个小女孩只在临敌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气魄，但胆子并不算大。
右边微微向下的那条，湿气显得特别重，或许会让女性联想到冰凉阴暗的水蛇、青蛙之类的可怕生物，中间那条特别狭窄的，看起来就不像太深，给人一种会在不远处遇上死路的感觉。
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在漆黑的山腹中跑了一段路，很可能会非常渴望能离开山洞，重新见到太阳月亮与深受精灵爱戴的星光这些自然光线。
叶达皱了皱眉，往他心里认为的那条路追了下去。
◇
兰姬大起胆子放慢了脚步，倾身靠在光滑而有些湿气的石壁上听着。刚刚经过的那三岔路，或许能为她制造出三分之二的机会，叶达大有可能追错路，她何必制造出声响来，让他方便追踪？自己身边安静下来，远方的声响便清楚了些，隐隐有空气流过狭窄之处的嘶嘶声，也有像是水流声那样的细小声音在她脚下的深处。
但她刚刚听见的那种有些像打嗝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她就是为了那声音放胆走进这条路的，走进去之前还将先前绊倒她的那块菱形石头竖起来放在路中间。才进了没多远，便听到岔路口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兰姬屏息着，一步一挪地往前小心翼翼地走。不知道走了多远，隐隐觉得有些眼花。她伸手抚着颈下胸前悬着的新月之钻默祷着。明天是朔日，正是新月之钻最能发挥力量的时刻。这颗小小的宝石从她自腐化的异变醒来后，便一直保护着她，她能不能期待这颗宝石多给她一些力量，熬过眼前逃亡与饥饿、口渴的难关？
口正渴着，突然听见低微的水声。
对了。既然这附近山腹的洞穴全是流水冲刷出来的，说不定千万年前这里曾有地下水通过，而现在既然湿气仍重，也一定有水脉。以前阿尼塔曾经说过，地下水就是泉水，可以喝的。兰姬握着拳头小心翼翼地倾听着，信步往前走，直到她又来到一处岔路。
往前是较宽的小路，地上虽还算平坦，却像是不知道何时地震过后往侧向裂开来的裂口，略有角度不算大的颠簸。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洞穴，高度相当低，只到她胸腹之间，却带着水气，令她觉得更口渴。她小心翼翼地俯身走进侧面的洞穴里，往深处走了一段路，黑暗之中，却发现是死路。
那只是一个略圆的山洞，除了她走进来那个低矮的裂口以外，没有任何出路。
兰姬皱起眉来，她虽然看不清楚四周的东西，却隐隐觉得这里有水。摸索着石壁在这山洞里兜了一圈，没有摸到任何另外的出口。那水气跟极其低微的水声是哪里来的？不信邪地又绕了一圈，堪堪走到大约在出口对面的位置，突然觉得水声变得清晰一些。
俯身查看着，在她膝盖左右高度的石壁往内凹陷了一大块，探手摸去，捞不到任何东西。然而确实是潮湿的感觉。她再往下摸，那处凹陷原来又是另一个山洞，从并不平坦的地上凹进一大块，小心翼翼地伸出她穿着靴子的脚试了试，那石壁上的小山洞里头却仍踏到硬地，没有踏中水的感觉。
正失望间，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竖在路中间那块菱形大石头！
兰姬大吃一惊，没想到叶达竟然这么快就回到正确的岔路上，情急之下也不及细想，俯身往石壁上的小山洞就钻，一时却被拦在外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她。
探手一摸，是她用一小段皮绳悬在腰间的柏翁的双手剑。连忙解开皮绳，把双手剑取下来用手拿着，手脚并用地爬进小山洞里。
◇
原先站在那个圆形的小山洞里，觉得这个饱含湿气的小通道顶端大约在她膝盖的位置。但越深入就越觉得头上低矮下来。本来只是弯腰匍匐着，现在得手脚并用，用她娇嫩的手肘跟膝盖在地上蹭着前进。
她在铁丘陵可是见识过地震与山崩的。突然觉得，万一来个地震，这两侧岩壁上下将她一夹，立刻变成肉饼，哪里有去路？
不过，那也就不用留在世上害旁人受苦，倒也不错。
行动间显得毫发无伤的叶达，身上沾满的是谁的血？恐怕柏翁已经凶多吉少了。她生来就带着被诅咒的遗传、被觊觎的力量。即使嘉芬恩只是因为碰巧不幸罹难，阿尼塔却千真万确是因她而死。而哈迪尔在袭击多尔哥多的行动中会被她的哥哥所刺伤，跟她也脱不了关系。柏翁更有千百次顺利逃生的机会，全是因为她才涉险。
如果可以离世而去，不用再危害旁人，那该有多好？
兰姬咬着牙，抬头仔细辨明去路，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从她的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下的岩石上。说到底，她舍不得死。她舍不得温柔的星光、舍不得她跟勒茍拉斯深厚的感情、舍不得中土大陆泥土的芳香、舍不得铁丘陵的矮人。
更舍不得她的恋人。
哈迪尔，你在哪里？
◇
三岔路……
他两条腿都在发麻，但一时却连爬都没办法爬。勉强保持神智清醒、命自己绝对不能晕过去，探看朝上跟朝下，还有中间狭窄的通道，一时有些犹豫。
他闭上眼睛，团团转了个圈子，睁开眼来，正对着他的正是中间那条最狭窄的通道。
兰姬，妳在这里吧？
满身血迹的男人虽然伤势沉重而又疲累，两眼却闪着热烈的光芒。迈着踉跄的步子，往中间那条小路颠簸着前进。
我……想见到妳平安……“妳要平安，兰姬……妳要平安……”
◇
三岔路。
一路追击的精灵都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同时回过头来望着他们的领袖。
“你带队，你们三个从朝东的这个路口追下去。如果还有岔路或发现任何痕迹，回头报告；你也带一队，你们三个走朝下的这条路；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接应，收到消息随时出声。”
收到命令的精灵们，安静无声地迅速踏上搜索的路途。
“你们三个，”那领袖优雅低沉的声音清晰地指示着，“跟我来。我们再进去钻山洞。”
“哈迪尔，那个怪物最喜欢阴暗狭小的通道，你身边只带……”
“不碍事。咕鲁很能逃，对精灵战士却没有威胁性。欧洛芬，你留在这里接应。照我看，往东那条路很可能是出路。如果咕鲁没有食物，大有可能冒险往外冲。你当心一点。”
◇
不知道已经爬行了多远，那种上下都被岩石包围住的感觉突然松了些。兰姬探手往上摸去，通道的顶端竟然已经离她头顶有一尺距离。兰姬试了试，仍不能弯腰行走，只好继续用爬的。伸手往下一摸，她膝盖处的长袜是瑶迪赛特别选用的，相当厚的棉料，虽然没破损，却也磨薄了。然而棉布材质相当吸水，只觉得她着地的膝上潮湿一片，简直像是刚在水里跪过。
这附近通道上下较宽，而左右仍是紧逼着，大约只能容纳壮实的金雳通过，若是更胖一些，像古可音那样的矮人从这里过，首先那突出的大肚子就会被卡住。爬着爬着，突然觉得前面的空间似乎较宽一些？
兰姬往前面微微有空气流通的地方奋力爬着，直到她双手双脚都酸软得简直完全动弹不得，才挺了挺背脊，瞬时觉得上头没有什么拦阻。原来已经来到一处较开阔的地方。
那不再是一条只能向前的通道。虽然低矮，但四面开阔起来，空间相当宽大。兰姬试着往前、往左右各走了几步，目力所极仍是低矮却开阔的山洞，前面不知道有多远，远处是不是有其他的路则不得而知。
她松了口气，摸着石壁走到一处较干燥的地方坐下来，略休息了片刻，也不敢停留太久，摇了摇头，摸着石壁仔细寻找出路。
正找得四肢百骸全酸疼起来，突然踩到一汪水。
兰姬一惊，跪下来伸手慢慢探去。在漆黑中，透明的水面是不太能被看见的，伸手小心试着，那是近在她左侧石壁底下露出来的一泓水池。或许说水池也不正确，她打横跨出了几步，摸过去仍然是触手冰凉的水面。伸长了手到水中捞了捞，没有碰到实物的感觉，那水不知道有多深，而且显然是流动的，从她左侧石壁的洞穴里流出来，向她的右侧流去。只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确定东西南北。
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她进了这片空间之后就没有再盲目向前走。她完全不懂水性，而且极为怕水。若是在黑暗中不小心摔进了这条地下河道里，淹死的机率比被叶达害死的机率高多了。
匆匆忙忙喝了点水，兰姬取出她收藏在怀里，柏翁的那条蓝色大手帕包着的野芋，勉强吞了半个补充她奔逃跋涉所损失的体力，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叶达没有东西吃。
靠在石壁上休息时，突然听见古怪却很熟悉的沉闷声响从她靠着的石壁背后传出来。
石壁很薄，她想。
而且，这个声音，显然就在她靠着的石壁背后，离她不远。兰姬垂下视线，望着从石壁里流出来的河水，心里很清楚。如果她泅水从那里潜过去，恐怕过不了多远就能从另一个山洞中冒出头来。
虽然很可怜，但显然是杀人凶手的咕鲁，就在石壁后面的另一个山洞里，打嗝。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Chapter 114 三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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