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小捕头》昨露今霜

24、刺

　　这天晚上，萧楚云站在自己住处的院中，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星空。他也不知道自己站着这里多久了，漫天的星光让他感到一片的宁静。
　　一个身影悄悄走了进来，看到萧楚云的身影之后，不禁一愣，随即走到了萧楚云的身旁，也静静看起了头顶的星空。
　　萧楚云没有动，嘴里却说道：“孟兄，你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孟钰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出没于赌场和烟花之地已引起了萧楚云的不满。他想了一会儿之后笑了一下，“哥哥，这些天以来我听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虽然不怎么样，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一听。”
　　“哦？什么故事？”
　　孟钰停顿了一下说道：“大概五六年前，栖云州的烟花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只有十来岁，但容貌却是倾国倾城，名动全城。据说这女孩身世凄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所以被花婆贩卖到烟花之地。栖凤楼得知之后，不惜话费重金，将这个女孩弄到了自己的场馆，作为自己的头牌，用来招揽生意。这个女孩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短时间便将琴棋书画学了个样样精通，在栖凤楼这种地方更是如鱼得水，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然而在这个女孩名气越来越大的时候，突然却有一日消失了。更为奇怪的是，栖凤楼对这个女孩三缄其口，从未向外人透露其下落。不知有多少风流名士对此嗟叹不已。然而烟花易冷，风尘女子不管多么惊艳众人，时间久了都会如同一场烟云被人遗忘。没有多久，人们便淡忘了这个女子，仿佛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女子后来去了哪里呢？再没有人关注。我只听说这个女子后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韵柳。”
　　萧楚云眯起了眼，暗中已握紧了拳头。片刻过后，他叹了一口气，“孟钰，你该回家了。”
　　孟钰微微点了点头，朝萧楚云躬身施礼之后，转身走出了小院。
　　萧楚云明白了，这么些日子，孟钰出入那些场所，原来就是为了打听韵柳的身世。在和韵柳来往的日子里，萧楚云虽早已觉得韵柳不像是袁三郎的妹子，身世存疑，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的是韵柳这个人，自从他喜欢上韵柳的一刻起，他便做好了准备，接受韵柳的一切。不管韵柳的过去有多么的不堪，他早已决定以后的日子里一直守护着她。
　　然而孟钰的话，还是犹如一根小木刺一般，扎在了萧楚云的心里。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好得多。想起韵柳曾在风尘之中卖笑供人享乐，萧楚云就会感到一阵刺痛。也正是这一根刺，让萧楚云对孟钰有了疏离之感。他不明白孟钰为何要做这样的事。难道孟钰认为风尘之中的女子配不上他萧楚云？还是孟钰见不得他好，心存嫉妒，想要拆散他和韵柳？萧楚云原本认为孟钰只是一个单纯的少年，然而现在他却不由得怀疑起孟钰人性之恶的心机。
　　在这一夜的星光之下，萧楚云想了很多很多，几乎一夜未眠。而孟钰也再没有回来，看来是知趣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夜未曾合眼的萧楚云去见州府大人蒋丞涵。二人说了一阵话之后，萧楚云又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接着吩咐了李二一番之后，迈步走出了官府。他径直来到了袁三郎的府上。
　　第三天，袁三郎很是奇怪，不知道萧楚云一大早就来找他所为何事。萧楚云平静地告诉袁三郎说官府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难辞其咎，大人蒋丞涵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说是休息，其实就相当于停职。他准备回海宁府的家中呆一段时间。
　　袁三郎皱起了眉头，“萧兄弟，那案子呢？就放下不管了吗？”
　　萧楚云苦笑了一下，“这些蒋大人自有安排。我呢，也只有听从命令。”
　　“呃，那韵柳怎么办呢？要不你带她和你一同回家罢！”
　　“袁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没有心情考虑自己的事情。不过过一段时间后，我会再回来的。”
　　袁三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用，只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好了，你等一会儿，我去把韵柳叫来。”袁三郎知道，萧楚云离开前一定有很多话想对韵柳说。
　　韵柳急匆匆地赶来，犹如微风中摇曳的花，不由得让人怜惜。萧楚云又想起孟钰说过的那些话，又被心中的那根刺刺痛了一下。
　　“怎么，你要回家？你这一走又要多长时间？我要跟你一起走！”韵柳坚定地说道。
　　萧楚云笑了一下，“看你着急的样子！”随即萧楚云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只是暂时离开，并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公务，又不是一去不回！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你的哥哥。你只管放心便是。”
　　韵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哦？你弄出这一番却是为何呢？”
　　“你也知道，这次我们官府遇上了不小的麻烦。为了查清楚这一切，我不得不隐秘行事。”
　　韵柳眉头的愁云依然未解，“那你此行是不是十分凶险？”
　　萧楚云哈哈一笑，“放心吧，只要我小心一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凭我的本事你还不放心吗？”
　　韵柳低头抿了抿嘴，接着从身上掏出一块洁白的玉佩出来，塞到了萧楚云的手里。“你带上这个，定会保佑你的！我等你回来！”
　　萧楚云心里暖洋洋的。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里，故作轻松朝韵柳点了点头。随即和韵柳道别离开了袁府。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房顶上有一个人听到了这一切，露出了嗤笑的神情。
　　见过韵柳之后，萧楚云只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他对自己日后的行动也充满了希望。原来萧楚云打算假借被官府停职后的归家之名，遁入暗中孤身一人调查侯铭望和那伙匪徒，探知他们的阴谋。之前州府大人蒋丞涵的话启发了他，必须将自己隐藏好才能探知对手的底细。
　　可是很快，萧楚云就发觉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当他背着行囊从官府出来，准备再去林雾村的时候，他发觉背后有眼睛盯上了自己。他试图找出盯着他的人，却发觉对方显然不是等闲之辈，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萧楚云琢磨了一下，要揪出此人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费一番功夫。但之后呢，也一定还会有人继续盯着自己。于是他索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遇到熟识的人也一一打招呼。现在很多人也知道了萧楚云要离职回家一段时间，纷纷表示出惋惜之意。萧楚云却淡然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出了栖云州城之后，官道上人烟渐渐稀少起来。但萧楚云能感觉得到，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并没有消失。萧楚云盘算了一下，要不要在一处僻静的地段解决了跟着自己的尾巴呢？后来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任由跟踪自己的人一路跟随。到了晚上，萧楚云到了半路的客栈打尖住店。
　　到了半夜，萧楚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之后从窗口溜出了这家客栈，接着在夜色之中疾奔起来。这次他没有再上大路，而是疾行在没有路的乡野之中。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萧楚云才停了下来。他他坐在茂盛的草丛之中，静静感受周围的动静。除了微风和虫鸣之外，万籁俱寂。这下萧楚云确认自己甩掉了跟着自己的尾巴。自此之后，萧楚云隐秘行藏，走在无人的荒野，朝着林雾村前行。
　　林雾村。一家破败的小店，一个老人正在佝偻着身子费力地擦着桌子。刚刚入了夜，他却准备要打烊了。不同于其他的饭店，这家店铺在林雾村的深处，店破人老，饭菜也很是一般，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入了夜基本上就没什么人来了。
　　就在这时，几个奇怪的人走进了这家店里。为什么说这几个人奇怪呢？因为这几个人高矮胖瘦，年纪和打扮各不相同，其中还有一个女人。这几个人本身并不奇怪，但凑在一起就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几位客官，我这小店就要打烊了，还是请各位到别处去吧。”店中的老汉咳嗽了几声之后，微微直起身子说道。
　　这几个人其中一个笑眯眯的中年富态男子说道：“不妨，不妨！老人家，随便给我们弄些吃的和一些酒就行！”
　　“什么？你说什么？”那老汉把耳朵凑到了那人的跟前。看来这老人家的耳朵也不大好。
　　“老人家，随便给我们弄些吃喝就行！饭钱不会少了你的！”那富态男子也凑到老人耳边提高了音量。
　　那老人奇怪地看了看此人和其他人，随即点了点头，颤巍巍地走到了内间的厨房。
　　几个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桌子坐了下来。“老大，这么着急把我们叫来有什么急事？找人传达一下还不行吗？”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干瘦男子问道。
　　那被叫做老大的富态男子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时间没见诸位了，想看看大家。要紧事嘛，当然也是有的。”
　　“啊？老大，快说说什么事？”一个矮胖的年轻小伙问道。这家伙说话又急又快，一看就是个急性子。
　　就在这时，这小店中的老汉端着几个盘子走了出来，“几位客官啊，我这小店实在没什么吃的了，就剩这些了。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将就将就吧！”
　　等老汉把几个盘子端上桌之后，除了那个老大之外，其他人都盯着盘子发起了愣。只见几个盘子里都是冷掉的剩菜，而且一点荤腥也没有。一个盘子里装着发硬的饼子，看起来和石块差不多。
　　那老大对这老汉倒是十分客气，“好的好的，老人家，真是麻烦你了。”
　　这时一个高壮的像铁塔一般的黑汉子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吃吗？而且你这里连酒都没有吗？”
　　“啊？你不吃了想要走吗？”那老汉听岔了。
　　那老大拍了拍黑汉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焦躁。之后他又凑到那老人的跟前，“老人家，麻烦你再给我的兄弟弄些酒喝！”
　　这回这老汉听明白了，走回柜台旁，端了一小坛酒过来。
　　“老大，你怎么选了一个这么个破地方！咱们找个好点的酒店吃点喝点不好吗？”那矮个年轻人不满地说道。
　　那老大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关键时期，咱们还是得要谨慎行事，不能让人起疑。整个村子就数这里最清静了，不到这里到哪里？各位将就将就吧，等我说完，你们散开想去哪吃去哪吃！”
　　“行行行，老大你快说吧！”那矮个年轻人着急火燎地说道。
　　这时这几个人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子轻轻拍了拍桌子，随即指向了柜台。众人一看，那个老汉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瞌睡。
　　那老大说道：“不碍事，不碍事！那老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他不会知道咱们说什么的！好了，接下来诸位仔细听好我所说的话。之前找咱们麻烦的那个小子应该是又来到了咱们这里。这个家伙应该是察觉到了咱们跟踪他的人，半路甩丢了咱们的耳目不见了影踪。但是他一定会来林雾村，因为他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咱们的影踪。据说这个家伙这次十分的谨慎，一心要打探出咱们的底细。所以啊各位，一定要告诉下面的人加强戒备，一旦发现这个小子的影踪，一定要及时通气，咱们齐心协力拿下这个小子。”
　　那个铁塔黑汉子冷笑了一下，“再怎么说，那毛头小子终究是个毛头小子，依我看厉害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