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相爱相杀[魔戒]》金曦银尘

157、Chapter 157

　　临近晨曦之时，芬巩难以入眠，他看着在一旁睡榻上安稳均匀地呼吸入眠的索伦，心中涌上许多愁绪。

　　他想念当初他们和瑟兰迪尔竞角武艺的日子，想念在美好的阳光下，他们能共同策马狂奔的时光。想起他托付瑟兰迪尔的话语。

　　如今，眼看着一切渐渐化为泡影。

　　他翻了个身，忽然很想缩在梅斯罗斯的怀里，亲昵而带着几分意趣地喊：“堂兄……”然后沉沦在热烈的爱意中，把眼前一切战事仇怨抛之脑后。

　　海恩泷德不在了，帕蓝宁也失去了踪迹。他的亲人仿佛会就此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就连梅斯罗斯也让他感觉到他们彼此的心灵正在一点点疏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芬巩翻身下床，拿了搁在衣架上的丝质外袍，一边披上一边悄悄走到索伦的榻边。

　　索伦赫然睁开眼，道：“如果你是想了结我，那就趁现在吧。我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失去了这个时机，以后你会后悔莫及。”

　　芬巩满不在意的笑了下：“我知道你一直在装睡。”

　　他在乌欧牟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继续说：“以示弱来博得同情，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么？瑟兰迪尔当初也是因为这样而放过你的吗？我听说，一开始是你身负重伤，被他带到多瑞亚斯养了一阵子伤，然后他就对你——”

　　索伦打断芬巩道：“我对瑟兰迪尔，从不用虚情假意阴谋欺骗。”

　　芬巩挑了下眉：“哦？”

　　“我希望是这样。他是个很多疑的人，一旦发现我欺骗了他一次，下次就再不会相信我了。”索伦用平静的、似乎像是在说服自己的语调说道。

　　芬巩道：“所以，你是想说，你对他是真诚的，你并不愿与精灵为敌？”他顿了顿，语重心长说，“我相信瑟兰迪尔是最不愿看到精灵族互相厮杀对立的人。”

　　索伦冷笑：“那你得先让你那位大堂兄管好他那几个蠢弟弟，别总是作死，把事情越搅越浑。”

　　说完这句，他忽然扶着榻边撑起身体。军帐中幽幽摇曳的烛光照在他半边脸上。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即便知道他残杀过许多精灵，拥有恐怖的黑暗力量，但芬巩看到的却是一张柔美绝伦的脸庞，带着清清水光的蓝眸似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似乎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保持理智心志坚定。这如诗如画一般的面目，又有几个人能不心动？瑟兰迪尔就是这样被诱惑的吗？

　　芬巩急忙抛开杂念，道：“也许是我们错了……你能让瑟兰迪尔与我们重修旧好吗？”

　　索伦道：“以我在这里做人质为先决条件？”他本来还想说，何况他还怀着瑟兰迪尔的孩子。但想到乌欧牟的话，他的内心就泛起一股酸楚，难以骄傲地说出孩子的事。这让他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

　　芬巩看着他，思忖着，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用现在的方式解决问题，对大家来说都是最糟糕的选择。只要瑟兰迪尔肯把要塞城还给我们，我们就两不相欠，你也不用呆在这。”

　　索伦眯了眯眼：“你愿意放我走？”

　　芬巩：“把你留在这里，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如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索伦沉默地思索着。在眼下，获得自由对他来说何其重要，瑟兰迪尔怎么想，他已经顾不得了，那些仇恨伤痛，他也一时半会顾不上了。他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孩子健康地生下来。一切都等到孩子出世之后再做下一步计划也不迟。

　　他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让诺多精灵有机会伤害他的孩子。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喃喃道：“这的确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交换……”

　　芬巩敏锐地察觉到索伦的犹疑，趁胜追击道：“我可以让你——”

　　他的话才起了个头，身后帐帘被挑起来，梅斯罗斯往里探进半个身体，同时道：“芬巩，我有事想找你——”他顿在门口，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芬巩和索伦。

　　芬巩急忙起身，向他走过去。梅斯罗斯不等芬巩走到面前，脸上闪过隐隐的愤怒，快速转身退了出去。

　　“阿梅！”

　　梅斯罗斯大步穿过营地，芬巩在他身后急匆匆地追赶着：“阿梅！你误会了！”当他快要追到梅斯罗斯身边时，红发的高大精灵用愤恨的语气说道：“库路芬说的没错。”

　　“他对你说了什么？”芬巩皱着眉头问。

　　“索伦不光能迷惑瑟兰迪尔，还能迷惑你。”梅斯罗斯忽然停下来，转身对峙一般地面对芬巩，神情森然道：“我怎么那么迟钝，现在才觉悟？那时候，也是你把他们带到了希斯隆。他们杀了你弟弟，而你却还帮助瑟兰迪尔劫狱。”

　　芬巩一下子语塞了，梅斯罗斯忽然牵扯出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恩怨来，让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解释。他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嘴边迟迟没能吐出半个字。

　　梅斯罗斯盯着他犹疑不定的表情，冷冷道：“如果你不是被索伦迷惑了，那还能怎么解释你对他们俩的慷慨大方？”

　　“阿梅，你找我本想说什么事？”芬巩亦步亦趋地继续追赶着梅斯罗斯，决定先转换下话题。

　　梅斯罗斯挑帘走进自己的营帐，背对着芬巩说道：“已经不重要了。”

　　芬巩好声好气说：“你找我是想商量什么吧，出了什么情况？”

　　梅斯罗斯在堆满图纸杂物的会议桌边恼羞成怒坐下来，双手交握，半晌，才打破沉默道：“瑟兰迪尔派了个使臣过来，给我们送来一封信。”

　　有使臣到来，说明对方有和谈之意。芬巩眼睛一亮，急忙寻问：“信里说什么？给我看看！”

　　梅斯罗斯向来还是比较宠着芬巩的，此时渐渐压抑下怒意，从衣袍里拿出那封信，递给芬巩。

　　芬巩展开信纸看了一会，皱眉说：“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对瑟兰迪尔有过什么承诺？”

　　梅斯罗斯慢慢解释道：“一年前，他来辛姆拉德求援，我们委托他帮忙击退了霸占辛姆林多年的半兽人。当时，我们承诺过，以后如果他想跟我们借任何东西，我们都不会拒绝。”

　　“借任何东西？”芬巩郑重强调道，“所以，他现在可以要求我们给他任何东西？比如，索伦。”

　　梅斯罗斯讥讽地看了一眼芬巩：“恐怕你还不愿意把索伦还给他？”

　　芬巩哭笑不得道：“我并没有看上他，就算他长得再好看……”

　　梅斯罗斯道：“比我好看？”

　　芬巩无语地注视着梅斯罗斯，说：“我当年夸你英俊貌美不下几百次，你从来不当一回事。”

　　“……”

　　“怎么了……？”对于梅斯罗斯凝住不动的目光，芬巩感觉到一丝尴尬。

　　梅斯罗斯撇了下嘴角，起身走到芬巩面前，讪然一笑，把人搂进怀里，高挺的鼻子几乎抵上芬巩的脸。他微微低头，含情脉脉道：“时过境迁，我也没想到我现在会那么在乎我在你眼里的形象。芬达卡诺……”

　　他把芬巩紧紧拥入怀中，轻轻嗅着那黑发上的清香：“我不会让你被索伦伤害，被任何人伤害……即便让我违背对瑟兰迪尔的承诺，我也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海恩泷德的事，我才知道……”

　　芬巩脸贴着爱人的肩膀，紧锁眉头，苦涩道：“是的，索伦和瑟兰迪尔离开后，风魔袭击了希斯隆，我的很多部下死了……”

　　梅斯罗斯：“所以，我们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芬巩道：“可你的两个弟弟也太会闹事了。”

　　梅斯罗斯道：“他们可能做法有些激进，但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和亲人。”

　　芬巩再次苦笑：“我知道你最听不得别人说你弟弟们的坏话。”

　　梅斯罗斯温和地笑了下：“我总得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是我的亲人，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含蓄地亲吻了下芬巩的嘴角，轻轻道，“……瑟兰迪尔和索伦都是外人，我不希望你为他们而太过操心劳神。我们需要保护的，是那些对我们重要的东西。”

　　芬巩渐渐摸到了梅斯罗斯截断的手腕，心底狠狠揪了一下。

　　“继续和瑟兰迪尔打仗，我怕我们会失去更多。”

　　梅斯罗斯手指插进芬巩的秀发中，目光湿润地凝视着他，音色也变得低沉起来：“瑟兰迪尔再厉害，也抵不过我们齐心协力。”

　　这一刻，芬巩本还有话想说，思绪却忽然中断。

　　这么久以来的忐忑等待，在梅斯罗斯抱住他时，他竟然没有一种真正心意结合的感觉，而是在思索着，这是不对的，他们如此坚持下去，终将迎来毁灭……

　　“梅斯罗斯，关于索伦……还有瑟兰迪尔……”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想别的事破坏情调么……？”

　　芬巩咬住嘴唇，埋头在对方的颈窝中，不敢再言语。

　　梅斯罗斯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在疲倦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凉风在肌肤上留下一阵寒意，他在逐渐失去温暖的床榻上醒来，枕边并没有人。

　　芬巩披了件单衣，走出军帐。外面士兵们依然枕戈待旦，太阳已经升至高空，似是晌午。他拦了个后勤兵，问：“梅斯罗斯统帅呢？”

　　后勤兵道：“他们已经出发去冬临河了。”

　　冬临河是一条从艾路因湖东岸至西岸的环湖小河流，中断横穿阿格隆山西部。是可以实施突袭战的不错地点，顺利的话，能轻易深入瑟兰迪尔所在的要塞城腹地，避开古兰堡这个锋线哨岗，从背后打个措手不及。

　　迅速想到了这一步的芬巩急忙大步流星赶回自己的营帐，然而帐中陡然生出一股空荡荡的不祥之意，给索伦调养而准备的那个小角落中，并不见索伦的身影。

　　芬巩这一刹那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走出军帐，质问守备兵：“住在我帐中的人质呢？”

　　守备兵有些慌乱地颔首道：“殿下，梅斯罗斯阁下一早来把人带走了，好像是一起带去了前线。”

　　芬巩愕然：“什么！？”

　　不久以后，瑟兰迪尔布下的哨眼发现了夜里潜行在阿格隆山中的梅斯罗斯军队。他一再发出警告，命梅斯罗斯停止进军。梅斯罗斯遂要求索伦以血书写宣战函，告诉瑟兰迪尔，如不将辛达军撤出艾格诺尔要塞城，他们就将继续进攻，并且带着索伦的首级作为开战贺礼。索伦抗拒不从，被押跪在冬临河畔的石滩上受尽鞭笞羞辱，他腹中的胎动越来越厉害，几次口吐鲜血神志不清。

　　奇异的是，他流出的血，吐出的血沫，不经伪装修饰，也都是鲜艳的红色。

　　他看着喷溅在地上的血，竟然脸庞上露出了高兴的神采。“是精灵的血……会是个精灵……太好了……”他目光温浅，仿佛大松了一口气一般，灵魂好像得到了救赎似的。

　　梅斯罗斯对他说道：“我只需要你写一封战书给瑟兰迪尔，仅此而已，你就不用跪在这里受苦。”

　　索伦用力咬着牙根，紧紧抿住毫无血色的双唇。他惨白的面容看起来非常柔弱无助，目光凄楚无比，就像是少女一般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情。

　　但他不知在矛盾什么，一直沉默着，垂着眼睫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在做异常痛苦的决定。

　　他很想伏地求饶，但他不甘心瑟兰迪尔那样看待他，提防他。他必须有所表现，让瑟兰迪尔改观。

　　“不，我不会写什么血书……”索伦侧目，阴阴地盯着居高临下的红发精灵，“他会以为我又在用可怜的姿态求他，认为我利用他的心软……”

　　后来，梅斯罗斯还是趁索伦昏迷时，在他手指上割破血口，假手写了潦草狂乱的血书，送给瑟兰迪尔。

　　“我在诺多手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亲爱的，我请求你将要塞城归还给诺多，让我结束这苦难的日子。

　　落款——艾戈拉斯。”

　　瑟兰迪尔辨认了信上内容之后，揉住信纸森寒地冷笑：“诺多拙劣无稽的计谋！不光不守信用，还用这种荒唐的手段！不过……谢谢你们把他送到我眼前。”

　　瑟兰迪尔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索伦离开了诺多三方联军的主营，如今身处在阿格隆山中，如果巧妙利用山地地形，将梅斯罗斯军包围，索伦不就唾手可得了？

　　山地战，梅斯罗斯显然犯了个错误，那是瑟兰迪尔最擅长打的地形战。想当初，他只用两千精兵就击退了辛姆拉德长年束手无策的半兽人。

　　是夜，他整兵部属，与几名亲信部下讨论了战术。晚风轻轻掀过桌上的军事图纸，瑟兰迪尔迎风站在窗边，眺望远方披上深邃夜色的朦胧山影，凌冽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黑暗。

　　“索伦，你就给我乖乖的等着我去接你！……回到我的怀抱吧，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