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饭搭子计划》妄业纪

3、第三章 烟火

　　倪月没有做过家厨，这是一个新的尝试。
　　她在满月楼是肆厨，而家厨烹饪的灶具，选取的食材，面向的食客与之纷纷不一之处许多。肆厨偏向大众口味，而私厨更讲究称心。
　　倪月想要锻炼自己的能力，同时这也是一种拓展思路的方法。之前的铺子各方面条件有限，菜色也以家常为主。这些是倪月擅长的，何况还有雇来的厨子。这些对于一间以主打实惠为主的铺子来说是足够的，可若是酒楼就不够看了。
　　吃喝玩乐是倪月的爱好，做菜也是爱好，但满月楼不止是爱好，是她生计的来源，更是倪月为自己准备的舞台。倪月要精益求精。
　　何况人会喜欢，爱上一道菜，但往往不会永远只喜欢一道菜。吃饭不是表忠心，不需要至死不渝，腻味再寻常不过。倪月不会等事到临头才想解决办法，要想满月楼长久，倪月深知首先自己的本事必须过硬。
　　所以倪月要去做家厨，领悟当对象从某个人群转变成具有确实偏好的个体时自己需要做哪些变化，在这种变化里加深对食材，调味的理解。这不论对于倪月自己的厨艺，还是将来酒楼特色的创新都大有裨益。
　　就是需要很多时间。
　　“今天先去确认酒楼的修葺进度。”
　　“给画扇找两个帮手。”
　　“量尺寸，找木匠……”
　　倪月打着哈欠，拿笔在册子上又加上一条：纪江行的每日两餐。
　　倪月已经和管家见过，定好两日休沐日后开始，一旬为期。月银十两，食材倪月可以自己买，找管家结支银子或是写了单子让府里的小厮去采买。
　　月钱给的丰厚，菜色也随倪月发挥。管家只一样要求，纪江行吃的舒心。走时管家让阿昌取来他桌上烛台下压着的单子递给倪月。薄薄一张纸，是之前厨子走时管家记下的，关于小厨房里有哪些用具，以及一些小提醒。
　　倪月找出来夹在自己的记事册子里。李管家写的细致，省了倪月很多事。倪月只略添了几样，旁的正式定下以后再置办不迟。
　　“明天定下这几日纪江行的菜色顺便采买就好”倪月边说边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啊啊啊啊啊，能不能眼睛一闭一睁，这事情它就自己办完了呢？”天冷，挣扎着起身的倪月内心的懒散小人开始逐渐占据上风。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倪月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房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揪了被子压在手臂下又沉沉睡了过去。前两天的热让倪月疏忽了季节交替时天气的善变，起身时穿的少了，有些着凉。现下推窗，梧桐树上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水珠。带着夜雨清凉的风吹过，恍惚又到初春。
　　“小姐，吃饭了！”听见画扇喊她，倪月回神。
　　“今天是小馄饨。”画扇将碗放在倪月手边。青花瓷碗里盛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馄饨，点缀的一把嫩绿的小葱更显汤色清澈，新鲜出炉的热气裹挟着鲜美香味儿散开，就是离老远也能闻到。
　　“画扇今天的厨艺也是天下第一棒！”倪月向来是画扇的头号粉丝，毫不吝啬夸奖。画扇常听倪月这么夸她，还是有些害羞：“小姐又打趣我~”
　　热乎乎一碗馄饨下肚，驱散了倪月身上的凉意。
　　云层很快散去，太阳重掌天空。地上的雨水在太阳的映照下只留下浅浅几个小水洼的时候，倪月才和画扇笑闹着出门。
　　满月楼门前，石匠正抬着石板往缺处去，另有一人等着将石板对准栓线摆正，拍打定牢。除这样的三人一组外，余的人上缝、杀趟、打点使地面平整，活计干的井井有条。
　　“姑娘您来了。”岱宗俯身向倪月递上筑记。倪月拿过筑记翻看，进程标到了台基这一步。“岱先生辛苦，这两日还顺利？”
　　岱宗笑着回道：“没什么大事，有几个尤懒怠的工匠，心思不在活计上，已经打发了。”
　　倪月让画扇和岱宗处理旁的一些小事，自己进了大堂。
　　算一算，倪月拿到地契后开始营建满月楼，动工已有一月余。期间一直都是自己带着画扇来督促进度。营建之类的事情倪月不很懂，请教了坊里几位掌柜后请了岱宗，附近小有名气的梓人来主事，自己盯着。岱宗有经验，活干得又快又漂亮，预计再有半月就能完工。
　　室内的窗户都开着，大件小件都还没置办，显得空空荡荡。窗户是倪月特意让做的低些的，推开能看见不远处波光潋滟的金水河，景致极好。
　　只是这窗户……
　　倪月用手抹去窗沿上的泥土，又看了下别的窗子。这扇窗户上的印子有些反常……
　　画扇和岱宗交代完已是午时，合计回家再做有些迟了，二人去了李二哥的铺子。
　　李二哥卖的是早点，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已经挂上了幌子，当日的卖完就打烊。这片都是早点，午时人不多，往常这会儿他已经收了摆在外面的蒸笼，今日却还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晒太阳，和几个邻居一起说笑。
　　还未走到近前就听到已经看到倪月的赵大娘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姑娘这不就来了吗？”
　　“大娘这是说什么呢？”倪月笑着走到赵大娘身边。
　　“是这李二技痒，非要和我们证明他新学的包子是顶顶好的，要我们和他比呢。”
　　“就是啊，比上次的强十倍，不信比一比！”李二原本大喇喇靠在墙上，看见倪月过来，兴冲冲和她说：“姑娘今日可有空？你我再比上一场！”
　　“轻点，轻点~”是李二的娘子。李娘子午时见李二还没归家，想是今天的包子还没卖完，盛了饭给他送来。谁成想去灶台热个饭的功夫，坐这晒太阳的这位也不管姑娘用过饭了没，又要拉着人比试，当下给他一个脑瓜崩。
　　“姑娘别理他，这会儿来，用过饭了没？”
　　“都没呢，好饿啊”画扇早融入了坐板凳的几人中间，听见李娘子问抢先回道。
　　“那敢情正好。”李二一拍大腿说“赶巧今天大伙都在，咱中午就一起做一顿饭，各人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热热闹闹吃一顿，让大家品品我这包子是不是能鲜掉人舌头！”
　　“好啊，我也有新花样想让大家尝尝。”见这两人兴致这么高，其他人也笑着应了。
　　倪月说的新花样是土豆片夹馍，是倪月在一本食谱上看到的，自己做了一些改良，香辣味更浓。摊好的白饼从中间切开，夹两筷子浸满香辣油的土豆片，看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炊具都是现成的。
　　倪月起锅热油，冒烟后关火，下入葱姜，洋葱丝激发香味，再下用水泡湿的花椒、八角、桂皮等香料。小火慢炸至葱姜干黄时，香料的香味浸透到油里后捞出。接下来是泼油，第一次将泼入，将芝麻，辣椒粉，辣椒片混匀拌湿。稍等再泼，同时轻轻搅动，混匀后将剩下的全倒进去，一点香醋，醇香扑鼻而来。
　　“月妮儿，这是你要的麻汁”赵大娘把碗放在桌上，闻见香味儿问她“这是什么，好香啊”。
　　倪月将麻汁和辣椒油混在一起，并不避讳赵大娘。“多加了几味香料小火慢炸的酱，夹馍吃的。”
　　“这酱，拌啥都得香，大娘肚里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了。”倪月大笑：“马上就好了”。
　　李二的铺子最不缺的就是发面。倪月分了一块现成的，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擀杖压着揉圆的剂子，左右上下一转，一个周正的饼就成了。热锅不放油，把饼放上去烧，上色了翻面，不一会儿五六个香喷喷的饼就出炉了。
　　趁热划开口子，烫好的土豆片加豆皮裹满辣酱夹里，铺上一片甜津津的生菜即大功告成。
　　倪月的饼出炉，大家的拿手菜也陆续上桌。
　　“干杯！”
　　“大家快尝尝”
　　“这夹馍好香啊，沾满红亮香醇的辣椒酱简直一绝！”听李二赞不绝口，几人也都拿起划了口袋的饼开始夹菜。
　　“好香，好辣！”画扇吃辣一般，此时嘴角沾了油汁，被辣的直吐舌头。
　　“哈哈哈，给你水”苏娘子被画扇的模样逗得笑个不停，将手边的水赶忙递给画扇。
　　倪月则拿起瓷盘里白白胖胖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原本包子皮就封不住的菌菇清香散发出来，让人想到雨后的山林，股股清泉。
　　见倪月吃的认真，李二哥满脸笑意：“我这包子如何？”
　　“李二哥好手艺！嫩滑的香菇配上青豆，还有鸡汁的鲜，香的很！”
　　“这夹馍鲜香麻辣，过瘾的很！”
　　“大娘的小饼分量还是这么足，咬一口都是各种可口馅料。”
　　“喜欢多吃点……”
　　李二听见柜台有人喊。“来了！”放下夹馍去前面招呼食客。倪月就着清爽甘甜的小葱豆腐又吃了一个小饼。画扇和苏娘子分了一个包子，说着最近西市锦瑟居新出的首饰。赵大娘停了筷子，笑呵呵地看着小辈们吃。
　　正午的重华坊熙熙攘攘，各家铺子里的小二都忙得脚不沾地，倪月几人在小院里笑语不停。人间烟火在炉灶里，在铁锅里，在描着盛夏荷花的青瓷碗里，涌进人们心里，映在这座城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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