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夫人》雪脂蜂蜜

7、第 7 章

　　被我好好修理一番后，莫宁乖乖地去上课了。

　　毕竟是个聪明孩子，很快莫宁就对读书有了兴趣，成了私塾里最出色的学生。过目不忘，勤奋好学，除了去军营习武，几乎每时每刻都捧着书在看，要不就整天蹲在地上用木棍练字。才一年时间他就写得一手好字，不到两年时间就把孟夫子的藏书啃了个精光，又把我给他的零花钱全部用在托人去郡城买书上。平时酒坊里喝酒划拳，好不热闹。可无论旁边有多吵，他都静静地坐在旁边捧着书看，丝毫不受影响。

　　“这小子，转性子了，以前像个猴子，现在多有规矩。” 看着坐在墙根下认真读书的莫宁，吴大叔一边喝酒一边啧啧称奇，“书那么难读的东西也能读得进去，这要是在中原他能中秀才。侄儿媳妇儿，你驯夫有方。”

　　那是当然……

　　我挽了下耳边的头发：“是啊，我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吴大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对对对，嗯，贤良。”

　　这时，老魏从我身边走过，顺手在我身上摸了一把。

　　我翻了个白眼，骂道：“摸你娘干什么？！”

　　一群大男人哄堂大笑。

　　像得了鼓励，老魏越发得意，他笑嘻嘻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霖霖，你真和莫小子订了亲？他太小了，不好用，跟我吧，我有的是力气。”

　　虽然老魏不是好人，但有吴大叔他们在，过火的事顶多也就做到这个程度了。

　　我不慌不忙挥开他的手，厉声道：“滚。”

　　突然，一道身影闪过，一脚将老魏踹倒在地。老魏正想抽刀，手上也挨了一脚，刀滑回了刀鞘，脖子也被人用膝盖顶住。

　　“到酒坊喝酒打架都欢迎，”莫宁一手拿着书，一手拎着酒壶，将里面的酒倒在脚下那人的脸上，“但是不准你碰霖霖一根手指头，否则废了你的家伙，懂吗？”

　　老魏的脸憋得通红：“你放开，懂了懂了。”

　　见状，一旁的吴叔又对我说：“我们边军的功夫都是一寸修罗一寸血淬炼出来的杀招，莫小子的功夫学得非常不错，以后准能当个将军。”

　　晚上我将莫宁的衣服改了改，招呼他：“莫宁，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莫宁放下手里的书，乖乖走过来。

　　男孩子的个头长得快，不到三年时间，他已经高了我一个头。纤细的身板上也有了隐隐浮出的肌肉。我一边帮他系衣带，一边说：“以后在酒坊别打架，都是边军的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不好看。”

　　莫宁低头看着我，干净的皮肤上映着莹黄色的烛光眸子：“不行，平时怎么闹都可以，碰姐姐绝对不行。”

　　顿时心头一暖，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个弟弟保护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刚开始，我只是因为责任感才好好照顾莫宁，还盼望着某天醒来，又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可相处了这么多年，原来世界的模样已渐渐隐入莫宁灿烂的笑容背后，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我想我是回不了原本的世界了，莫宁就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但感动的劲头儿还没过，莫宁的画风急转直下：“再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没有男人会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莫说是碰，要是我比姐姐大，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一定赚很多银子，把你藏起来，什么都不让你干，不让你自己赚钱，只让你花银子，使劲花银子，开酒坊这等抛头露面的事你想也不要想。”

　　“这些歪理孟老夫子教你的？”我问。

　　他自信地扬起了下巴：“我自己总结的。”

　　我踮起脚拧住他的耳朵：“我不开酒坊咱们继续吃死人馒头吗？给我算账去！”

　　他被拧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再大放厥词，乖乖地闭嘴，埋头替我算账。

　　半天，他磨磨蹭蹭地挤到我身边：“姐姐，账算好了。”

　　我不做声，坐在炕上低头缝衣服。

　　于是他抓住我的胳膊晃：“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姐姐抛头露面，我只是心疼姐姐那么累。”见宫霖没回应他继续说，“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姐姐不那么辛苦。”

　　算了，知错就改是好孩子。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一口一个姐姐。”

　　“姐姐不生气了。”莫宁笑了起来。两弯眸子里全是星星，两抹可爱的卧蚕透出少年特有的朝气，阳刚同清新，活泼同娇俏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瞬间我有些发呆，这么弟弟怎么越长越帅呢？妥妥一枚绝色阳光少年啊。

　　就在这时，清脆急促的金钟声划破了宁静的夜色，紧接着军号响起，先锋令官策马从街上疾驰而过，大声喊：“所有将士归营！”

　　北蛮族又来掠边了，每年秋季他们总要来几次的。

　　我轻车熟路地去拿柜子里的银子，叮嘱莫宁：“去拿干粮。”

　　可身后动静不大对，扭头一看，莫宁背着他的双刀已经冲到了门口。

　　我忙喊：“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地说：“姐，你和大家一起去鬼愁崖避祸，我和吴大叔他们一起出去。”

　　他要上战场？！

　　我急了：“回来，你一个小孩子起什么哄？”

　　莫宁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姐，我马上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等我回来。”说完冲了出去。

　　边塞兵力不足，边民们闲时是民，战时也充当兵，除了小孩，所有男子都上了战场。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莫宁也要上战场。在我原来的世界，这个年纪的莫宁应该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打打闹闹，在这里却要提刀上阵，与兵强马壮的侵略者搏命。

　　平时在囤子里，经常听说谁家的男人战死了，马革裹尸回家，听多了只觉得很敬佩这群保家卫国的汉子。但真等莫宁上了战场，我才知道什么叫煎熬。

　　刀剑无眼，我站在鬼愁崖的岩洞里，看着战场那边漆黑的夜空，感觉身体都空了，脑袋是空的，胸腔是空的，哪里都是空的。要是莫宁回不来怎么办？这世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度日如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秋雪纷纷扬扬洒落。浴血的战士们回来了，打了胜仗，他们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我站在路边，着周围的女人一个个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却一直找不到莫宁的身影，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有人轻声喊了句：“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