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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路遇程咬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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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和他换?”江宁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吗?”
那小孩穿得寒碜,确实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若他是穷人的小孩就怜悯信任他,未免有些草率。
“无妨。”
那蓝衣服的男孩一脸平静,眉眼间没什么颜色,像是个木头。
“喂!”江宁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但看他的面色大抵是有些自暴自弃。
她拦不住,换完衣服没多久,那大汉便又打开了车门,见一地狼藉,他不禁用方言怒骂,一边骂一边重新将他们几个用麻绳捆上,还将蓝衣服的小孩带了下去。
从那以后,门再也没开过。
车厢暗了下来,是入夜了,马车也逐渐慢了下来,江宁靠着门口,能听到那几个大汉小声讨论了几句,便没了声响。
许久,外头好像真的没人了,江宁这才蹑手蹑脚解开绳索,看向一旁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孩,只见他面如土色,一点没有生气。
“喂!他们好像走了,趁现在开溜。”她一边说一边扒拉他身上的麻绳,期间男孩一直未动,任由她摆弄。
那门应该是从外反锁了,江宁只能用脚踹,累得她满头大汗。
“喂!你别愣着啊!帮忙一起!”
那小孩仍旧不动,江宁有些恼,却听到他说:“别白费力气了,后头两个买家吹了,他们现在是把我们丢在了马尾山,这里离京城百里开外,方圆五十里没有村庄,只有猛兽飞禽。”
“那不是挺好的?他们都走了,我们正好逃跑。”
“你听不懂人话吗?这里没有人,夜间有凶兽出没,出去就是死,即便是能逃出去,四处无人,也会活活饿死!”
“啪——”江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什么死不死的,真晦气!你现在不来帮忙,我先把你打死!”
那小孩愣住了,似是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嘴里说出来,还煞有介事的样子。
他住嘴了,但仍是没有动手,好在江宁一身蛮力,没过多久竟真将门踹开了。
“走!”她向他伸出手,月光下,白嫩的手臂上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他搭上她的手,那手很小,掌心有薄茧,一点不像养在权贵大家府中的小孩。
“饿不饿?给你。”她不知从哪掏出一张馕饼,在他面前晃了晃,“放心,跟着本公子,饿不死!”
那馕饼干涩坚韧,吃一口便能噎死,“你……你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江宁嬉笑一声,迎着晚间凉风,道:“我阿爹说等我吃够一百个馕饼,就带我去陇西见识真正的战场。”
她回头看向男孩,他眼中有星河,星河里又映着她的脸,“我阿爹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现在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听我的话,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这人嘛……”她凑近仔细瞧了瞧,“虽然长了个死人脸,但你能遇到本公子,也算是缘分,我乃镇国公府江坚六子,江安是也,能遇上本公子,是你三生有幸!”
“你呢?你叫什么?”
小少年抿了抿嘴,被星光照亮的眸子忽地暗了暗,小声道:“我叫……沈……”
江宁突然心跳了一下,猛然睁开眼,马车的剧烈颠簸让她差点脑袋撞到车顶,险些就要说“你这马车顶就不能造高些吗”。
还好这回嘴没有比脑子快,她将话咽到了肚子里,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这颠簸很快便停了,她掀开车帘一角,忽见寒光闪过,江宁灵巧地侧身,一只通体漆黑的飞镖便半截没入了车厢壁。
心脏快要跳了出来,来人出手极快,她如今身上又没有武器,单纯肉搏怕是不死也残。
转念间,忽地想到车上还有一人,江宁急道:“你有没有什么武器之类的?”
她本以为沈颂会吓得面色惨白,毕竟他虽在刑部和督察院任职,却是个文官。
哪知这小子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见她发问,状似思索片刻,遂从车座底下掏出一袋东西。
两相对比,江宁倒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伸手抢过那袋不知名的东西,扯开上面的细麻绳,布袋被粗暴地翻了个面,面粉泼了江宁一身,顺带着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江宁脸色一僵,伸手去捡。
“擀,擀面杖?”
她握着那根圆润的棍子,脸上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以及十分的不可置信。
沈颂还很镇定地点点头,似乎在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呆愣间,自窗口又探进来一束寒光,这回不是飞镖,而是一柄开了光的马刀。
江宁直接退到了沈颂身上,抬脚一踢,将那把刀踢飞了上去,卡在窗框上。
对方拔刀的间隙,江宁飞身出了马车。
待定睛一看,来人不止一个,从树林后又探出四五个身影,皆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手持马刀,将她包围。
“谁派你们来的?”
其实这话不问也知,这京城中想要她死的人不过阉党。
“拿擀面杖和我们打?大帅也太高估了自己。”
江宁想说,其实她也不想的。
一根擀面杖对五把马刀,江宁觉得这辈子没经历过如此荒唐之事。
只是对方不容她多想,提刀就朝她发起了攻势。
弯刀锋利,扫过江宁门面时带着撕裂空气的铮鸣声。
月下看不真切,江宁几乎是听声辩位,大脑还未感知前身体就做出了反应,她俯身躲过刀刃,反手用擀面杖朝刀柄蓄力一击,黑衣人虎口一麻,马刀顺势落到江宁另一只手中。
她灵巧地绕至黑衣人身后,轻声道:“现在这擀面杖是你的了。”
话落,弯刀割破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不过一会便染红了一大片。
马刀在江宁手上游刃有余,这毕竟是她曾经一度觉得最顺手的武器,用起来威力不减当年。
不消片刻,草地上便又多了四具尸体。
江宁伸手去摸黑衣人的身子,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也是,都是死士了,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只是这车上的两个舆夫已经没气了,江宁将他们拉到一旁靠着车厢壁便没管了。
危险解除,人的脑子自然清醒了过来。
江宁察觉到卷宗不在身上,心下一惊,朝马车内探去,只见沈颂还端坐着,手里拿着一卷未拆开的卷宗。
“给我。”江宁伸手抢过,又道,“今晚恐怕是要让沈大人见识一下本帅的赶车技术了。”
“荣幸至极。”他笑道。
树影婆娑,马道上疾驰而过一辆破烂的马车,成为这寂静树林的唯一响动,女子双手驾两匹马,哼着平仄起伏的小调,也不知是哪的方言,面色轻快。
这是一个荒唐又刺激的晚上。
没了束缚,江宁赶车就像赶着投胎一般快,丝毫不顾及车内人的感受,直冲冲地朝京郊别院而去。
不出一刻钟,入眼是一座被葱郁树林环绕的别院,抬头便见那牌匾上写着“梨山小筑”四字,两边各一个红灯笼,正门不大,是一扇单开门,估摸着仅能容一人通过,门口蹲着两头石狮子,也比寻常大户人家的精巧些。
江宁抬手敲门,便听到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回眸便撞上沈颂,他看起来面色有些惨白,看来没被刺客吓到,倒是被她的赶车技术吓到了。
“沈大人看起来面色不佳。”
“是大帅赶车的技术太狂野了。”
江宁就当这是夸奖了,再抬手敲门时,门口已经有了开锁的动静。
门只开了一条缝,露出两只滴溜溜圆润的大眼睛,待看清来人,那门才豁地打开。
迎面便被一个小孩撞了满怀,还好江宁早有准备,这才没被撞出去。
“大姐头!”
江宁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她应是一直等着没睡,连两只丸子头都还好端端扎着。
“小福,怎么是你在这?府里别的下人呢?”
那被称作小福的是江宁二哥的女儿,今年刚满七岁,也该是上学堂的时候,只是她生母改嫁,又恰巧碰上江府风雨,这上学之事便一拖再拖。
“当时分家的时候都遣散了,娘亲说照顾小福和小安她一个人便够了,就没有再留别人。”
她抱着江宁的大腿,亲昵地上下蹭着,却不料被糊了一脸面粉。
小儿不解,抬头问道:“大姐头,你怎么在衣服上撒白粉?是凛北那儿的流行穿法吗?”
江宁想起那根擀面杖,笑容一滞,揉着小福的脑袋道,“当然不是,怎么会有人出门带着面粉呢?”
小福懵懂点头,谈笑间,从里屋又出来一女子。
是江宁的小嫂嫂徐小苒,也是徐攸之的阿姐。
她倒是心宽,看起来是刚睡醒的样子,头上簪的木钗歪歪斜斜,身上更是只穿了里衣,冬夜寒冷,竟连大氅都未披。
江宁忙跳起脚来挡着沈颂的视线,发现这样就看不见徐小苒,便干脆绕到沈颂身后用双手环着他的眼睛。
沈颂就站着随她摆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只是依旧惨白。
“嫂嫂!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这里还有外人!”江宁急道。
徐小苒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头发,这才将目光放到二人身上,怒道:“我怎么知道还有外人哩?”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松般站着的男人,心下一喜,“哟,阿宁这是给我挑了个下家?长得还怪好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