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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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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早已黑了。
吴忧又从库房扒拉出几只牛油大蜡来一一点上。空旷的厅堂此时十分散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窃贼——
她当时到底是有多单纯,以为桑榆带她下江南真的是让她划船踩水真莲蓬啊!想到这儿吴忧就欲哭无泪,终于知道了他跟闻檀公子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科考,这他妈居然是科考!!!
她震惊的回过神来时,这两人已然是清清楚楚的撕开了,据说碰了就得是杀头大罪的封条。取出里面的卷子,居然批阅起来了!
他们聚精会神的过那些卷子,要先分出个等级出来,吴忧一面要给他们点灯挪蜡,还要时不时的磨墨添水,甚至还要抄录他们看完的名册。当真是把小厮的职责履行的十分到位。
不过若不出来这一趟,她也不知道就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当真是让她的心情如同有个十分恶劣之人,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又抬手给她抓回来,一上一下十分颠簸。
吴忧看着烛光下这两人。他们的头发都极长,又很是柔顺,因为坐姿的关系。那长发都过了腰封。那光泽瞧着手感极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摸一摸,要比最好的绸缎都珍贵呢。吴忧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马尾尖儿。算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是吃了迷魂汤,要给这两个人跑腿!
划归正题。这些所封存的试卷都是要送回京城入库封存。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答题者水平几何,一看便知。即使如此,那阅卷速度也极快。
那张红榜上所录取的三百六十五举子,所著的卷子也都被一一找出,另存一边。托着近水楼台的福,吴忧倒是有幸得以见到榜首第一名的大作。
入目便是几团涂得极黑的墨汁,整张卷子显得惨不忍睹,吴忧当时就结巴了,这……他娘的也能成榜首?我那字再烂也比他的好!更别说这句子…这字……简直狗屁不通!要跟他比,我若是参加这个,拿个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简直——荒谬至极!
“不,这不是最荒谬的,”桑榆半开玩笑半是沉痛道:“通常你发现一颗老鼠屎的时候,在没看见的地方老鼠屎只会更多。”
大皇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卷子让他看着当真十分心累,能够勉强合格者简直十不存一。
“的确是该杀,不然不足以平民愤。”他脾气一向冷清,也甚少见他有发怒的时候。大皇子说这话时语气冷的如同六月寒霜。
“何止是胆大包天,简直是疯狂。”
桑榆干脆扔了卷子。
“我说咱们也不必再看了。照这个水平他们肯定是通不过的。也不知道那江春和罗琦二人这是收了多少贿赂才能通融至此,简直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
“传言也并非有虚。”
桑榆抖了抖手上拎着的那张卷子。是写的极好的瘦金体。让人一看便是赏心悦目,其言词作答,皆是有条有理。
“瞧瞧,这请人捉刀代笔的水平也不一般。”
因为红鹭等人拿来的,除了封存的考卷之外,还有红榜上所有人日常的手书以作对比。差距之大,简直到了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譬如桑榆那张卷子实名为廖勇的人所做。
而这位廖姓学子在太学中的卷子,和鸡踩狗爬一样的字体实在是太过有标识性。
连吴忧看的都忍不住喃喃道:“公子,原先我被你打击的,说我的字不行,如今这么一看,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桑榆横了他一眼:“你可真有出息。”
“不过公子,”吴忧凑到桑榆身边,一起去看那卷子。乍一看到试卷即刻露出惨不忍睹的颜色来。闭上眼把脸扭到一旁,少顷真切道:“公子,你的眼睛当真是受苦了。”
“少贫嘴,把那些都给整理了。”
“哦,”吴忧老老实实的去整理那些散乱的试卷。
“不过公子,”吴忧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道:“这后门开的也实在太大了,这得贿赂多少银子!万两黄金?”
大皇子和桑榆对视一眼。少顷摇头道:“大约只是个零头。”
“零头……零——!”
吴忧猛的蹦跳起来:“零头!哈!”
她再也坐不住了,提着脚在这厅堂内走来走去,晃的大皇子眼花。吴忧一手叉着腰,一手颤抖着指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试卷——
“零头,万两黄金!哈!”
这得多有钱!吴忧的手指都掰不过来了,她之前还觉得自己膨胀了呢,花销比之前多了好多。可是就算是在以前自己那花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多数也就花在了吃用上,只要她不是天天都去一品居那样的地方吃饭,天天都需要裁新衣之类。三十两银子她都可以用许久。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若节省着,也够一年的嚼用了!
这他妈万两黄金………!
吴忧泄气似的瘫坐在一旁。这人跟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这胆儿跟胆儿的差距也太大了。
桑榆抬起眼皮,只看了她一眼,幽幽道:“羡慕啊?”
“当然羡慕!”吴忧有气无力道:“这可比公子你有钱多了!”
桑榆嗤笑:“那这钱给你,你要不要啊?全族人头落地那种,你要吗?”
“那是要不起,但动心一下还是可以的。”吴忧坦诚道:“话说回来,这么多钱谁不心动,我这市井小民自然撑不住,话说回来,有有这钱干啥不好用来行贿赂,啧!
不过有些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他要是贿赂个百十来两银子还能守得,这是能花的钱。这么多银子,修个地宫也够了。这哪里是贿赂的浮财,这简直就是买命钱!”
“不错,还有些觉悟。”大皇子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些人实在是大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似乎有了这些钱便觉得可以瞒天过海,扛过所有。”
眼神一转,却看见吴忧抱着柱子,眼皮子发困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你若困了便早些去睡。”
方才还生龙活虎,说困就困了。果真是提起银子连瞌睡都不顾了。
吴忧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公子们都在这里忙着,我怎么能去歇着,我陪公子们!”
她这十分的豪言壮语。一时夜深人静,只有卷子翻动的沙沙声和纸张摩擦的声音。角落里靠着柱子的那道小小的身影正仰着头,盘着腿靠在柱子上,带起轻微的呼吸声。
江宁府的取士不公,时已是定局。秋闱殿选在即,须得速战速决。天还未亮。江宁府一干人全部被软禁起来。
江宁府的府尹李明中首当其冲,面对着桑榆使人送来的茶水冷汗涔涔。
“李大人还没想好要跟本官说些什么吗?”
李明中苍白的面皮上肌肉抖动,嘴唇颤了几下,咬着牙道:“下官虽是这一地父母官职,可这科考不过是从旁协助,并不是主考官呀。这发榜之事,审卷阅卷也并不再在下,下官实在是冤枉——”
”你冤枉。”桑榆拿着丝绢,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桌台上放着早已分类甄别的各种字迹真伪信件往来的手札。
“知道为什么那两个我连见都不见吗?江宁府科考舞弊案已成定局。影响之恶劣,本朝罕见。那两个问与不问,说与不说。注定了都是要拿来祭旗的。”
李明忠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原本强自镇定,试图用茶水来掩饰慌乱的手哆嗦起来。那茶盖与杯盏相撞,褐色的茶水飞溅在桌子上。声音刺耳之极。
桑榆恍若未闻,接着道:“是啊,从场地到房舍,中间可做的手脚,我便是不说,你也是心知肚明。
现在见一见你不过是给你个机会。说也不说在你自己。流放和满门抄斩也不过是生死一线之差。”
李明忠再也坐不稳当哆嗦着跪下,有气无力道:“大人开恩,下官实在是……实在是……”
夏言急匆匆的过来。看了一眼面色如土的李明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他恭敬对桑榆道:“公子,外面闹起来了。”
有人状告张氏豪奴当街打死人命。他们的公子张默因在花楼与人争执,动了利器,把人给砸死了。
如今苦主抬了尸体,就在府衙门外。”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桑榆缓缓起身:“吏部考评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你倒是年年优等……好个李明中。”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终于知道害怕,匍匐在地抖成一团的人。
“你的教化之责呢?好一个励志清明的江宁府尹啊。”
“把纸笔留给他。让他自己写。今日午时之前。我便命人把笔墨收走。能交代多少看你自己了。”
“不过李大人,我想有件事情得告诉你。”桑榆脸上笑意璀璨,吐出的话语,却让李明忠肝胆俱裂。
“陛下已将此事全权交于我和大皇子处理。所以此次乡试成绩作废。只是可惜了李大人之前一番筹谋规划。俱都打了水漂了。”
桑榆在别院当晚便命令在江宁府衙门外贴了告示。江宁府的科考舞弊一案,朝廷派来的钦差已然在查看,已安抚民心为要。
堂堂的衙门,简直要被外面愤怒的百姓弄得如被攻破的城池一般狼狈不堪。官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当夜便有民众口口相传,那处于风水浪尖的红版魁首张默。又出了伤人致死的事,实在是恶劣之极。苦于豪奴欺压的百姓们斗着胆子把纷纷张默告上了衙门。
简宁奔走了这一夜。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差不多也捋清楚了。
他嘴巴笨。也只是把所知道的,事无巨细的都汇报给桑榆听。
江宁府的事儿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也实在和这张默行为嚣张有关。
张家是江南一带最大的盐商。在海运生意里也掺了一股,因而豪富非常。经营了几代,到最后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承继香火。
以张家的豪富,请来有有学识的先生并不是难事。只可惜张某本人粗陋不堪,实在难以成教。后来张家不知怎么替他弄了一个禀生的名额。在江宁的县学占了一席之地。
可是学问上真真,当时把不学无术四个字刻在了脑门花上,一点儿都不带掩饰的。学没有正经上过几天。能交白卷便算不错的了。
此子在学中里广为流传的便有两件事。有一回干脆在手掌上涂满了墨汁,呈鸡爪状,按在试卷纸上。还得意洋洋的对他人称道此画作天下难寻,一看便知是我张某独一无二的手作。
让学里的掌教气了个仰倒。不过后来他爹亲自去掌教家中走了一趟。送了金银财宝无数,此事便就此结果了,那掌教便也不再管他。
另一事便是学里的一位贫家子弟曾看他行为不顺,曾作诗讽刺于他,不过那诗文辞藻华丽。张某不明就里,预花高价买下来。旁人起着哄,看破不说破,也只是等着看他笑话罢了。
只是过了一年之久,才被人无意中戳穿。张默恼羞成怒,带着些狐朋狗友,将那学子打了个半死。至今无法行走,也不过赔些银钱了事。
他成日里斗鸡走狗,流连烟花巷地。当真是脂粉队里的勇将军。他那父亲张胜也是如出一辙。
“父子同兄弟”的名声在花巷传的极其响亮。
谁都知道张家公子一来,那漫洒的银钱便是拾了漏的都不是小数目。
吴忧听的啧啧称奇,总结道:“这不就是就是个有钱没脑子还坏的冤大头吗?怎么我没遇见过?”
简宁说的嘴巴都起了白皮儿,趁机喝口茶,歇歇嘴。
“不是,他这今年顶多也就二十多岁,怎么跟那些经常出入青楼的油腻老男人一样?我当年这十五岁的时候…………”
桑榆微笑着提醒吴忧:“你今年也才十六。”
“对呀。”吴忧理所当然道:“所以才说当年呢。”
大皇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借着喝茶,抬袖掩饰过去了。
“重点不是我,是他呀,公子没听刚才简宁说么,这人十二三岁的时候,那逛青楼就如自己家了,小小年纪就这样,不怕早早掏空的身体精尽人亡啊!”
“噗!”
大皇子一口茶喷出来,咳的面目通红。抬眸间波光粼粼的,仿佛一泓清水。
他挥了挥袖子:“那什么,昨日听说老衡斋的点心极不错的。还要赶早去买呢,这会儿是不是晚了?”
“哎呀!”吴忧一拍脑袋:“去晚了还要排许久的队呢。我说忘了什么!多谢你提醒我,我这就去,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吴忧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桑榆眼神一抬,简宁会意,出去安排暗中保护的人手了。
“大殿这是?”
大皇子摆手:“并无他意,只想着他年纪小,这些污秽之言进了耳朵。总归是不好的。”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到:“我观察吴忧这孩子极具悟性,上若好好培养。未必不会成才。只是因为年纪尚,心性未定,玩儿性大了些。少年人本该声闻兰馨之语,处墨香之室,方修身养性。”
“大殿下有心了。”
桑榆笑了笑,还是决定不要辜负大殿下的一片善意。他看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想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约都是知道了个彻底,那丫头心里有底着呢。
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张默此人,大殿下欲如何处置?”
大殿下低头看着那些字字切切的条陈。剑眉微蹙。
“那张默可羁押在案了?
简宁欲言又止。
“无妨,有话直说便是。”
“人带过来了。不过得先洗刷洗刷才好。他被叫醒之后,酒气上涌,先把房里吐了个昏天地暗脏污一片,我观他眼神浑浊,并未清明,怕是要酒醒,也得等半日之后了。”
原来张默平时便醉卧清街柳巷之中。本来就喝多了酒,又因为争夺一位花魁娘子而与旁人有了冲突。他是热血上涌就上的主,再加上旁人起哄,那人又一直叫嚣,他头脑一热抄起身旁的灯烛,便向那人头上砸去。
那灯烛的尖刺正好插入了太阳穴之中。两人当场毙命。不知是真的醉酒还是嚣张过头,谁也没有将这条人命放在心上,张墨居然自顾自的大摇大摆的搂着花魁去房中自去睡了。
简宁把人提溜过来时,那卧房中实在是一片狼藉,龌龊不堪。他可不敢把这样的人直接丢掉到公子面前。
其实要给人提神的方法多的是。只是简宁到底有所顾忌。这位大皇子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可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那么一坨子脏了眼睛的的糟玩意儿,连他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这两位……
所以他没把那张默弄在别院,而是把人关在了江宁的府衙之中。只怕是要劳烦公子和大皇子跑一趟了。
一直到暮色西斜。那张默才算是彻底酒醒过来。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简宁提到大堂之内。
身上那件□□绿织金绣纹的锦袍上沾了大大小小深色布衣的水渍。披发跣足,看不清面容。
吴忧一身小厮打扮。站在大堂的一角,好奇的伸着脖子去看这江宁冒牌的堂堂魁首,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人一抬头才叫人看得清楚。两根眉毛呈八字形,似乎要搅成在一起。他生的倒是人高马大的。五官却像是急着要挤成一团的模样,显得十分不相称。
桑榆和大皇子高居上首。看着他扭虫似的站起身。看到本该是上官的位置却坐着两个脱俗的绝色美人儿,傲然的目光中骤然射出毫不掩饰的贪婪垂涎之色。
简宁在后面装死,不经意的踢了他一脚,正中膝窝。帮他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李明中虽不中用,可底下的小吏却很是得力。
江宁城的仵作早已将两份验尸单子呈在了堂前。江宁府的两位刑名师爷也侍立在侧。
其中死因调查十分清楚。况且当时事发时正是人流聚散之地。能出手指认的便有数十人,余下的便都是看热闹,或惧张家的威势,不敢惹事多言的。
张默很快认清了形状,当即抻着脖子不满道:“我如今怎么着也算半个官身,按规矩可以不跪的!”
他的视线忍不住在桑榆和大皇子的身上扫来扫去。他心中又不傻,在府尹换了人,想必是另生出了些波折来。这江宁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角色,极品妙音阁的那些小倌儿们跟他们比,简直是连地里的泥都不如。
红鹭站的位置离张默最近,只是穿着斗篷隐在暗处,所以不大显眼罢了。将他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恶心的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右手习惯性的扶着腰间。他怎么觉得手这么痒呢,真的想好好抽他几鞭子,有的人真的是天生欠揍。
上首的两位大神看着对审问这等小虾米兴趣缺缺的样子。那位姓钱的刑名师爷脖上出了一层细汗。
在接收到桑榆的目光后便硬着头皮道:“张默,你指使自家奴仆,当街打死人命后又在春华楼将人殴打致死,你可知罪?”
“我知什么罪?”张默这会儿酒是彻底醒了。人虽混,可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认。
“大路朝天,各有各的道。新华街那条路,还有我张家的一份出资。他一个担着柴的。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来挡我的道,还把我的轿子给划了划痕,那轿子是不能要了。
横竖他又不能赔我银子,我使人打他几下也算出气,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再说那银蝶。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谁给的银子多,便是谁的。先那姓许的穷酸,逛青楼银子都没带够。他骂我是王八。大人们你们说说,这有哪个大老爷们儿能忍得住别人骂自己王八?”
吴忧一脸不解,极小声的嘟囔:“那去□□的不都是王八兄弟吗?怎么还互相瞧不起了呢?”
“咳咳……”
她在那边自顾自的嘀咕,却没发现大皇子抬袖掩面。而后若有所思的朝她看了一眼。目光回转之时,正好对上桑榆的目光。大皇子眉梢一扬,满眼质问。桑榆双手一摊,目光毫不避讳。
如此交流,也只是瞬息的事情。又各自收回目光了。
大皇子开口道:“这个先不提,我且问你。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张默一脸茫然。
只觉得上座的美人儿粉嫩的薄唇开开合合,偏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端方严肃,不由得身上一热。就是这样的美人儿!那里还能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见张默一脸痴迷。大皇子垂下眼,忍住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依旧好脾气的重新问了一遍。
简宁的手按住张默的肩膀。低声警告:“大人们问话。想好了再。若再敷衍,就先把大刑挨个给你试一遍。”
张默一惊,不敢轻慢,于是便在那绞尽脑汁的想起来,他可不想受着大刑的滋味,他还要等着他爹来救他呢。
于是磕磕巴巴道:“武平读……读……他他他读什么了?”
……
吴忧的脸皱巴着,像是被迫闻了屎。
大皇子闭了闭眼。果然不学无术。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这人。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整日埋头于藏书阁,哪怕是阅尽天下典籍,还是不及出宫走这一遭。
一个连策论试题都读不懂的人,居然是江宁县的榜首,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样的人做了官,置天下的学子于何地呢?
“罢了,”他对桑榆道:“还是让他下去吧。”
这让人堵心的东西。哪怕才疏学浅些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怄的慌。
桑榆让人散了,大皇子忍不住道:“。如此品性德行,不学无术,这样的人若被授予了官职。怎堪护佑一方百姓……!”
“所以呀,一般像这样的人都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一般都是地头蛇,只在自家地盘上大耍横。”
桑榆手指轻轻勾了案台上的砚台。尾指绕着那竹刻纹路打转。
“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啊?这样的人一上台。家里只会把一切都打点妥的。都是地方官员,天高皇帝远。若要履职,自然有底下人跑腿。再养几个用来办事的清客。多收拢几个师爷,善于钱粮的,善于刑名的。
这些人拿钱办事。自己的口袋自然也忘不了填满。这人有银子开路,权柄在手,官场三味已然运用的炉火纯青,便是一头猪。皮带上官服,有这一群人围着保驾护航,又怎么坐不稳这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