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霓》百叶风笙

5、稻草

　　正当苏逸轩以为她已经放弃活下去的念头，打算纵身往下一跳，她却跳下围墙，朝苏逸轩走去。

　　侯亮完全没有想过，白潇潇居然中途放弃自杀。一切都变得太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

　　侯亮感觉大事不妙，但此刻跑路已经来不及了，身边的刑警快速将他拿下，他一边挣扎一边不死心地喊到：“白潇潇！你不得好死！只要有你活着的每一天，金媛媛就永世不得超生！”

　　苏逸轩怒吼道：“把他嘴给我堵上！还有他那群同伙，一个也别想跑！”然后他牵着白潇潇的手，准备离开。

　　白潇潇却问他：“你有逮捕令吗？”

　　苏逸轩失笑，没想到白潇潇现在还有心思问他这些，他说到：“放心吧。你以为我是专门来救你的啊？当时我确实是。不过抓捕侯亮也是我的任务之一。”

　　“他涉嫌造谣，偷拍，跟踪，私闯民宅，最严重的是他逼迫金媛媛吃安眠药，不过被护士发现的及时，金媛媛洗胃成功，脱离生命危险。”

　　“这些罪名，足够让他做几年牢了。”

　　苏逸轩带着她走进了电梯，好奇地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白潇潇笑得洒脱：“因为金媛媛说会和我同生共死，我怕我死了她也会想不开。”

　　苏逸轩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感叹姐妹情深。

　　当侯亮被警察拷上手铐，“风风光光”地坐了一回警车，还和警察同志合影留念，网上的不正之风以及侯亮请的水军烟消云散，谣言不攻自破。

　　公安局局长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呼吁人们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不网暴不违法。不仅要做守法守纪的好市民，还要做有个有独立判断能力，不道听途说的理性公民。

　　荆楚市一中校长为挽回颜面，树立良好形象，请求金媛媛和白潇潇回校读书，并承诺会向二人公开道歉，以还二人清白，也会让校园欺凌的同学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金媛媛无不坚信。

　　白潇潇把金媛媛哄睡着后，离开了医院。她在护城河上的跨河大桥悠闲散步，河风凉爽潮湿，夜晚灯火璀璨。

　　身旁吃完晚饭在河边漫步的人不在少数。小孩子们拿着玩具枪上演“警匪大战”；宠物狗在主人脚边转圈；情侣手牵着手笑得甜蜜；
　　闺蜜喝着奶茶分享着喜事；三五好友相约河边垂钓；不远处大妈大爷跳着欢快的广场舞；热爱音乐的年轻人在街边弹吉他；街边小吃让人垂涎三尺……

　　白潇潇眉眼舒缓，眼神迷离，不经意间扬起微笑，享受来之不易的清闲。突然她停下脚步，看见对面来者，礼貌地问：“温专家，有什么事吗？”

　　温独流笑着拍手，答非所问：“我早就说过了，你不是一般人。当初设计让杨朴城和张刚建自相残杀，现在为了还自己一个安稳的生活，上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好戏。真是妙不可言。”

　　白潇潇微笑着说：“这又从何说起呢？恕我愚钝，听不出你的弦外之意。”

　　温独流掩嘴轻笑：“既然你都知道这是弦外之意了，又怎么会愚钝呢？这就是你为金媛媛准备的生日礼物？实在是精彩万分啊。”

　　或许所有人都被白潇潇蒙在鼓里，而只有温独流这个局外者，看透了一切。或许苏逸轩在以后回想起来，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现在他正在处理侯亮贩毒案，一时忙地抽不开身。

　　“我说过，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就不是巧合了。”

　　“早在侯亮对你穷追不舍的时候，你就发现了他贩毒、诱导同学吸毒的罪行。你没有证据证明他犯罪，而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你知道他犯罪。”

　　“所以就有了这场看似爱而不得的报复。他为了杀人灭口，寻找你的把柄。果不其然，他发现了你的身世和手上的人命，便欲借此除掉你。”

　　“我想，早在当时我们将你无罪释放时，你听到了有人吸毒劫持人质的事情，就已经做好全盘的打算。趁着今天金媛媛过生日，你的计划开始了。”

　　“先是让跟踪你的人知道你回过家。然后就在街上乱逛，为侯亮找到你提供线索。你事先吩咐护士尽心照顾金媛媛，就是为了防备侯亮对金媛媛下手。”

　　“你把侯亮一伙人吸引至天台，然后暗中用手机拍好视频做证据。听侯亮的证词说，你上天台是为了拍晚霞，我看只不过是你的借口。”

　　白潇潇笑着摇头：“不，我真的喜欢云。”

　　温独流扶了眼镜框，又继续说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确保侯亮会在情急之下自曝犯罪的铁证。而苏逸轩当时口中的犯罪，只不过是他跟踪你这些不轻不重的罪名。”
　　“而侯亮本就做贼心虚，以为你把所有事都告诉了警察，不过他确信你没有证据，不然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所以他因为口嗨，口无遮拦，为自己未来的囚牢之旅铺好了捷径。”

　　白潇潇挑眉问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温独流忍俊不禁：“说起来是侯亮自作孽不可活。他让手下人全程现场直播，你们说的话做的事全部都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当然也包括我。”

　　“不过出乎你意料的，就是苏逸轩及时赶到吧。本来你的计划里没有苏逸轩这一步的，我大胆猜测一下，你原本的计划是真的打算跳楼自杀吧？”

　　白潇潇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反驳。温独流当她默认了，继续说：“没想到苏逸轩居然会赶来救你，这让你临时改变了计划。于是，侯亮因为网暴被送了进去。那个当日吸毒劫持人质的，因为过于恐慌，以为侯亮做的事全部都被警察知道了，他也就阴差阳错地把侯亮供了出来。”

　　“苏逸轩哪里知道侯亮还犯了更大的罪，凭他的智谋，很难不猜出侯亮是为了杀你灭口。而你留下的线索让他们顺藤摸瓜地利用，侯亮贩毒板上钉钉，择日判刑。”

　　“一石二鸟。你不仅洗脱了冤屈，还帮助警察将侯亮绳之以法，这一手计谋简直让我赞不绝口。”

　　白潇潇笑着毫无诚意：“要不是因为温专家你的推波助澜，这件事也不可能进行的这么顺利不是吗？你把我人格分裂和微笑抑郁症的事告诉了苏逸轩，让他时刻留意。还跟踪我，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具体行踪？因此在我要跳楼的时候，你及时报警阻止我。这么说来，我不仅不能怪你，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谋的？”

　　温独流不屑一顾地说：“我是心理学专家，就算我不知道你计谋的具体细节，但大致我也是可以猜的出来的。而且，你果然知道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

　　温独流自信地说出推断，而白潇潇却在他目睹之下摇头。

　　“事到如今，你否不否认都无关紧要了吧。”温独流不相信自己的推断会有错。

　　而他眼中，白潇潇的微笑让他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主人格，也不是第二人格。”

　　温独流的心仿佛瞬间结了层薄冰。

　　白潇潇不是双重人格，而是多重人格。主人格可能对一切毫不知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分人格的存在。第二人格如同职业杀手，于无形之中杀人，第三人格善于步步为营，机关算尽。那会不会有第四个人格，第五个……

　　一切的一切，温独流都已经猜到了。杨朴城是白潇潇杀的，张刚建也有可能是白潇潇间接害死的，侯亮是被白潇潇算计的，也不是被白潇潇算计的，白潇潇是真的想自杀，但也不是真的想自杀。

　　“有趣！太有趣了！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从医多年，还很少见到像你这么完美的病例，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人格分裂症。”

　　白潇潇笑意不及眼底，眼底寒冰：“你怕也是个神经病，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你可真会讽刺我。”

　　待温独流走后，白潇潇靠在桥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

　　突然《修仙有虐恋》发来通知：因不可抗力，《修仙有虐恋》强制下架。

　　白潇潇心陡然一惊：“遭了。不好！”话音刚落，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了一个人格。

　　而这个人格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不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而是看到了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媛媛，我……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最后都不会属于我？”

　　白潇潇趴在栏杆上放声痛哭，丝毫不顾及旁人异样的眼光。

　　她的手攥紧了手机，手心泛红。另一只手却无力得垂在栏杆外，像失去航向的小船，在风浪中飘荡。

　　突然她想起今天是金媛媛的生日，而金媛媛却“死”在生日这一天。她又记起自己说过，如果金媛媛离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去。

　　她哭得窒息，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她攥紧手机，发了疯一样地沿桥奔跑着。夜晚的风带着极速，像片片利刃要划破白潇潇的耳廓，白潇潇感觉耳道里，鼻孔里，眼睛里都在流着沸腾的血。

　　她漫无目的地狂奔着，像是找寻希望，又像绝望在身后穷追不舍，欲将她吞没蚕食殆尽。

　　终于她摔倒了。裤子被蹭破，膝盖上的血迹渗了出来。她好像感觉不到疼，反而大笑起来，笑声嘶哑痴狂。

　　她已经到了长桥的尽头，尽头是郊外，人烟稀少。

　　她无不悲哀得想着：我是真的很想活下去啊，我甚至希望死之前可以见他一面，我甚至妄想会有一个人能像云牵尘爱白潇穹一样的爱我。

　　可是…………

　　她拿下了眼镜，把它和手机放在地面上，翻过栏杆，毫不犹豫地跳进长河中。

　　马路上，因堵车的喇叭声不再响起，医院里，病床上正在打点滴的病人，点滴突然停止，走过的路人甚至没来得及去看白潇潇一眼。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停止了。

　　而就在这时，白潇潇坠落的身体，突然消失不见。

　　人们又开始了怒骂，喇叭声再次响起，那一滴点滴缓缓滴下，时间仿佛又开始了。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意念——救活金媛媛，遇见云牵尘，以及被人深爱。其意念波动已经达到目标值，已为宿主自动匹配系统2021073110086，正在检测宿主与《修仙有虐恋》中的白潇穹相似度。】

　　【85%……89%……95%……99.99%……】

　　【宿主与白潇穹拥有趋近于100%的相似度，可以融合灵魂碎片。祝宿主完成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