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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住进隔壁(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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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意思,“优越感”?是指她刚刚说的话吗?
她刚刚说了什么?
打个电话派人……
哦,派人……
舒窈往门把手边又挪了一分,为了不再激怒此刻笼着阴郁情绪的闻东,她战战兢兢再次开口:“那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给爸妈吗?还是朋友?或者直接叫救护车?”
问完,舒窈就预感大事不妙。因为闻东眼里登时蕴积了更多的阴霾,她本能地往下按开把手,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没想到,对面怒极反笑,竟意外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爸——死了,我也没有朋友,更没有——钱。”
闻东继续说道,低沉暗哑的嗓音里有失控的天寒地冻:“我活着和死了没分别。”
闻东年轻帅气的脸上满布沧桑的指纹,他扬起上挑的眉眼,如一只狠戾的鹰:“如果你要发圣母心,就趁我现在还活着脱光了躺床上去……陪老子睡一觉让老子爽;没种的话,赶紧滚。”
舒窈闻言立刻拉开沉重的铁门,面色慌乱地跑到305,哆哆嗦嗦拿出钥匙开门落锁。
她抵着门大口喘气,像是刚从鹰爪手里逃脱的兔子。
良久,她才稳定好情绪,换好拖鞋迈着碎步去洗漱护肤。
闻东在她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原本以为他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甚优点;接触两周下来发现,原来这个人竟然可以在学好的前提下身兼数职,且样样做到顶峰,能量惊人;
但是刚刚那一瞬,浑身匪气的少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个坏痞子、臭流氓。
然而全校师生眼中,他却是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四有青年呢。
反过来,我舒窈竟是个不学无术,滥交成性的坏女孩,这公平吗!
我要到贴吧去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
舒窈一头扎进怒海里,迅速点开校园贴吧,正洋洋洒洒写着小作文……
忽而转念一想,就她目前的风评,写闻东骚扰她无异于当街发疯,不仅会被认为从她嘴里讲出的都是假话谎话,说不定还会被闻东的死忠粉倒打一耙。
算了算了,不要自讨没趣。
夜已深了,周围安静地只余几声蛙鸣,舒窈躺在床上刷着娱乐八卦准备酝酿睡意,倏尔,隔壁闷声倒地的“咚”声还是攫住了舒窈那颗牵挂的心。
不会失血过多致死吧!
她来不及多想,趿拉着拖鞋就冲去了304,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她“咚咚咚”砸着铁门。
“闻东,开门。”但是任她多大力叫喊,即便指背关节都因砸门而泛红生疼,里头依旧没有一丝回音,冷寂得可怕。
隔壁301的大爷被吵醒,披着外套开门走出来,“姑娘、姑娘,钥匙在这儿呢。”
大爷踮起脚,从门框上方摸了个银质钥匙,迅速进锁开门。
按开墙上开关,惨白的光线映照着地上的血渍斑斑,沙发一角赫然躺着不省人事的闻东。
“坏了,”大爷急忙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快点快点,孩子又遭罪了,快上楼来。”
过不多时,一楼的大爷提着药箱上楼来了。两人合力将闻东扶到床上。
“老孙,咋样?”三楼大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事,血是止住了的,估计孩子困了睡了而已。”一楼大爷焦急的眉眼渐渐舒缓,语气也平稳下来。
“我现在给他打了一针,再输会儿液补充体力,就没什么大碍了。”一楼大爷生怕三楼大爷听不明白,又接着补充道。
忙完,两人转头看见站在门口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的舒窈,“哟,小美女是他什么人呐?这大晚上的发现挺及时,谢谢你啊。”
舒窈尴尬地笑了一下,答道:“我是他同学。”
“那敢情好,你来守着他输液,我们两把老骨头可熬不了夜,要回去补觉咯。”一楼大爷笑眯眯地交代着。
“姑娘,这老孙呐,是个退休医生,现在在社区自己开了家诊所,你现在搬到咱们大院,有个伤风感冒的就可以去找他,价格公道合理,就在前巷子出门左拐那头。”三楼大爷热心介绍道。
“既然你俩是同学,现在又住得近,你可得好好照看照看闻东这孩子。”三楼大爷是个话唠,竟自顾自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话起了家常。
“你过来坐,白爷爷跟你聊聊他。”
舒窈听话地走过去坐在了另一侧凳子上。
“这孩子可怜啊,阿爸是个赌鬼,又滥酒。”
“阿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跑咯,这么些年也没个联系。”
“他爸去年喝酒猝死了,留下个不经事儿的孩子,爷爷奶奶又有慢性病,做不了重活。一家子怎么活哟。”
“这孩子就去打工,没要我们街坊邻居一分钱。一边挣着学费还一边给乡下老人家里拿钱。你想想,一个恁大的孩儿得打几份工才赚得了这些个钱。”
“这平时晚上说是去做小孩子家教,一天一个小时。周末就到酒吧那些个鬼地方,也不知做的什么,三口人的生活倒是过下去了。”
“娃就是孝顺,老想着接老两口进城来,但是城里物价太贵了,他爷爷奶奶老两口在乡下还能种点菜养点牲口什么的补贴家用呢。”
“幸好娃打小就聪明,你瞧,这打工浪费了许多时间,还能学得挺好,都不用操心的。我孙子要是有他一半聪明,我睡着都能笑醒咯……”
“好了好了,不要说起话来就停不了,赶紧走了,我困死了。”一楼孙大爷催促道。
“姑娘,可拜托你了,要是待会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们,我俩看着闻东这孩子长大的,不可能不管。”
白大爷正气凛然,一步三回头地做着交代,硬是被孙大爷挽着胳膊推推搡搡着出了门。
“砰”,铁门被关上。舒窈小心翼翼挪到床前。躺在床上的少年呼吸势微,但脸上已有了血色。身上的伤口都被孙大爷细细擦拭又重新消毒包扎过了,再没有触目惊心的红。
白大爷聊了半天,就是没说为什么闻东会受伤。
看样子,他们俩对闻东受伤这事儿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铁定是知道原因的。
不可否认,刚才白大爷的一席话不仅让舒窈对闻东的恐惧几近消弭,还让她内心升起一种普度众生的母性情愫,不知不觉,在幽暗的内心一角深根发芽。
这仿佛无关年龄,在女性的每一个年龄阶段中都有像舒窈这样母爱泛滥的美女种族,如果科学家打开他们的大脑,仔细探究考察,应该会发现——就是单纯的脑子锈掉了。
舒窈边想着边在离他三尺远的距离坐下,守着这瓶缓慢滴液的吊瓶。
舒窈环顾了光溜溜的屋内,除了那张大床,衣柜和桌椅沙发以外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闻东睡得迷迷糊糊,身上的伤让他难受地蹙起了眉头。他眼尾轻动,喃喃喊了一声:“要……”
“药?”舒窈听得不甚真切,“孙医生没给你开药啊。”她凑过去轻声细语回道。
“要……”
“要?”
“你要什么?”舒窈走得又近了些。
“窈……舒窈……”
舒窈走到床边,将耳朵贴过去,终于听清他嘴里呢喃的字。
原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嗯,我在这儿呢。你要什么?……”
床上却再没有声音,好像刚刚的一切也都没有发生过。
吊瓶不大,约莫半个小时就滴完了液体。舒窈按着孙老的指示把管线取走,只留下手臂上的留置针。
见床上的人睡得相对安稳,舒窈放心地离开了。她拖着倦怠的身体回到自己床上,倒头便睡着了。
舒窈睡得不好,翻来覆去仍觉着难以深眠。浅浅的睡梦中,少年眼里是被伤透的狼狈,空洞而渺远,他喃喃问道:“不是要勾引我吗?这样不是更快?”
舒窈第二天差点迟到,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班里。老祝撅着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落座好好晨读。
“叮零零……”悦耳的早读下课铃声响起。
“亲爱的,你多带了吃的没?我没吃早饭,好饿的。”舒窈撒着娇要走了同桌一盒牛奶和两块面包。
正当她细嚼慢咽享受美食时,班里的篮球通小田从教室外冲了进来,对着一群男生兴奋地大叫起来:“号外号外……”
“说事儿……别整些没用的。”男生们纷纷催促道。
“今天下午有一场挑战赛,你们猜,是几班对几班?”
“准是第三层次那群精力旺盛头脑简单的吊车尾才会发起挑战赛呗。我想想看……23班蛮有实力,前锋湛易南挺猛,他们班团队配合也很强。”
“对对对,湛易南是唯一没入选校队的遗珠,打球观赏性很足。”
“是不是23班?对手是谁?”
“对对对,快说快说。”
男生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汇东三中每个年级都分了三个层次,每个层次八个班。序号1到24,是按成绩划分的。
舒窈虽然在15班——第二层次的尾段班了,但班上的好多同学仍看不起下一层次的学生,认为他们不学无术。
不过第三层次学生常常在文体活动中鹤立鸡群,所以提起篮球,他们还是比较服气的。
“23班对阵,”篮球通小田故作神秘地伸出一个食指,瞪圆眼睛说道:“1班。”
“哈?”男生们纷纷表示难以置信。
1班学习实力强悍,但是文体项目积弱,平时学校安排的友谊赛都总是落下风,更遑论敢提挑战赛了。
“1班?那群书呆子?”
“那个配合打得叫一个垃圾,他们也敢向别人发起挑战?”
“准是被挑战的呗。”
“23班这么没品?逮着最弱的挑战?”
大家又纷纷陷入了讨论中。
小田再次公布了正确答案:“1班发起的挑战。”
“哈?”
“他们就算把校队的闻东请回来打,胜算也几乎是零啊。”
“就是大神归队发起的挑战。”小田兴奋地大叫。“大神回来带一群弱鸡队友打实力最雄厚的班队!”
“哇,那今天下午真是必须要去看了。毕竟没见大神输过,今天我要见证历史了。哈哈哈哈……”
男生们表现得异常兴奋,都期待着下午早点到来。
舒窈坐在对角听了七七八八,不禁疑窦丛生,闻东那被玻璃扎烂的手和皮肉绽开的腿能打球?
想起闻东,又想起了他在寂静无风的黑暗墙角里说的那句“不是要勾引我吗?”语带酸涩之气,眼里蕴满了悲伤苦楚,像是被丢弃在荒野的孤狼,只能独自舔舐疗伤。
他怎么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还生气了……还强吻了她……
舒窈晃晃脑袋想把脑海中糟心的画面祛除掉,只是效果甚微。
一整天舒窈都跟丢了魂儿似的,她总惦着那只受伤的手和血肉模糊的小腿。
“停止停止,”舒窈捧起脸蛋轻轻拍了拍,“你清醒一点,母爱泛滥是病,得治!”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来到了,室内篮球场从未有过的火爆。
舒窈买了几瓶电解质水装进书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挤得蹲在了计分牌旁边的小角落里。
最后见实在没办法站起身来,她便盘腿就地坐下了。
热衷篮球的男生和爱看帅哥的女生接踵而至,场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23班全员着红,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各个在场上做着热身运动,练着团队配合和投球。
反观对面肃杀之气的黑服1班,队员们大多坐在休息椅上迷糊懵圈中,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有角落里的闻东在默默缠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