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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

  •   陆意卿冷笑一声,将卷轴合上还给绯溪,背对着其他人直视他,无声做口型:“立刻与主君一起监视百里安的一举一动。”

      这边交代完陆意卿立即转身,目光晦暗不明,快速扫视一圈羽林军众人,唇角扬起温和的笑,高声道:“既是剿匪,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你们都跟着去吧。若是立了功,本殿重重有赏!”

      绯溪满脸崇拜,老实巴交点头,也不管羽林军兵士们的拒绝,拉着他们小队长就往府里跑。

      好巧不巧的,迎面撞见了姗姗来迟的陆晚婉,绯溪脚步骤停,一脸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连声带都在打颤:“我嘞个亲娘哎……!”

      陆晚婉抬眼看他,先是一怔,旋即狂喜涌上心头。

      总算有个不眼瞎的人觉得她和陆意卿长得一样……

      “帝师大人,这不会是恁偷摸儿生嘞娃吧?!”

      ……好看了。

      绯溪持续崩溃中,像是完全接受不了陆意卿有孩子:“大人!是哪个丑东西爬上了您的床?竟生出、这么……这么个四不像!”

      陆意卿垂眸扶额,头痛无比。

      绯溪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脑袋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比起那些民间奇谈,惊悚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儿时寒气入体伤了身子,早就无法生育。再者,我今年不过二八又一,如何生的出这样大的女儿?”

      陆意卿轻叹一声,平淡解释:“这位是陆家二小姐。”

      闻言,陆晚婉又是一阵狂喜。

      无法生育?陆意卿无法生育?那可真是太好了!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在乎子嗣?谁家不想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姜柔说过陆意卿的驸马姓秦,而京城只有一个秦家,也只有秦二少爷一个男丁,但陆意卿无法生育,一个无法延绵子嗣的女人,秦墨林怎么可能会对她忠贞不二?怕是陆意卿欺瞒了他,如今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说出事实,现在心里一定慌张得很,装出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给谁看?

      她本来对顶替陆意卿的婚事只有三成把握,而现在,她有十足的信心将任务圆满完成。

      陆晚婉暗下决心,面上对绯溪微微一笑,随后转向陆意卿,屈膝行礼,语气温软:“姐姐,祖母还在家中等着,妹妹就先告辞了。”

      陆意卿眸光淡淡看着她,情绪没有分毫外泄,只轻缓点头,给了陆晚婉一个满意的答复:“嗯,本殿随后便到。二妹妹,路上小心啊。”

      陆晚婉暗中剜她一眼,咽下浓浓不甘,嘴角却噙着笑:“多谢姐姐挂怀。”

      她脚步匆匆,恨不得插翅膀飞走似的。

      陆意卿总算将这尊瘟神送走,杏眼一闭一睁,淡漠被满满疲惫取代。她卸下从容伪装,倚着府墙,心中暗暗松口气。

      待到再也看不见陆晚婉的背影,陆意卿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温和的如天边淡粉色云彩,甚至有心情调侃道:“你不觉得她简直能以假乱真吗?”

      本是随口一说的话却让绯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完全不……”

      “不觉得。”

      冷似剑锋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绯云一身白衣,鬼魅般现身墙头,腰间负剑,衣袂随风飞扬,轻盈一跃便稳稳落在陆意卿身旁,踏雪无声。

      她先是看了看陆意卿的脸色,确定无事后面无表情道:“步子的轻重和频率是有些相似,可呼吸、心跳、气息完全不同。”

      她淡淡瞥了一眼被吓到的绯溪,点头致意,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继续道:“至于脸,僵硬的像石头雕出来的,半分也不像。”

      陆意卿早已习惯她的出场方式,只微微挑眉,心头的阴云忽然散了不少:“是吗?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不再是勉强出来的笑容,语气淡淡道:“阿烟那边如何了?算啦,直接过去吧。”

      绯云立刻伸手拦她一下,嘴角撇着,能拴一头毛驴,嗓音闷闷的:“殿下不必去了,秦小姐让我转告您,她已经离开了,怕见到您不舍得走,所以就……”

      不告而别了。

      “阿烟她……这就走了?”

      “嗯,走了。”

      陆意卿恍惚片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缓缓抬起,眸光微闪映出片片雪花。

      又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嗓音温柔,一如往昔:

      “也是,走了也好,不用掺和进陆家这堆麻烦事。绯溪啊,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主君吧。哦对了,我今晚不回来吃,不用准备我的那份。”

      语毕,她深吸一口气,唇边笑意更浓。冷风吹的她浑身发颤,左手不自在的拢紧衣服。

      对,一定是风太冷了。不然,怎么吹的她心痛到麻木。

      绯溪常年跟在梁延维身边,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什么,但他却选择装傻充愣,并未开口劝慰,只是乖乖领命离去。

      在他心中,即便是皇后之位也只是将将配得上陆意卿,什么“阿彦”“阿炎”的,连给帝师大人洒扫庭院的资格都没有。

      虽说梁延维与陆意卿算不上郎才女貌,可好歹主君他听话啊,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乖顺的男子。

      那个蠢男人走了更好,不妨碍主君和帝师大人培养感情!

      另一边,绯云自然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即便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抓住,索性不去想,满脸都是要上战场般的鉴定:“殿下放心,这次我会保护好您。”

      陆意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唇边笑容渐渐变淡,闭上眼,整个人透着疲惫不堪。

      她靠着墙,身体缓慢下落,直至以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蹲在墙边,双手环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其中,传出来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闷闷的,冷风一吹显得更加不真实:

      “好累啊……”

      为什么总是身不由己呢?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回沧州。

      这下,绯云总算知道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她家殿下在难过。

      沧州是陆意卿历经九死一生才逃脱出去的牢笼,如今她逼不得已再次回来,强迫自己直面一切苦难的根源。

      无论是皇室所谓的体面威严,还是未来皇帝的启蒙老师的身份,都不允许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或怯懦。

      唯有强势,只有强势。

      太阳还未西沉,阳光的温度却已渐渐冷了下来。北风呼啸,不知吹红了谁的眼眶。

      绯云深知自己的嘴长了跟没长一样,也就不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陆意卿身侧,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沉默而执着的刺破孤寂到令人绝望的气氛。

      陆意卿一直蹲到双腿发麻,起身时踉跄了下,仍然是不着痕迹避开绯云搀扶的手,肩膀狠狠撞上墙壁,疼的她微微皱眉,闷哼出声。

      “殿下!”

      她抬手制止绯云上前一步的动作,摇摇头:“我没事,还不到需要搀扶的地步。”

      倔是真的倔。让人恨不得戳着她的脑门告诉她认清自己的身体有多差。绯云很想这么干,但她知道说了也没用,陆意卿大概会直接敷衍过去。

      陆意卿的骄傲不允许她露出狼狈的一面。若是换个人在这儿,别说是腿麻了,就是腿瘸了、断了、身上被捅出好几个大窟窿,她也要站的挺拔如松。

      陆意卿活动活动脚腕,又麻又疼的,索性倚着墙,借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看上去无比懒散:“绯云,赵玖琛现在被关在哪儿了?”

      绯云一愣。

      她完全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细细想了一会儿,低声回答:“在城郊的一家铁匠铺,店主是咱们的人,得到消息后立刻把人抓了,已经关了好几天,殿下没命令,所以还让他活着。”

      陆意卿“啊”了一声,手肘向后抵着墙,缓缓直起腰,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今夜怕是要起风啊。”

      绯云点了点头,下意识接话:“嗯嗯,那我带件裘衣。”

      ……

      陆意卿沉默不语。陆意卿百思不解。

      绯云对上陆意卿幽幽的目光,忽而灵光一闪:“您要杀他?”

      “嗯。”

      月黑风高,

      杀、人、夜!

      一点残雪压枝,枯树倒影拓印随风婆娑。

      陆意卿站直身子,小腿依旧发麻,眉眼染上莫名愁绪,一边活动脚腕,一边低声嘱咐:“绯云,召集方圆十里内所有云间坊暗探,连同李将军与剩余羽林军将士,追上阿烟的队伍,一路护送她,直到她回京城。随后,你陪我去库房随便拿几件东西,咱们去陆府赴宴。”

      绯云瞪大了眼,头一次觉得陆意卿说的话很荒谬,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可是殿下,您这边更危险啊!”

      “这不是还有你嘛。”

      陆意卿标志性的笑容重新扬起,多了几分真实的温情,眉目温柔,倒真有神女的慈悲模样:

      “再者说,我既已然决定同她在一起,自是要护她周全。我仇家多,连累到她本就愧疚,如今她出门在外,身边没有自己人,我难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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