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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姚毅从市中心医院走出来,对着空气猛吸了两口气,他迫切需要冷静一下。
      手里的报告单早已被捏的发皱,上面的文字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已确诊为骨癌晚期。
      他低头看着报告单苦笑一声,随即将它撕碎丢进垃圾桶。
      命运多舛,想不到他姚毅也有这一天。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神情恍惚,一辆汽车差点迎面撞上他,幸亏车主刹车及时,这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车子在路边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一个金发男子,一身黑西装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油腻,反而格外好看。
      姚毅依旧在发呆,直到那人走到身前,他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黑皮鞋时,他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便对上一张严肃的脸,让他心里一紧。
      他以为这人是来骂自己走路不带眼睛的,于是为了避免场面变的一发不可收拾,他先开了口。
      “对不起先生,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您的车,还望见谅。”
      没成想这位冷面帅哥不仅没有出声骂他,还笑了起来,姚毅一时搞不清这人怎么了,一脸懵逼盯着他。
      于是在路人眼中便有了这么一副奇怪的情景——大马路边,一个金发帅哥盯着另一个帅哥狂笑。
      等他终于笑累了,姚毅这才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我很好笑吗?”
      那人摇摇头,正了正神色道:“小毅不认得我了么?”
      姚毅盯着那张俊脸,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之前可能认识,但我忘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这人一把拉住。
      姚毅这下彻底慌了,以为是私生粉来堵他,可转念一想,就凭自己走在大街上不戴口罩都不会被认出来的知名度,哪儿还会有什么私生?
      他现在很想逃走,可手腕还被人抓着,动也动不了。
      无奈挂在脸上,他转头对那人说:“先生,如果您再这样,我不介意报警处理。”
      “好了,不逗你了,这才结婚多少年啊,就把你烬哥忘了?”
      烬哥?姚毅有些疑惑地思索着,突然他抬头,眼神里多了些欣喜,“你是,沈烬?”
      沈烬点头示意。
      姚毅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些光亮,却在一瞬间又暗沉下去,他尴尬地笑笑:“好多年没见,你变化真大。”
      沈烬明白,他在解释刚刚为什么没认出来自己。看着眼前这人疲惫的面容,他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直接问道:“小毅,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姚毅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而后说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看起来很憔悴。”
      一句话让姚毅无处遁形,是啊,他是很憔悴,身体不适,加上家里那位毫不关心,他身心交瘁,连经纪人让上的综艺都被自己婉言推脱了。
      然而这些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枕边人却一点都没发觉。
      他勉强弯了弯嘴角:“没事,就是最近熬夜熬的。”
      “小毅,你知不知道你这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沈烬微微皱眉,说没事那就肯定是有事,但是既然他不肯说,那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于是他话锋一转:“这么久没见,不去叙叙旧吗?”
      姚毅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行吧,看来我们小毅不愿意啊,那我先送你回去,叙旧什么的下次再说。”沈烬说着拉起他的手朝路边那辆奔驰走去。
      姚毅本想找个借口自己回家,可下一秒便被人拉走,嘴边脱口欲出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同一时刻,正在开视频会议的宋祁收到一组照片,是刚才路边说话的两人,其中有几张抓拍的角度刚刚好,显得两人尤为亲密。
      他挂掉视频,把助理刘洋叫进来,指着手机上的金发男人对他说:“小刘,去查这个人。”
      “好的宋总。”刘洋没多说话,这点宋祁很喜欢。
      起初助理这个职位他是想过让姚毅来担任的,毕竟出道五年姚毅一直是个十八线,他便想着让自家宝贝和经纪公司解约,来自己身边呆着,可姚毅死活不同意,后来挑选助理时看中了话少的刘洋,就这么定了下来。
      日渐相处宋祁才慢慢发现,这人不仅话少,业务能力也很强,这使得他更加欣赏刘洋。
      办公室在大厦顶层,傍晚夕阳的余晖落下,透过落地窗将办公室内照的通红,映出沙发上那人的身影,强大又孤独。
      车上,姚毅对沈烬说把自己放在前面路口就行,沈烬起初不同意,送人哪有送到半路的道理,后来姚毅告诉他想散散步,他这才答应把人放下来。
      “本来说陪你一起,但我爸临时有事找我,期待下次再见哦,小毅毅。”沈烬朝着窗外的人抛了个媚眼,惹得姚毅只能尬笑以回应他。
      红色奔驰慢慢离自己而去,姚毅看着渐渐消失的红影出了神。
      潇洒自在,真好啊。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静水公园,那个他和宋祁定情的地方。
      时值初春,公园里百花齐放,香气四溢。
      姚毅走到樱花区停了下来,他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椅上,远去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过。
      二十岁那年夏天,姚毅在京城一所知名戏剧学院读大二,而宋祁念的大学就在他们学校对面。
      一次偶然,姚毅在校外遇上了急着回家却没带钱的宋祁,大发善心出手相助,后来两校联谊,宋祁一眼便认出了姚毅,于是两人成为朋友,后来又成为彼此的男朋友。
      宋祁是京城人,宋家家大业大,是京城少有的富商。姚毅曾问过宋祁当时怎么会没钱回家呢?宋祁的回答让姚毅一阵脸红:“正和我爸闹脾气,银行卡被冻结了,手机也落在家里,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遇到了我的宝贝呀。”
      姚毅想着,不禁弯了弯嘴角,却又是转瞬即逝,这样甜言蜜语的宋祁,许久许久未曾见过了。
      眼前人来人往,他就这么坐着,静静发呆,时不时傻笑一声,可更多时候是沉默。
      “小伙子,小伙子?”
      姚毅闻声抬头,是个看起来年近花甲的老伯,正在用慈祥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天快黑了,我看你穿的这么单薄,容易着凉的,快回家吧。”老伯好像不是本地人,带着些口音,听起来尤为亲切。
      不知怎的,姚毅突觉鼻头一酸,跟着红了眼眶,“谢谢您关心,我不冷的。”
      老伯闻言笑了几声:“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呦,就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呦,后悔就来不及了。”
      姚毅没法接话,只能笑笑了事。
      “哎,别糟践自己的身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啊?”老伯说着顺势坐在姚毅身旁,姚毅怔愣地点点头。
      也不是很想听故事,只是那一刻,看着一位老人炽热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我姓黄名忠,有个孙子叫黄行山,那小子就喜欢凉快儿的地方,不喜欢穿厚衣服,还说是什么潮流,为这事儿和他爸没少吵架。”黄忠两眼放光,那是独属于一个爷爷对孙子的温柔。
      “是啊,小朋友不好管。”姚毅附和着。
      “一年前,行山说要来京城找我玩,家里没人告诉我这事,这孩子也没说给我打个电话,大冬天的,他又穿的少,就晕倒在了雪地里。”黄忠说着,眼眸中多了几分悲痛。
      他看了姚毅一眼,苦笑道:“后来等我赶到医院时,人已经咽气了,医生说是由于低温造成长时间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心脏骤停。”
      姚毅难以置信地看向黄忠,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老人,可他能说什么呢?
      这世间有太多的意外,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九十九,突如其来的噩耗总是猝不及防。
      “黄爷爷,您别伤心了,不瞒您说,我今天确诊了,骨癌晚期。”姚毅不是个会卖惨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很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黄忠前一秒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下一秒便瞪大眼睛朝姚毅看过来。
      像是早就料定了他的反应一般,姚毅轻轻一笑:“您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吧?”
      “怎么会啊?你这小伙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姚毅轻叹一声:“人活在这世上,每天都在赌,我运气不好罢了。”
      因为运气不好,所以我病了;因为运气不好,所以我爱的人不爱我了。
      “我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原来是生病了呀,那你家里人知道吗?”黄忠低声说道。
      姚毅一愣,在这一刻他如至冰窖,他深呼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声音几度哽咽:“他不知道,我没打算告诉他。”
      黄忠见他这样也没再多问,两人一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心中有着各自的愁绪。
      “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家了,您也早点回去吧,这里空气潮湿,对身体不好。”姚毅起身,对着依旧坐着的黄忠说。
      黄忠点点头让他先走,说自己还想再坐一会儿,姚毅劝不动,只能自己先走。
      回家路上,他在一家咖啡店门口驻足片刻,随后进去买了一杯冰拿铁,是宋祁最喜欢喝的。
      回到家,宋祁早已在沙发上等他,他将手里的冰拿铁放在茶几上便准备上楼。
      “姚毅,”还没等他迈上第一个台阶,宋祁就叫住了他,“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姚毅走近发现茶几上多了几张照片和一份资料,等看清内容后他扬起嘴角笑了笑,留下一句“清者自清”便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等他走到二楼,听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一句话。
      “姚毅,我们分开吧。”
      宋祁冰冷的话语如同针刺一般猛的扎进姚毅心里,难受压抑苦闷的情绪一瞬间全都涌出,令他失去行动能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在二楼楼梯口站着,一动不动。
      “分开后这套房归你,但我的财产半分都不会留给你。”宋祁等的不耐烦,没好气地说道。
      五年前,宋祁爱姚毅爱的紧,毕业后不顾家里反对去国外扯了证,成了朋友们口中相传的佳话。
      姚毅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记得宋祁说过会爱他生生世世。
      现在想想,真讽刺啊。
      亏了国内同性恋不合法,那结婚证在国内不具有法律效力,不然他的财产还得分自己一半,多不值啊。
      “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姚毅向前走一步,双手用力抓住栏杆来稳住自己。
      “你说。”
      “再陪我一周,最后七天,我不要你的房子,七天后我就走,可以吗?”姚毅抓着栏杆的双手紧了紧,他怕啊,他多怕宋祁连七天时间都不愿施舍予他。
      果然,宋祁眉头一皱,思考着什么。
      “我明白了,对不起,冒犯了。”姚毅的声音已经哽咽,眼泪始终在眼眶内打转,不流出来是他最后的尊严。
      看见这一幕,宋祁的心猛的抽痛,他开口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姚毅,应了他的条件。
      姚毅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般再次询问:“你答应了?”
      “嗯。”
      仔细想想,就一周而已,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不如就顺了他的意,也算是对这些年的感情做个了结。
      “你不必可怜我的。”姚毅勉强维持着微笑。
      姚毅不是京城人,原籍在江苏,他妈生他时难产走了,他老子又不待见他,只有哥哥姚远会关心他。
      有天夜里姚毅闹肚子,经过客厅时偶然听到姚远在打电话,好像在说自己,他听了几句,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对,我弟三月底的生日,马上就成年了。”
      “我照看了这么多年的小树要结果了,我不得尝尝鲜啊?”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妈死的早,我那酒鬼老爹又不管他,他童年里唯一的光亮就是我。”
      “你放心,等事儿成了肯定请你喝喜酒。”
      姚远说得对,他承载着姚毅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可他是有目的性的,他是同性恋,他喜欢自己亲弟弟,为此,这么多年来他给自己裹上了一个好哥哥的外壳。
      霎时间,姚毅只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房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那天晚上,姚毅始终是没再睡着,他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面对姚远那张笑脸自己是怎么忍住没吐出来的。
      自那天之后,他以高三学业繁忙为由申请了校内住宿,周末就算是回家也会把自己锁在屋内学习,他一直以来学习成绩优异,姚远自然是没怀疑什么,只能暗自惋惜暂时尝不到鲜果。
      高考结束后,别人都和父母出去旅游,而他则是找了个饭店打工,包吃包住,一来为了赚钱供自己上大学,二来可以暂时躲着姚远。店里偶尔会有一家三口来吃饭,他总是看着看着就鼻头一酸,那种家的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妈妈了。
      等到大一开学,他换了电话卡,确保姚远联系不到自己,为了安全起见,他当初故意告诉姚远自己在南方读大学,也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以至于姚远跑遍了南方所有大学都没能找到他。
      但人只要还活着,总是会再见面的。
      姚远找上门时,他正在和宋祁约会,宋祁早就听姚毅讲过他那不要脸的哥哥,于是二话没说就把人打进了医院,最后宋家出手摆平了这件事,也就知道了宋祁和姚毅的关系。
      之后,姚远回了苏州,宋祁被软禁在家里,姚毅继续上学,一对苦命鸳鸯被迫分开。
      两人重新在一起后,每每忆及此,宋祁都心疼得不行,恨不能杀了姚远。
      “宝贝儿,都怪我太晚认识你。”
      “怎么?你觉得我可怜啊?”
      “我这是心疼你。”
      这是那时两人间常有的对话。
      如今多年过去,熟悉的话再次重现,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 作者有话要说:  偏渣攻贱受但并不是渣攻贱受,宝儿们自行避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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