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小捕头》昨露今霜

3、让人生疑的自缢案

　　这一了解不要紧，萧楚云这才知道这个侯老太太也不简单。侯家也是栖云州极有势力的家族，几乎垄断了栖云州的码头和漕运买卖，甚至官府的一些漕运事宜，也需要侯家的协助。侯家的主事人，也就是侯老太太的儿子侯铭望，在栖云州被称做侯善人，在栖云州风评极好。此人在近十来年买卖越做越大的同时，不忘接济栖云州的百姓，留下了许多修桥补路的善举。然而有些不幸的是，侯善人在一年之前酒后失德，居然无故殴打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百姓，致人重伤。酒醒之后的侯善人颇为自责，巨额赔偿受害人的同时自投官府，要求对自己从重处罚。这可真是让人唏嘘不已，要不说喝酒误事呢！受害人和官府都表示情有可原，不必追究了，但侯善人不能容忍自己犯下的错误，坚持让官府从重处罚自己。这也算是怪事一件，不过也确实不负侯善人的美名。栖云州的百姓听闻之后，纷纷到官府为侯善人请愿。无奈侯善人坚持要承担自己的罪过，官府只得依律判处侯善人入监二年。
　　这便是侯家的背景。萧楚云听闻之后心里不禁为侯善人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敢作敢当的汉子。萧楚云更下定了决心，要抓到那两个贼人，给侯老太太一个公道。可是没想到的是，侯老太太得知萧楚云的来意之后，一再表示自己没有损失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愿意追究。侯老太太也是极为心善之人，自己的儿子已经入监了，她不愿意别人再身陷囹圄。不论萧楚云如何问侯老太太丢了什么财物，那两个抢夺之人的相貌，这侯老太太一概只称不知。眼看侯老太太不配合，萧楚云只得放弃，去他处地方寻找线索。
　　萧楚云和李二随后变装出行，专往赌场和烟花柳巷钻，留意身形高大的外来之人。一整天过去了，一直到了深夜，见了不少外地人，萧楚云也感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忙碌了一天之后，一个念头涌上了萧楚云的心头：海爷会不会在欺骗自己？那两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地人，其实就是海爷的人。这么一想，事情便变得玄妙起来。侯善人和海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呢？萧楚云决定明天和手下人碰碰头，看他们有什么收获没有。
　　隔天清早，衙役还没有来到官府，门人通报萧楚云有人来找萧楚云。萧楚云出门一看，原来是一个江南票号的伙计。他告诉萧楚云说经过昨日查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也没有可疑的外地人来典当财物。这个伙计走后不久，萧楚云等衙役们陆续来到官府当差后，经过询问，都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两个人越是神秘，萧楚云越是下决心挖出这两个人。然而现实却又限于困局之中。人海茫茫，哪里去找那两个连相貌都不甚分明的人？一连几天过去了，关于此事的调查没有任何的进展。
　　这天，栖云州的北市突然发生了一起命案，暂时将萧楚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起案子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自缢，然而却疑点重重。死者叫做王醒，经营着贩卖蔬菜的营生，然而昨晚却突然死了。等萧楚云赶到现场一看，看到王醒俯卧在地上，已死去多时。王醒的脖子上挂着一截散开的麻绳，身旁还有一个翻到的凳子。看起来王醒像是自缢身亡，死后因为身躯肥胖，麻绳的结又没有系紧，因而在他死后连人带绳索从房梁上脱落下来。然而邻里街坊根本不理会哭哭啼啼的王醒媳妇董氏，赶紧报了官。他们认为王醒绝不是自缢而亡，而是和王醒的媳妇有关。即使王醒自缢，也是董氏逼迫的。萧楚云到了现场后，周围的百姓不住往前凑，控诉王醒媳妇董氏的不端正之举。
　　萧楚云大致听了一个明白，众人皆说董氏是个水性杨花之人，王醒不在家便勾三搭四的，王醒在家的时候便对王醒非打既骂。这王醒是个老实人，空长了一身膘肉，惧怕老婆惧怕得很。王醒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平日贩些蔬菜瓜果糊口，但为人本分，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然而他的媳妇董氏可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好吃懒做，加上家境一般，于是便日益骄横起来。而且她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经常做一些勾三搭四见不得人的营生。
　　现场的百姓群情激愤，认为王醒之死和董氏脱不了干系，恨不得就要围殴董氏。萧楚云皱了皱眉头，让手下将无关之人赶出现场，只留下了王醒媳妇。萧楚云没有搭理伏在王醒尸身旁边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而是看起了现场。王醒的家并不大，屋中老旧之物挤得满满当当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屋里更加凌乱了。屋里弥漫着一股酒菜馊沤的味道，床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杯盘狼藉，汁水横流。大致看了一下现场后，萧楚云感觉屋子里一口箱子有些奇怪，打开一看却是空的，而箱子一旁堆了一堆衣物和厚被褥。
　　“呃，这是……”萧楚云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完，那女人“哇”得一下，哭得撕心裂肺起来。萧楚云本来对这女人就没什么好感，此刻更加不满了，大声喝道：“别哭了，我正问你话呢，难道你是专门哭给我看的吗？”
　　那女人一下子不吭声了，抬起头望向萧楚云。当她看到站着面前的是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的时候，眼神之中突然多了几分媚态。她故意用娇滴滴的哭声说道：“小女真的太可怜了！夫家就这么狠心抛下我走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这女人怎么也有三十多岁了，居然还自称小女。那装腔作势的神态，差点让萧楚云反胃吐出来。萧楚云对这董氏又反感了几分。
　　“好了，你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吧！”
　　这女人又抽泣了几下，随即述说起来。她说她和丈夫感情一向很好，日子过得很和美。昨天晚上王醒突然有了兴致，弄了一桌好菜，二人在家喝起酒来。然而酒一喝多就容易误事，王醒喝多了之后，突然埋怨起妻子不能生育起来。这董氏认为王醒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于是发起了小脾气，收拾起了衣物便要回娘家。待她出门之时，王醒突然后悔了，于是跌跌撞撞追出门去要寻她回来。然而这女人自认为受了委屈，不理会丈夫的追赶，一路跑回了娘家。今日清晨，她的妹妹苦劝了她一阵，最后陪她从娘家一起回来。谁知到了家门前叫了许久王醒都不开门。董氏害怕丈夫喝多酒出什么意外，于是赶快叫其他人来帮忙，砸开了自家的房门。门刚撞开，便发现王醒已倒地死去多时。说到这里，这女人又伏在王醒的尸身上哭了起来，“当时我不该走啊！我要是不走，你就不会寻短见了啊……”哭到伤心处，这女人居然昏死了过去。其他的衙役连忙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敷冷水的敷冷水救治董氏。
　　萧楚云背手肃立着，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的说辞太连贯了，简直就像准备好的一样。萧楚云正在回想寻找这女人说辞之中的漏洞，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只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官府这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吗？这家男主人刚刚自尽，官府的人便来纠缠为难寡妇，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萧楚云怒从心起，这造谣可是造谣得没边了，自家怎么就为难寡妇了？他打开门走到外面，看看是谁在闹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扯着嗓子大喊呼号，置附近的街坊的斥责声不顾，疯狂的带节奏。这家伙的举止十分有效，越来越多的不明就里的人聚集而来，人群中渐渐出现了不满官府的声音。
　　此人为何要这么做，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和官府作对？萧楚云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接着一把把此人拉倒自己跟前，“你是何人，居然这样口出狂言！你可知造谣也是犯法的吗？”
　　看到穿官衣的人拉扯自己，此人非但没有收敛，口里叫得更大声了，“怎么，仗义执言都不行了吗？看呐，大伙来看啊，官府的人开始打人了！”
　　屋里的那董氏听到此人的叫嚷声，哭声更加凄惨了，“我好可怜啊！我以后还怎么活啊……”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这么一闹腾，附近看热闹起哄的人开始增多，气氛渐渐不对了。萧楚云强压自己心中的怒火，冷静地想了想，随即当机立断吩咐手下的衙役，“将此人拿下，押回官府！”
　　那个家伙一看就是惯于挑事之人，向围观群众呼号道：“看啊，官府无故抓人啦，没有王法啦……”这家伙还在嚷着，早有两个衙役迅速上来扑倒此人绑了起来，还给此人嘴里塞了一块烂布。
　　然而现场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不明就里的百姓纷纷往前拥，讨要一个说法。萧楚云朗声喝道：“诸位且听我说，这里发生了命案，绝不是普通的自缢案子，而是另有蹊跷。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还请各位明日到官府之内观审此案。天理昭昭，岂容乌云风尘蒙蔽？是非曲直，还请诸位明日看官府来断个明白！”
　　萧楚云的几句话，安定了现场的局势。人们都是有好奇心的，又都爱看热闹，萧楚云说了明日公审此案，人们一个个满怀期待起来。萧楚云命几个手下守护好现场，其他人抬着死者的尸身，押着那个捣乱的人，还带着死者的媳妇董氏还有附近几个邻居回到官府问话。哪知刚走到官府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原来是那个捣乱之人的家属得知消息就赶来了，带着十来个族人亲戚，来到官府门前撒泼打滚。州府大人蒋丞涵早已被惊动了，正在和官府的其他人一起安抚这些人。
　　说起来萧楚云抓住的那个捣乱的人可不简单，此人叫做黄奇建，那是栖云州最为有名的泼皮无赖。更为要命的事，这家伙一家老小都是泼皮无赖，凡事都能胡搅蛮缠，无理也能搅和出三分理来。看到萧楚云等人押着黄奇建回来，这些人更来劲了，连哭带喊非要一个说法，官府的人无不焦头烂额。萧楚云看到这种情况火从心起，这些人目无王法，目无官府居然到了如此程度！他火速和上司蒋丞涵沟通了一下后，整肃起官府门前的秩序，将无关之人驱散，只把黄奇建一众亲戚围了起来。事闹不起来了，这些人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加上萧楚云气势威严，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萧楚云上前把这些人训斥了一番，警告他们如果不迅速离开，就把他们全部羁押起来。
　　“那长官，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你们怎么能平白无故抓人呢？”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黄奇建居心叵测，聚众挑衅官府，还要官府给什么说法吗？如果查明黄奇建和这起命案没有关系还则罢了，若是和此案有牵连，那就等着官府的重判吧！你们要是不想和黄奇建一样，那就速速散开，明日来官府听审！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说法！你们要是还继续围在这里扰乱官府，那一个也不放过，全都抓起来，以对抗官府之罪处置！”
　　萧楚云说的这些很有效，这些闹事的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从官府离开了。
　　打发走了这些人，州府大人蒋丞涵将萧楚云拉到了一边，大致问了一番案件后，蒋丞涵忧心忡忡，“萧捕头啊，这个案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自尽啊！如今事情弄大了，不太好收场啊！”
　　“蒋大人，这案子就算是自尽案件，我也会查个清楚。不过有人跳出来故意干扰我们，有欲盖弥彰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