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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Chapter 1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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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艾路因湖西岸自秋季以来罕见的大晴天，万里无云，风和日丽，积雪上泛着一片薄薄的波光般的金色雾气，苍穹与大地仿佛亘古不变地遥遥对望。
在这么和谐的好天气里，军营里却很不和谐，这在索伦看来，都有点破坏心情。
营地从瞭望塔下一路向北延伸，从山坡上有一条刚刚清理出来的道路斜斜地贯通营地，彩旗在这条泾渭分明的界线两边似乎形成了明显的割据。索伦就顺着这条路来到军营中。
他有迈荣的记忆，还记得骑着雅凡娜的马回来时，迈格洛斯正在组织撤退的诺多军集中到这里，营帐陆陆续续被撑起来，篝火燃起，在黄昏至入夜的时刻，一片忙碌吵嚷的景象。
那时候还是很和谐的。
而此时，营地的西半边被身着暗银铠甲的辛达亲卫军霸占了，只见空地上，一排怀捧头盔的战将肃立成半圆，瑟兰迪尔站在他们当中，威严凌然气势雄浑地……正在训话。
“你们难道全都喝多了，脑子不够清醒吗！吾军之中酒量太差者，立刻给我滚！”
索伦：“……”
说起来，索伦不得不佩服这支亲卫军的行军速度，瑟兰迪尔到达这里也不过才二十个小时不到，他的亲卫军简直犹如神风鬼影般就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这支亲卫军本来就在距离冰森堡较近的地方巡视打猎，也是因素之一。
索伦站在道路的中央，寒风瑟瑟，吹起他的曳地长袍。一边是如雷贯耳的训斥声，一边却静悄无声风平浪静，他朝两旁虎视眈眈、随时要拔剑相向的气氛分别逡巡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走向了瑟兰迪尔那边。
只见瑟兰迪尔面容铁冷，言语简直犀利得令索伦不由龇牙哆嗦。
“前不久，你们擅自行动，刚刚各人领了处罚，看来是嫌处罚太轻了？我父亲对你们心慈手软，你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到底，你们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将领，没有教养胡乱撒野，还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应该跟你们一起被处罚。从现在起，所有人原地解除武装，体罚二十公里长跑，五百次深蹲，三百次拉弓，八十桶冰水灌头，清醒清醒你们的大脑！现在就给我卸下武器，去把冰桶提来！行动！”
要说瑟兰迪尔是辛达三军统帅，所有的辛达战士都要服从他的命令的话，那么这些被他亲手操练出来的亲卫军官，在他面前就连眉毛也不敢动一下了。
估计他们对瑟美人的惧怕，比他对米尔寇的惧怕还要深？索伦胡思乱想到。
十几名佩戴勋章的将领立刻开始拆解身上的盔甲武器，动作利索而沉默，连一点呼吸声仿佛都听不到。
瑟兰迪尔只穿着单薄的长衫和高筒靴，但也言出必行地解下了小腿靴筒边的绑带和重刀，扔掉腰上斜插的匕首，并除下了束腰的一段秘银腰甲。
据说瑟兰迪尔在军中铁面如山，狠辣绝情，索伦今日百闻不如一见，耸着肩膀，一脸阳奉阴违地凑了过去：“呃，下午好……精神还不错嘛？”
他语气很有一点阴阳怪气的调调，眼睛笑眯眯的，却透出满满的嘲弄，身上一股子被逆了鳞的尖刺感。
昨晚的事，他能忍气吞声，平平静静地站在这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瑟兰迪尔腰背挺得笔直，军威逼人，然而瞥向索伦时，还是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柔和，道：“看起来，你一觉睡得还不错，药喝了没有？”
索伦打马虎眼地道：“喝了。”
“嗯。”
两人都静默不动，气氛有些冷场。瑟兰迪尔见索伦站着不走，向他侧过头笑了一下，说：“我教训我的人，你有兴趣来凑一脚？”
索伦想了想那二十公里长袍，五百次深蹲，三百次拉弓，外加八十桶冰水浇下去……一阵头皮发麻，忙道：“你要跟他们一起做体罚？”
“你有意见要发表？”瑟兰迪尔轻描淡写地转过头去，“你想做‘体罚’的话，我们晚上可以继续。一对一，我对你单独进行体罚，怎么样？”
“……”索伦意识到“体罚”的含义，暗暗磨了磨牙，心想这笔账早晚慢慢跟你清算，“我对——咳，你教训下属没什么大兴趣，只是出来散步，正好过来看看你。”
“散步啊，你倒是悠闲。”瑟兰迪尔心情显然非常糟糕，嘴毒的毛病便越发不可收拾。
索伦不和他斗嘴，知道自己这方面胜算向来很低。
他视线从瑟兰迪尔挺拔的背脊线条一路游弋上去，其实昨天晚上，他就看到瑟兰迪尔脸上的瘀伤了，只是当时光线昏暗，他又处于水生火热中，没有脑子去琢磨这个伤。
此时看到瑟兰迪尔完好的半张脸上挂着淤青和一道刀伤，他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谁把你的脸弄伤的？”
其实瑟兰迪尔身上还有其它战伤，此刻衣襟内袖口边隐约可见打着绷带，但这些都没有脸上那道细小的刀痕让索伦耿耿于怀。
瑟兰迪尔自然不会迁怒于自己的父亲，于是便说：“来的路上和半兽人余孽打了一架，大概那时候弄伤的。”
这话当然也不假，刀伤确实是当时他一人战百人时，昏天黑地中被砍伤的。他也没注意到，直到今天亲卫军到来，被自家下属提醒了一句才发现。
“你养的半兽人战士，不亏名震整个贝烈瑞安德，个个身手不凡，堪比死士，令精灵闻风丧胆。”
如果是平常，瑟兰迪尔可能就不会在无意义的问题上多废话了，但显然今天有点不同。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教训它们的。哦，我是说帮助你们对付魔苟斯的时候。”索伦连忙附和着，眉头揪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收敛起眼中的凶光。
该死的，虽然估计瑟兰迪尔早已把那只半兽人大卸八块，但他还是想把那小畜生再次碎尸万段！
“听说你的人要和冰森堡的骑士团打起来了，边城不是除了防御军以外，心腹军团都缴械了吗？”暂且放下心中的不快，索伦好奇着之前军医的话，想问个究竟。
被处罚的将领们已经陆陆续续将冰桶提来，堆放在空地上。瑟兰迪尔高声训斥他们：“动作快一点！跟人打架的时候体力都那么充沛旺盛，现在力气都跑哪去了！太慢了，迅速一点！日落前做不完所有体罚，你们一个月都不准给我喝酒！我陪你们一起戒！”
正所谓自己禁酒不要紧，让嗜酒如命的瑟兰迪尔也戒酒，那就太残忍了。亲卫将士们先前虽被训得狗血淋头，却仍然神态自若，眼下却脸色大变，谁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动作连忙麻利起来。
瑟兰迪尔斜视索伦一眼，淡淡移开视线，说道：“冰森堡领主私藏了他的骑士团，估计我父亲的人马之前来扫荡时没有发现这点。”
索伦稍一揣摩，道：“哦，你的亲卫军本来是来增援救灾工作的，结果发现冰森堡领主还私藏了私人武力，于是要将之收编，领主抗命不从，所以两边就势如水火了？”
瑟兰迪尔冷冷地横了索伦一眼：“如果是这样，我何必体罚我的人？他们有什么过错？”
索伦纳闷：“不是因为他们先动手了，你觉得他们野蛮，有失大体，丢你的脸？”
瑟兰迪尔浓眉一挑：“我的人，怎么可能比诺多军野蛮。你难道是在讽刺我野蛮？”
那个谁，谁刚才训话的时候说他们没有教养胡乱撒野的！……美人你对内严厉对外护短别这么明显啊！我吐槽你不要紧，让别人看笑话就不好了！
索伦为自己把那话当真了感到羞愧，谄媚地笑说：“咳咳咳，我那个什么——感冒还没好，头昏眼花色令智昏，你别见怪，昨晚毕竟折腾得……”
“你到底有没有乖乖喝药？”
“……呃，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索伦岔开话题，“我跟冰森堡领主之前洽谈的还算愉快，需不需要我出面调解？”
也不知这话哪儿扎到瑟兰迪尔的尾巴了，只见他眼神更凌冽凶悍起来，冷嘲热讽地说：“哦？哼，你和格兰诺德领主洽谈得很愉快是不是？那我这些手下就真该好好体罚了，我也该好好反省反省。”
“……”这话听起来实在腻歪，索伦眨了眨眼，看着瑟兰迪尔，在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下默默转开了头，“兰兰，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应该是可以一起解决的。”
瑟兰迪尔闷哼了一声，抬步上前，举起一桶冰水就当头浇下，浑身的衣衫顿时被浸透，丝丝寒气缭绕不散。他的脸色更为铁青起来，仿佛有股引而不发的抑郁含混在漂亮的眼珠里，看起来就像自己在跟自己怄气。
索伦看得心头一阵微微的刺痛，重重皱起眉头。只听瑟兰迪尔冷冰冰地说：“反正和你无关。我要处罚我的人，你回房歇着去。明天上午，我们才会去见格兰诺德领主……知道昨晚折腾得够呛，还到处晃悠，你就没一刻能安分下来么？跑丢了，这里没人有闲情顾到你，回房去！”
索伦：“……”
这……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索伦觉得自己有义务弄清楚瑟兰迪尔到底为什么要体罚他的心腹下属们，于是半秒后就把瑟兰迪尔的嘱咐抛脑后了。
他兜兜转转的在营地里搜寻合适的查探对象，不久后看到迈格洛斯从对面的营帐那边过来，雅凡娜紧跟在他身边，神色冷漠阴郁。
索伦迎上去，截住二人，问：“在我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瑟兰迪尔的亲卫军和诺多军怎么会起冲突的？”
雅凡娜二话不说，先沉沉叹了口气。迈格洛斯则看着索伦，脸部肌□□盖弥彰地抽搐着……
索伦莫名其妙道：“果然是和我有关吗？”
雅凡娜又叹了口气，叹得索伦头脑发胀。
迈格洛斯摇头叹气地说：“不是什么值得再提起的事，我已经和冰森堡骑士团交涉过了，你最好别掺合进去。”
雅凡娜道：“你背上的伤，我现在帮你看一看吧，听瑟兰迪尔形容，似乎很严重。还有你天赋……军营这边的矛盾暂时没什么，瑟兰迪尔已经调停处理了，我和迈格洛斯也刚刚跟骑士团的人打过招呼，双方伤情都不是很严重，你别插手。”
雅凡娜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她越这么说，就越验证了索伦的猜测。但索伦没有机会探究下去，雅凡娜拉着他当即回了房间。
暮晚时分，瞭望塔下响彻一片整齐的口号，那是瑟兰迪尔带领着亲卫军在绕塔长跑。跟着是三百次拉弓练习，但瑟兰迪尔实打实的架上了箭，有如强迫症一般把整个箭靶的环圈用箭孔完美描了一遍，收拾箭靶的人唏嘘地膜拜了一下上面的孔洞，很有点像把这块靶子供起来。
所有的体罚项目做完，由于将士们被罚不准吃晚饭，黄昏时，瑟兰迪尔也什么都没吃，索伦怕他饿坏自己，提着酒和烤羊排去讨好他，而瑟兰迪尔只接过了酒壶，半句话没说，转身就去处理军务了。
辛达军占领了艾格诺尔要塞城，欧罗费尔如今是城主，瑟兰迪尔在这里自然官衔最大，最有指挥权。不管是什么集体作业，总需要有个领头人来指明方向，制定步骤，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珍珠堡的援军对瑟兰迪尔都还算客气，迈格洛斯也尽力辅佐瑟兰迪尔，但冰森堡这边就有点气氛紧张了。瑟兰迪尔去协调军粮配发的问题时，对方完全不配合，吵着闹着抗议粮食配给不均，瑟兰迪尔偏心，弄得他也有点脾气火爆，当场甩袖走人。
结果亲卫军和骑士团差点再度打起来。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凭什么还要招待你们这些辛达军！我们并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来支援！本来就是你们掠夺了我们的领地！”
“是的！我们不应该过来关心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还有没有东西吃！我们自己都人手不够呢，真不应该来同情你们！”
“滚回多瑞亚斯去！”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滚字，我揍扁你的头！”
索伦闻声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过来，推推搡搡挤到中央，制止了两边头领动手动脚，道：“容我说几句，如果半兽人大军不久之后将再度来袭，你们认为现在是继续吵架好呢，还是多休息一会，喂饱了肚子养足了精神，顺便把刀枪磨一磨好呢？”
周围渐渐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索伦身上。因着他最近在冰森堡做客，救了阿玛瑞依小姐，又得到领主礼遇，因此诺多军对他都心怀敬佩；而瑟兰迪尔的亲卫军知道他是统帅的心腹好友，自然也不会找他茬。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以为他既不是诺多精灵，也不是辛达精灵，而是一名部族被半兽人毁灭的凡雅族精灵，所以两族的矛盾自然就牵扯不到他头上了。
索伦继续着神棍的事业，振振有词道：“食物并不紧缺，你们完全可以坐在一起烹调美食交流手艺，闲聊彼此的理想，这样给厨师们也减少了压力，食物配给就不用再区分时间段，不是很好吗？你们养尊处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欧罗费尔大人攻占要塞城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并不是要来对付诺多的，而瑟兰迪尔大人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解灾情，慷慨解囊，他身负重伤，却还在这里忙碌工作，为你们鞠躬尽瘁，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这片土地是精灵的，不分诺多或辛达，我们所要面对的强敌永远是北方的安格班。”
两边头领面面相觑，忽然似乎在这番大义凌然的话语下意识到自己有点幼稚，脸上皆渐渐平息了火气。
索伦微笑说：“好了，大家一起准备明天的食物吧，这正好是一个诺多和辛达交流彼此菜肴特色的好机会，你们不想互相交流烹调技巧和家乡特产吗？哦，对了，时间还早，不如举行一场角斗比赛吧。骑士们应该发扬公平、公正的精神，让粗鲁的斗殴远离我们，以公平的竞技来展现自己的身手，才属于骑士的荣耀。啊，你们分两边坐好，我来当裁判，说明一下比试的规则……”
瑟兰迪尔听到外面的争执声，和迈格洛斯一起从营帐里走出来，却见索伦正组织着大家围坐成一个大圈，气氛一派祥和，有些人则捧着食材药材谈笑风生地散了。
瑟兰迪尔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等索伦抽身出来，他让迈格洛斯退开，看着索伦来到面前，嘴角微微一勾：“你还是那么能说会道，忽悠别人不打草稿。”
索伦轻轻一笑，夜色里，在篝火的映照下，他的目光如流水般清澈温柔：“我是在给你解决麻烦。”
瑟兰迪尔神色里有一丝犹疑悸动。
他刚才看着索伦在人群中的身影，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刚刚认识时，那个令他觉得温润优雅的艾戈拉斯。
当一个人遇到一见钟情的对象时，其实那个对象往往从头到脚都符合自己理想中的情人。
严格来说，瑟兰迪尔对艾戈拉斯不算是一见钟情，但确实在第一眼时就引起注意了。
艾戈拉斯恰巧完全符合瑟兰迪尔的口味，温柔、优雅、聪慧，知书达理，微笑起来明媚而性感。这个人让瑟兰迪尔第一次产生了某些欲望和遐想。
回忆的片段在脑海中沉入黑暗，瑟兰迪尔闭上眼睛，轻轻一叹，转身走回营帐。索伦大步跟上他，一起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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