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这么多替身文学》躺很平

2、第二章

　　出乎意料，王旭柏的新电影竟然是一部真人传记。
　　这部据说筹备了很久的新电影非常神秘，圈里圈外关于各种电影题材的猜测真真假假满天飞。但王旭柏的保密工作是做到家了，始终挖不到一点确凿的料，引来不少人打趣怕是要等定了档才能一窥庐山真面目。
　　而尧乐也是直到试戏的前一天，才拿到电影的相关资料。
　　郭冀东一看，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也明白为什么以尧乐的咖位竟然也能列入王旭柏的试戏备选了。

　　这部传记电影的主人公是池野，十年前在自己二十九岁生日当天割腕自杀的一代乐坛巨星。
　　池野十八岁时与好友林信一起创立了沸点乐队，走穴演出不久就被唱片公司签下，后连续推出的几张专辑皆取得不俗的成绩，乐队声名大噪的同时，作为主唱和乐队的词曲主创人，池野的知名度也一路水涨船高。
　　沸点乐队在成立后的第四年宣布解散，后乐队成员各自单飞，起起落落，各有发展。
　　而池野这个名字，在脱离了沸点乐队主唱的身份后，越来越有名，渐渐变成一代人记忆中的乐坛巨星。
　　池野生前获奖无数，很多歌直到如今依然有很高的传唱度，更是中国第一批做过环球音乐巡演的歌手之一。
　　而抛开才华，关于他短暂的一生，也始终充斥着种种争议。在外界真真假假的传闻里，池野性格古怪，偏激高傲，与家人关系冷淡，与自己的恩师大打出手，与曾经的好友形同陌路，而他层出不穷的各种绯闻断绝于他死去那一年，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男人，在与警方做笔录时坦诚了自己是池野的爱人。
　　而那个人，就是传闻中与池野恩断义绝多年的林信。

　　自杀的年轻巨星，同性恋……
　　郭冀东已经可以预感到，这是一部很有可能无法在国内上映的电影，就算勉强过审，大概也会被阉割得面目全非。
　　而以池野的地位和人气，谁演他的角色都是非常危险的，每个人心中都会对自己喜欢或讨厌的人有所偏向，十年说短不短，却也没有长到能让池野这个人如同一段尘封的历史般可待探索加工。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自杀传记，对演池野那个人来说……”郭冀东嘀咕一句，看尧乐已经在认真的看资料了，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疼，拍了下对方的肩膀，试探性地说：“尧乐啊，你看这个电影题材……是不是也，那个，太不主流了？”
　　尧乐看完了手上的资料，激动的回答他：“竟然是关于池野的电影，这也太幸运了吧！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啊！”
　　“……”

　　郭冀东第无数次感到自己的事业前景，真的好黯淡。

　　第二日上午，一个庭院式的高级酒店套房内。
　　暂时被用作试戏地点的房间非常宽敞，棕红色的全实木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一旁竖立着单向可视室外的巨大落地窗。
　　窗外是一片葱郁幽静的小花园。近午有些晃眼的阳光被树木的枝梢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疏疏落落的透过落地窗投进房间里。而对站在房间正中接受审视的青年来说，这浅淡的光斑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的附在他身上，让他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不过真正让他屏息的，应该是在他面前坐着的两男一女。
　　制片人袁静、编剧宋祁，还有，导演王旭柏。
　　他刚知道这部电影的题材时，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对他这样一直混的不温不火的三线演员来说，能成为王旭柏的电影男主角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他到底还是来了。
　　而如今面试他的这三个人，哪一个都是娱乐圈单拎出来就足以扛起一部优秀影视作品的人物。能同时跟他们三个人合作的机会，实在可遇而不可求。
　　青年已经不在乎电影的题材问题了，打起精神完成了试戏，内心多少有些窃喜。他之前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这次的几位竞争对手，除了新人就是跟他一样的多年影视绿叶，跟那些人比，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信心的。

　　但是，王旭柏始终没有情绪流露的脸，很快磨掉了他的自信。
　　直到最后，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旭柏才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今天愿意来，辛苦了，先回去吧。”

　　青年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明白自己未能得到王旭柏的青眼。
　　宋祁看面前的男演员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低声问王旭柏：“要不再加一段即兴？”
　　王旭柏食指微弯，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英俊的脸上有种不近人情的沉静，不容置疑的向着还在愣神的青年说：“很抱歉，你不适合池野这个角色，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青年的脸一下涨红了，虽然他也知道这是明显的客套敷衍，但还是咬了咬牙，压下心里的委屈与不平向王旭柏恭敬的鞠了一躬：“谢谢王导。”
　　在青年关门离开之前，袁静说：“劳烦跟下一位试戏演员说一声，我们要商量几句，请他稍等一会儿，好了我们会叫他。”
　　青年礼貌的点头回应：“好的。”

　　又一位试戏失败的演员带上门离开了。
　　袁静有些心浮气躁，从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火，先抽了两口想让自己平静些，以免对王旭柏说出过于尖酸刻薄的话。
　　但不想王旭柏先火上浇油了一句：“要不，今天先这样？”
　　袁静抖烟灰的手一顿，笑了笑：“好啊，结束了我们顺便吃个散伙饭，这电影就拉倒了吧。”
　　王旭柏没说话，一旁的宋祁揉了揉眉心，还是习惯性地先劝了起来：“阿静，你也别烘火了，刚才那位也不算非常合适，后面还有几个……”
　　“不出意外的话，刚才那位的演技，应该是这次的几个人里最好的。”袁静接了口，实在忍不住对王旭柏发了火，“你要实在觉得除了你那前男友谁也不行，就别消遣我们了，如果他做不到公私分明，不如你去给他赔礼道歉下跪磕头，想办法把人追回来继续做你的御用男一。”
　　王旭柏垂下眼，隐泛血丝的眼睛盯着手边的演员资料，语气说不出的疲惫：“我不是为了苏琰，只是目前试戏的演员，确实都不适合池野。”
　　毕竟是多年好友，刚才一时嘴快的嘲讽刚出口，袁静就有些后悔。再见王旭柏这不自觉流露的憔悴，语气马上软了下来，劝道：“王旭柏，你应该明白，以这部电影的定位和上面的风向，想找到一个有实力且愿意接下池野这个角色的演员非常困难，苏琰在最紧要的关头退出，现在剧组里已经到位的幕前幕后等不了太久，更别说林信……”说到这个名字，袁静下意识的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林信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如放宽一些标准，只要有足够修饰的外表相似度，和不错的演技，我们可以打磨……”
　　“就因为我们时间不够，所以刚才那个演员，他不行。”王旭柏已经看起了下一个演员的资料，慢慢道：“他的表演匠气太重了。或许他是一个好演员，但是他的表演方式绝对不适合池野，也不适合我们这部电影的基调。而想打破一个演员长久形成的表演习惯需要时间，这是我们最缺的东西。池野的演员必须能用最快的速度入戏，达到我们的要求。你也应该明白，电影能不能成功，池野的角色是核心。从我们决定拍这部电影开始，关于池野，是绝对不能将就和妥协的。”
　　王旭柏的语气并不十分强硬，但也没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
　　袁静沉默片刻，将烟按熄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有些无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在选择本来就不多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调教出一个有底子的演员，和短时间内找到一个……要照你的意思来说，一个天生就很像池野的人，或者一个天赋型的演员，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这个不用我多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更耐心的看一下来试戏的人，要知道，在了解了这部电影的题材和前景的情况下，依然愿意来，我觉得这本身已经是很让人感动的诚意了。”
　　王旭柏点了下头，不置可否：“我知道。”

　　尧乐是进入房间的最后一个试戏演员。
　　而此时王旭柏已经感到筋疲力尽。
　　因为连续几晚的失眠，和一整个上午与袁静意见不合的反复拉锯，他虽然竭力稳住了疲惫到如有针刺的神经，让自己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其实已经有些神思不属，没有对最后一个人报有多少希望。

　　时针走到正午三点，阳光更盛，庭院茂盛的枝叶都拦不住了，光斑连成一片自落地窗直倾而下，尧乐走进来的时候，脸盛在光晕里，像是半透明的。
　　然后他站定，笑了笑，那虚无的透明感就褪去了，他的骨架、轮廓、眉眼，像丹青落笔，终于露出浓墨重彩的真容，生动漂亮极了。
　　“三位老师好，我是尧乐。”
　　王旭柏下意识眯了眯眼，像是被阳光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